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常燕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潘莺不明所以欲问,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有桂花糕的甜香味儿,是那么甜,他的手往上摩挲,一掌难以把握。潘莺攥住他的手指,喘息着道:“不是这样的!”
  常燕熹明白她的话意,便没再继续,默了默才问:“前世.....你曾生过孩子?”
  他心如明镜,前世里他俩勾缠的死结,只有一一解开,否则谁都别想安生!
  潘莺低声道:“你发配离京后,我才察觉有了孕,是你的孩子.....我和常元敬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嗓音有些哽咽:“我确实曾被他的暖意殷勤打动,迷惑过心智,那是一段不堪的过往,但,我的身子一直是干净的。”她仰脸泪眼朦胧地看他:“二爷,我错了!是我的错,害了你,孩子,还有我自己!”
  常燕熹虽有所猜测,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很触动的,默有半晌,才道:“我大赦出来后,曾回过一趟京城,都说你得病死了!”
  “我有孕后,被关进桂香院,大夫人蒋氏待我还算宽厚,每日里吃食也未亏待,但不知怎地,胎像总是不稳,有时还见红,请来太医诊治,他直言难能保住!有一日,蒋氏给我带来一枚血玉镯子,她说这镯子有凝精固胎之用,费尽周折花大价钱给我弄到的。”潘莺还犹记蒋氏的话,不管如何,总要替平国府保留一线血脉,当时她是感激涕零的。
  “那镯子戴在手腕确有奇效,胎像也逐渐安稳!和肖姨娘一样,肚腹日渐增大,我愈瘦骨嶙峋。”她讽刺地笑了笑:“我死时才晓得,安国府上下一直错认为,这孩子是常元敬的种!历了血玉镯案后,看到肖姨娘的惨状,方才了悟,前世里蒋氏也把我残害。”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贰柒章    常燕熹痛闻前世事    潘娘子重经生死劫
  常燕熹想来他所听到潘莺病死,乃是生产时一尸两命,这血玉镯子着实害人不浅。
  潘莺摇头,告诉他更为凄惨的真相,她足足痛了三日夜,身上的血似乎都流干了,连接生婆都不敢在房里待,直言看到要做噩梦,她咬牙没放弃,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孩子给生了下来,一位姐儿,接生婆剪了脐带,给擦拭干净,用小被包了递到她怀里,却是个好的!粉红的脸儿,蹬腿伸胳膊,胖嘟嘟的,哭声可响亮,
  她却不行了,下面一直淌血,止都止不住,春柳求管事请太医来诊治,管事难做主,要大夫人允肯才行,春柳求见几趟,先是推三阻四被挡门外,后索性说前往卧佛寺祈福去了。
  潘莺所在的平国府早查抄的干净,那些物什钱财转手全搬进安国府,安国府由此得了大利。她把仅剩的金簪子交给春柳,春柳拿去当掉,请了个江湖郎中,进来诊脉,他道气血大亏,已然无救,不过三五日的事儿。
  潘莺死倒不怕,却要为孩子谋一条出路,让春柳去请大爷,大爷不是谁都能见的,只得相求福安,福安自从二爷发配后,就投了大爷,做他的近随。当晚,福安领奶娘来抱走孩子,且捎带大爷的承诺,总是常氏一族的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自会悉心教养至大.....到这儿竟讲不下去了,面庞俯在常燕熹的怀里,泪流不停,把他胸前湿濡了一滩。
  他没有催她,慢慢抚摸她的脊背,纵是当初有多恨她,而今听到她受的苦,反倒先软下了心肠。
  潘莺待情绪稍平复,自孩子离开她后,便难再见面,她极度虚弱、卧榻难起,春柳懂她的心,想尽办法请奶娘抱孩子来给她看一眼,直到.....她的孩子死了,跑去后山从福安手里抱回来,闻到断魂草的气味儿。
  谁给孩子喂了断魂草,是蒋氏听信谗言由妒生恨、还是常元敬要断她和二爷的后路?潘莺判断不明、却在肖姨娘从常元敬书房里悄拿出的一包草药得以大白。
  她啜泣了许久,才发觉常燕熹一直沉默着,抬头想看他的脸,他却把下颌抵在她的额面上,喑哑道:“别看!”
  她的额面沾染到细微的湿凉,立刻明白了。
  这正是: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潘莺有些吃力地抱住他的腰,滚圆的肚腹抵着他,常燕熹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前世里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还怀着孕,身骨要紧,乖,别再哭了!”他在哄她,明明他也是那样的难过.....她轻声道:“二爷,我给我们的孩子,单名取一个巧字,平日里就唤她巧姐儿。”
  “什么?!”
  潘莺能感觉到他浑身一僵,胸膛倏得急速贲伏,他的手指挟抬起她的下巴,不顾自己还狼狈着,低首梭巡她的神情。
  潘莺道:“我抱着孩子纵身跳下了荷花潭.....
  待她睁开眼时,却东倒西歪地坐在马车内,马车在疾奔,孩子在她怀里,还有个华贵的年轻夫人。
  那夫人透过帘缝儿张望,察觉她醒转,“嘘”一声不许出声儿。
  马车渐缓顿住,厢门哐当被拉开,过来两个守城吏,一个提高油灯朝她们脸上晃,一个拱手作揖:“最近出城查的紧,张夫人还请见谅!”又指着潘莺问:“这位是?”
  张夫人淡道:“老爷身边长随阿贵的媳妇。你要不信,老爷的马车就在前面,自去问他好了!”
  守城吏抬眼看前面的马车已驶出城门,忙陪笑道:“岂敢不信!”
  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驶行,风很大,吹的帘子招展,潘莺看见城门边立着十数黑袍道人,也就一瞬间过去了,她头有些疼,最后残存的记忆是和潘衍在城中被追杀,俩人约定日后于苏州桂陇县会合,一个往东门,一个朝西门,散开各奔东西。
  她还有个丫鬟随着, 哪想还未到东门,就被个蒙面的黑袍道人发现,眼睁睁看着他一剑砍下丫鬟的头,划花丫鬟的脸,当即唬的昏晕过去,也就那瞬间,她竟抱着孩子又活过来。
  马车靠路边停下,前面是岔道口,张夫人问她:“我要往扬州方向去,你要去哪呢?”
  潘莺不便再叨扰,随意指了个去处,再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张夫人笑了笑,她近日里信佛,讲究个因果际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潘莺跳下马车,望着它很快消失在浓黑的夜幕里,这又是京城外,自然不比城内繁华热闹,风沙沙的袭面,带着早春的冷意,环望四围,但见得:灯火稀,人烟静,半空新月弯吴钩,犬声吠,乌音啼,一段箫曲断愁肠。
  她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借着檐前的灯笼,细打量孩子,去触她的鼻息,已然静寂,忍不得泪珠纷纷,闷声哭了不晓多久,才思虑该把她葬在何处。忽得想起个地方,倒离此地不远,伸手扯下那盏灯笼,提在手中照路,匆忙忙沿官道而行,直看到黑黢黢西山的廓影,方知到了。
  这里是一片坟区,有几户达官显贵在此设墓,每逢清明时节,都会携家眷子弟前来祭祖。把灯笼照向占据风水宝地的大墓,再看神道碑上的字,果然是常府的。
  她垂头快走半个时辰,直抵达西山脚下,眼前蓦然清朗,天不晓何时亮的,又是三春之日,有词曰:草籽遍地洒,柳枝满堤绿,一林桃花织红锦,蜂蝶最是无情物,空任芳菲虚度。
  又有形容西山祥和之景的:奇花异树,飞禽走兽,四面山光青青,庙殿梵音袅袅,牧童倒牛吹春笛,深处茅舍人家。
  潘莺踩着铺满野草闲花的尺径宽道,不晓哪里窜出一尾野狐,也不畏生,只一路随行在她脚侧。
  这里也有数堆坟冢,她很快站在一处坟前,碑牌上书:“潘家二妹潘巧之墓”,这位二小姐娘亲早逝,自幼身骨单薄,胆小怯弱,只和潘莺感情最为深厚,无奈病重命短,仅十数春秋就去了,因又是庶出,进不得潘家祠堂。
  潘莺想起曾和潘巧乘马车途经此地,都十分爱这青山绿水,一树的桃花红。当时戏言死后要葬在这里。
  她便如了她的意!
  而今,她打算把孩子也葬在这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注:完结估计还要几章。
  第贰贰捌章    潘娘子痛看二妹受苦    常燕熹惜感巧姐可怜
  潘莺堆起满地落花,把孩子置与其间,再徒手去挖潘巧的坟冢,不多时,十指尖血淋淋,却也不觉痛意。
  忽有凄清地叹息传来,她手微顿,环顾周围,杳无人迹,惊疑之间,听背后熟悉一声唤:“阿姐!阿姐!”
  她猛然回头,但见那一尾野狐正自变化,终成女体,梳着盘头揸髻,雪白对襟绢衫,豆绿裙子,水红青边绣鞋,俨然是二妹潘巧从前的模样。
  潘莺站起身紧几步欲相认,又不觉往后退,厉声喝斥:“你个多诡的狐狸,幻化成阿妹的模样惑我,这是为何?”
  潘巧流下眼泪,哭哭啼啼道:“何曾骗过阿姐,你怎才来呢?我等的好苦,快快救我出去!”
  潘莺不明所以,欲待追问,视线却变得黯淡,抬起头,天际乌云泼墨漫布滚动,潘巧面露惊恐,颤颤兢兢道:“阿姐快藏起!姥姥来了!”
  潘莺晓得事出有异,迅速抱起孩子躲到一块大山石后,再观四景,已俨然换了个天地:呼呼卷地东风恶,黯黯遮空黑雾重,飞沙走石堆坟冢,催林倒树折花枝,灯映迷路数盏晃,阴阳怪笑一声惊。
  从山林里,一银发老妪被七八个白衣女子簇拥渐近,她身材健壮,头戴嵌珠抹额,着水田袄裙,一手撑杖,一手搭女子细腕,笑嘻嘻高唤:“巧姐儿,我的乖孙,让姥姥好找!”
  潘巧显然极惧怕她,转身拔腿要逃,就听得一副粗喉咙叱道:“小贱人,你逃得出姥姥的五指山?”
  潘莺心中大骇,那老妪头颅倏得变幻,相貌愈发丑恶,满面胡须硬钢针,双目烁亮闪金灯,獠牙突露血盆外,长舌拖曳至地,卷挂数枚肉钩。忽然抛出一物,细量竟是一条赤红大蟒,身有千尺,鳞覆万片,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近潘巧,一口咬下她腿间一块肉来,潘巧痛吟着跌倒在地,大蟒把她一通缠绞,送回那妖怪面前。
  “真不听话!”妖怪又换回老妪相貌,柔声慢语:“姥姥这众多孙儿里呀,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却是怎么对待姥姥的?”他扫视周围一圈:“你自己看看!”
  潘莺这才察觉出玄机,每个坟冢旁俱有一棵桃花树,那树上吊挂着赤条条人尸,不分男女老幼,多则十数,少则三四,其状可怖,真个是尸山血海,腥膻难闻,唯潘巧坟前那棵树上,只挂着獐羊鹿猴几条。
  “巧姐儿,你太让姥姥失望了。”那妖怪道:“我不惩你,若旁的孙儿有样学样,可怎么办好?”她接过一旁女子端捧的长鞭,上钻满钢钉,显得笨重倍常,但听“啪”的沉闷一鞭,甩上潘巧的背脊,数个钉洞鲜血直冒,又一鞭,皮绽筋断,再一鞭,碎肉横飞,十鞭过后,先还满地打滚,哀嚎甚惨,此时匍匐不动,声响不闻。
  潘莺用手捂嘴,泪雨纷飞。
  那妖怪动作方止,恶狠狠道:“若还这般敷衍,休怪姥姥无情,定让你魂飞魄散,沦为微尘!”语毕即率众离去。
  不多时,眼前大亮,云飞雾散,天青日暖,一林桃花红烂如锦依旧。
  潘莺放下孩子,急奔至潘巧身前查她的伤势,入目皆是血肉模糊,无处下手,又恨又怒,忍不得痛哭起来。
  潘巧听到哭声,睁开眼看着她,有气无力地:“阿姐莫哭!”
  潘莺啜泣难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潘巧慢慢回话:“这美艳至极的风水宝地,乃老妖怪幻化而生,诱骗世人死后葬身此处,她便来夺取我们的原魂、从此不得轮回。只能终日替她诱杀百姓,饱其口腹,若有不从,便是这般下场。”她又道:“我一直等阿姐来,等的自己都忘了年岁!”
  潘莺愧悔极了:“皆是阿姐的错!让你在这里受尽苦楚!”
  潘巧摇头:“怎能怪阿姐呢!当初是我要葬身此处,你不过成全心愿而已!”恰见躺在落花中的孩子:“她是谁呢?”
  “是我死去的孩子,原想着此地合宜,欲葬来与二妹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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