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应瑞对着那扇慢慢关上的门立了片刻，转身走了。
25层的工作在下午正式展开，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被分散在三个小组里，时淼更是亲自上阵，中午的一顿饭让这群人之间熟络不少，所以时淼定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分公司起步三年内禁止办公室恋爱。
辛雅去一楼送客户，给时淼带了份红丝绒蛋糕，放在平时这一定是时淼最喜欢的东西，但今天她让辛雅替她解决了，无他，忙的焦头烂额，没胃口。
“辛雅，裕安那四家公司的合作意向你转给我一下，另外打电话敲定上京那家公司的时间，我需要和他们老板直接对接。”
“明白。”
这一下午时淼只去了一趟厕所，接了一杯白水，她办公室的门大敞着，玻璃制的墙从外面能清楚的看到里面什么样，当初她还只是虞总的秘书，办工作摆在虞总办公室外面，她就是这么看着虞总在办公室里手脚不停的忙碌过来的。
野心是师父的代名词，勤勉也是。
一个有野心的人需要勤勉来支撑，师父做到了，成了高塔之上的夜明珠，但一朝蒙尘，这颗夜明珠就不会再亮了。
她不想做这颗夜明珠，她更想做尘。
细小的微不可见的飘在每一个地方，渺小中透露着强大，强大到能蒙住世间万物。
秦屿的飞机在明天中午，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时淼在外面给员工做真正的职前培训，等回到办公室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秦屿【我在楼下停车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甜蜜和疲惫同时涌来，它们试图相互抵消，最后却发现疲惫远胜过甜蜜。
时淼拒绝加班内耗，要求一切工作上班时间完成，如果完不成不要在公司，要么回家做要么明天做，最终任务没有完成的那个人将面临扣工资和开除两条路。
且执意加班没有加班费。
不加班似乎是件好事，但同时这要求所有人在上班时间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累并充实，时淼觉得是这样的。
电梯在24层停留，进电梯的人们个个神采奕奕，电梯外还灯光明亮，所有人在23层出电梯打卡下班，时淼注意到25层几乎都打过卡了，她什么也没说进电梯继续往下。
这种说什么听什么的震慑力她也十分受用，但就是怕这种震慑力会扼杀这些人的鲜活力，她觉得她应该去学一门心理学，做老板从来不是件清闲的事情。
秦屿这次开得车是秦爸爸的，白色，有些发旧。
时淼在出大楼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所以见到秦屿的时候她笑的很轻松，结果刚坐到副驾驶上把包放在后座，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就听秦屿说：“你笑起来看着更累。”
笑容在脸上绽了一瞬，时淼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谈恋爱为什么要找一个熟悉自己一切的人，没有秘密可言。”
“你装作不累的样子也是秘密？”
“去哪？”
“回家，回你家。”
“啊？”说起这个时淼可就清醒了，“去我家？我爸我妈看我这破样子肯定要我辞职，你可真想得出来。”
“去你自己的家，你那新买的窝。”
那这么说时淼就更清醒了：“为什么？去干吗？你不是明天就要走吗？”
“行李箱在后备箱里，车我停在你家附近的修理厂，到时候我爸会来开。”末了说出此行重点，“我就是想临出发工作前抱抱你。”
时淼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样子：“抱抱我？来来来，给你抱，慢慢抱，抱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屿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时淼这个敷衍至极的拥抱，发动汽车。
他们进行了友好的约会，吃饭谈心看电影，在没有人的街角接吻，被遛弯的老大爷轰走，他们奔跑在路灯下，以成年人的身份做少年人的傻事，他们般配极了。
“谁能拒绝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帅哥呢？”
时淼和路栩是这么说的，彼时大帅哥在浴室洗澡。
路栩【你就馋吧。】
时淼【怎么能叫馋呢，我一不让他出卖身体，二不让他出卖灵魂，我馋什么。】路栩【馋什么你自己知道】
路栩【你那小公司今天开工了？】
时淼【嗯】
路栩【感觉如何？】
时淼【我干秘书那会儿都没这么累。】路栩【我听说七坊太子爷出花边新闻了？】时淼【你从哪知道的？】
路栩【朋友圈小道消息。】
路栩【干不下去了来找我，我需要个同伙】时淼【那叫合伙人】
时淼和路栩上学时候的夙愿是将来毕业了时淼写书路栩出书卖书，后来时淼先偏离了轨道，路栩却一直在这条路上走着，而且路栩的书社现在规模已经很大了，还开了家杂志社，和一些明星有合作。
秦屿从浴室出来，时淼刚把电脑收拾好，秦屿挨到她身边从后面搂住她：“回家还工作？”
“是啊，不然怎么挣钱养你。”
秦屿趴在她耳边轻笑：“换我养你呗。”
“你亲爱的妈妈说了，你那两毛钱养不了我。”
秦屿吃吃的笑的勾人。
“吃也吃了聊也聊了澡也洗了，睡觉去吧。”
时淼的“逐客令”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逐客令，丝毫不含糊，也没有推拉那一说，如果不是秦屿非要晚安吻的话她可能直接就把人轰到客房了。
秦屿的票在上午，安金大厦这边离机场近，他不着急。
时淼第二天准时准点醒来，一出卧室门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她下意识叫出声来，秦屿慢悠悠地伸出手伸了个懒腰，闷闷地说：“客房窗户是坏的，漏风。”
“那你叫我起来，或者就来我房间睡啊，你在沙发上睡多难受。”
“不难受，挺好的。”秦屿爬起来把坐在他身边心疼的时淼揉进怀里，时淼任由他抱了会儿，很快推开他说：“洗漱去，我做饭。”
秦屿的脑袋在时淼肩头来回蹭：“你去洗吧，我做饭。”
时淼身在洗浴间时才想起来今天没有慢跑，她懊恼，男人果然影响她健康又自律的生活。
第21章 021
年节下的长兴处处张灯结彩，也有新贴的对联满大街跑。
黄应瑞把关公像搬走之后拿来一个大大的中国结挂在了前台后面，时淼盯着它看了足有十分钟才拔腿上楼。
人人都说七坊太子爷出事了，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很想冒头。
裕安的客户还有几家没定下，新公司的开业典礼被她取消了，没有根基没有业务上班时间还晚，时淼的精力不允许她去在意这些虚的事情。
茶水间洗手间自古就是小道消息汇聚地，时淼以为当这件事成为了一个梗，应该不会有人再犯，可没想到新的咖啡机投入使用的第一天，她不过是想接杯咖啡而已，在茶水间门外签了个字就听见里头有人说：“听说了嘛，24层有个女的想来咱们这儿，正和楼下的黄总谈判呢。”
有人问就有人答：“真的假的，黄总那不好吗？我看黄总为人挺温柔的，哎哎哎，你们发现没，黄总走路的时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儒雅。”
再有人质疑：“你疯了吧，儒雅？儒雅我没看到，娘娘腔倒是感觉到了，和时总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时总比他硬气百倍。”
“不过说实话，我也想跟着时总，说句不该说的，黄总不如时总厉害，前天的事儿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时总气场一米八。”
“别的我倒是无所谓，时总不让加班我就特满足。”
“同意，昨天下边见咱们都走了，还问我说你们工作量那么少吗？笑的我。”
“不加班是好，可上班期间累啊。”
“怕什么，只要不加班，我就高兴。”
……
脚步声传过来，时淼没动弹，三个人一出门就和时淼面对面。
“时总”“时总”“时总”
时淼签完文件递出去，扫了一眼点点头：“你们之前认识？”
三个人都摇头：“来这儿之后认识的。”
“哦，职场法则，议论的话心里想可以，说出来就不好了。”时淼端起放在旁边的杯子，“今天的对话就不要往外传了，拢共就咱们几个人知道。”
说完她笑笑进了茶水间。
外面几个人是不是仓皇离去的她不知道，反正出来的时候人都不在。
刚进七坊她是个实习生，亲眼目睹有人在饭厅和同伴说了上司两句闲话，被同伴告密直接开除，那件事她一直记着，所以她嘴特别严也导致她和别人的距离很远，没有人和她亲密的结果是她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工作上，青云直上。
有利有弊，无法评说。
时淼从茶水间出来去了辛雅的办公区，她问辛雅：“你知道楼下有个女员工想上楼的吗？”
辛雅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说是在文创干过，特立独行，很有个性，想来咱们这儿。不过还没定，今天早晨员工群里聊得挺欢的。”
时淼睨眼打量：“呦，你还有员工群，打入内部了？”
辛雅眯眼笑笑：“打入内部好开展工作嘛。”
“我听别人说这个女员工找黄总谈判去了，如果最后黄总同意她上楼你就把她安排在六组，你亲自看着，我不大喜欢这种人，但她如果有真才实学，另说。”
辛雅点点头：“那楼下缺人咱们需要还一个吗？”
“还什么？人又不是我要的。”
时淼又在办公室待了一上午。
秦屿的飞机于中午一点左右抵达目的地，微信里报的平安，时淼在群里看到了机场接机视频，啧，还说不靠粉丝。
时淼点开微博在某粉丝站买了一套写真集，在群里接了一份修图的任务，忙完之后还是没胃口吃饭，划拉着手机刷来刷去不知道点哪个。
在裕安的时候她因为工作压力大经常乱吃东西，每次吃完每个四五天消化不完，所以健身房是她唯一的娱乐场所，放假那段时间她生活顺意，压力小，吃吃喝喝的也都在正常摄入的范围之内，时间长了她都快完了暴饮暴食是个什么滋味了。
没胃口的时候火锅就是最好的选择，一碰火锅免不得暴饮暴食。
辛雅上次那份红丝绒蛋糕是楼下的咖啡店带的，时淼本着出去走走外加觅食的念头下了楼，咖啡店就开在安金大厦里头，名字叫“转角”，透过玻璃墙看里面还不小。
时淼推门走进去。
头顶门框上的铃铛响过，服务员热情相迎：“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你好，我要……要一杯美式，少冰。”
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想点了，可进都进来了，人家服务员如此热情，替别人着想又好面子的毛病登时上头，算了，点一杯吧。
“额，我带走。”
“好的，帮您打包。”
这里人不算少，也不算多，大概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上座率，音乐悠扬而悦耳，适合没有烦恼的人来小坐一晌。
“您好，您的冰美式，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
时淼想找家店吃点重口味的东西，最好能和冰美式中和一下，不然这凉丝丝的不好下肚，她瞄准了一家串串香。
真是何苦呢。
午休时间不出意外被她作没了，吃过饭她爬了十层楼梯，又坐了十几层电梯才到25层，电梯门打开还没迈进去多少，一股窒息感就扑面而来。
“时总。”
辛雅仿佛一只受了伤又自我舔舐好伤口的兔子，她的笑勉强又不情愿。
“怎么了？”
时淼预感到了不好，可她还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黄总来了，为那个想上楼的女员工。”
“哦。”
时淼示意她不用上来，独自一人在众人瞩目中走向办公区域最中心地带。
地上散落着一个文件夹，飘出几张有着铅印字的文件。
时淼蹲下身子把那些文件一一归置好，起身大致翻看了两眼，是一个她没见过的项目。眼前的状况可不乐观，黄应瑞这个人欺软怕硬，小动作他使得顺手，但这种正面刚的他确实没干过。
时淼扯了一把椅子坐下，仔细翻看起那几张文件来。
苍龙悦海，听说过，在娱乐界不是什么大公司，但算得上新起之秀，搞过一次选秀综艺，签了一批新人，正在运营中。
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时淼不说话，她在等黄应瑞开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对面的人竟然也沉得住气。
终于。
“时淼，做人别太过分。”
时淼抬头实在不懂：“黄总，您这是在说我？我做什么了？”
“我之前来找你，你说各管各的，互不牵扯，现在呢？你的客户是客户，我是不是没插手，我的客户就不是客户了，你说挖墙脚就挖墙脚。”
太难看了，好歹是俩总，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时淼都觉得丢人。
她不笑了：“我挖什么墙角了？”
“她，她手底下和苍龙悦海刚谈的项目。”
“就这？”时淼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看了看那个扎着五彩麻花辫的女生，见过，有些眼熟，“苍龙悦海我知道，经纪公司嘛，但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业务，而且这个业务以及你指的这个人有什么值得我挖墙脚的？”
“他们要拍电视剧，特效。”
“搞笑。”
时淼把文件拍在就近的一张桌子上起身：“坊三刚起步，设计版块还没扎稳脚跟我做什么特效，在总部的时候我也没插手过这个版块，倒是黄总你跟着吴总没少做，七坊是最注重分工的，做什么就是做什么，我靠文案起底，自学设计，我不觉得这一块儿我精通了，更不觉得我有精力去拉什么特效的大旗。”
“她人上来了，业务还会留在底下吗？”
“那你得问她，我还想问你呢，我不过是下楼吃了顿饭，你带着你的人来我的地方闹什么闹？咱们才共事没多久吧，好到随时闹的地步了？”
“我给你解释啊，她非要来找你，我同意了，想着楼上楼下都是同一家公司嘛，结果她瞒着我带上来一份客户资料。”
“她瞒着你我就知道了？她瞒着你你找我干什么？”
黄应瑞吹胡子瞪眼之前时淼冷着脸送客，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生忽然说：“时总，我觉得我的创意和想法更契合您这儿，是我自己要上楼的，而且这个合作本来就是留给黄总的，只不过是谈的时候还有些问题需要细究一下，我没打算把这个合同带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