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后佛尊他火葬场了——岭南佳荔【完结】
时间:2022-12-15 17:58:32


  “小师傅,你觉得呢?”

第48章 
  她的视线越过了悟,直直地看到祝若生身上。
  祝若生闻言神色微动,半侧了身,也抬起头看过去,对上她的目光。屋外撩起一阵清风,吹得他额前的一缕青丝向耳后摆去,室内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将他本就静谧无波的视线也摇得迷离恍惚起来。
  江楠溪此时还站在杉木桌边,壶里的水已经不太热了,她这时候倒出来的一杯水,温温的刚好入口。似乎是急于找到人认同自己一样,她端着那盏水穿过两人,径直走到祝若生床前。水杯将将停在他眼下,小小的杯口漾开一层浅浅的涟漪。有那么两滴水从杯沿处荡了出来,落在空竹刚刚给他换上的靛色棉被上,水渍洇开,最终变成两个不太规则的小点。
  “我觉得,你说得对。”他的视线从棉被上移开,浅浅地抿了抿唇,朝她点了点头。
  祝若生话音才刚落,那端着水的手在空中突然打了个圈儿,飞快地缩了回来。江楠溪一脸神气地转向了悟,挑了挑眉道:“了悟师傅你看,小师傅也觉得我说得对”,说着便就着手中的水一口喝了下去,末了还发出一声长长的舒爽清叹。
  就差没把‘得意’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祝若生停在半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刚刚她那一翻动作,弄得他手背上也被撒上几滴温热的水渍。他神色一凛,脸上浮起一缕尬色。
  祝若生默默地用手指在手背上揩了揩,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江姑娘如今可算是找到帮手了。”空竹撤下了床上的薄被,拢了拢,小心收在手中。
  这小姑娘,脑子里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往日里也三不五时地就着某些言论观点与寺里的师傅争辩,只是往往是她一人舌战群人。祝若生没来之前,整个光若殿,也就道闻大师偶尔夸她一句“颇有灵气。”
  了悟闻言则轻笑着摇摇头,“我还是不认同你们的想法。”
  “师兄,我们该回去了。”见了悟一副意犹未尽,还想要与两人继续掰扯的样子,空竹ᴶˢᴳᴮᴮ无奈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祝若生的伤还没好全,实在不应该如此拖着打扰他休息。
  “罢了罢了。”了悟见状也摆了摆手,跟在空竹身后出了房门。
  他嘴上虽说着罢了,算了,但江楠溪看着他那神情,显然是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回避模样。
  江楠溪在背后努了努嘴,又对着了悟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嘴角噙起得意的笑容来。从祝若生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那姑娘立在门口,一手托着门框,一手叉在腰上,探出去半个身子对着两位师傅喊道:“夜深了,两位师傅慢走哦。”
  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她这梗着脖子,还颇有几分神气模样,倒是有点像前几日落在窗台上到处乱啄的那只蓝尾文鸟。
  眼前的姑娘此刻正半倚在门框上,回过头来看向他,“小师傅,你早点休息,我也回去了。”
  随着‘吱呀’的一声声响,房门慢慢被合上,她便像那只鸟一样,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这会被上的水渍早已干透了,他倒是认真思酌起刚刚她说的那句话来,“为了所谓的佛法道义抛弃别人,难道就很高深吗?”
  刚刚说赞同她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哄着她。他也觉得,南蝉子这番作为,其实当不上后世给他的美名……
  第二日一早,到了用药的时间,祝若生听到门外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只是那脚步不似往常,此时听着倒是规规矩矩,不紧不慢的,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今日怎么是你来送药?”
  小沙弥端着药碗从门外走来,“几个师傅在接待香客呢。”将药碗递到祝若生手里之后,见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终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于是又重新添了一句:“江姑娘今日下山去了。”
  “下山?”祝若生几根瘦削的手指环在赭色的粗陶碗上,碗边粗糙沙钝的触感传到指尖,他不自主地捏紧了那碗沿,却迟迟没有将药送进嘴里。
  “我听大娘说,她好像是下山去帮吴家的客船接送香客去了。”
  “是那个刚娶了新媳妇的吴家?”
  “正是,师傅才来几日,对我们岛上的情况竟如此熟悉。”小沙弥对着祝若生露出了钦佩的目光,接着往下说道:“江姑娘特别能干,碰上这种香汛期,礼佛月,来寺里上香的香客多,她就去山下接他们上来,一来一回的,能得不少赏钱呢。”
  “那她何时会回来?”
  “这个就说不好了,快的话应当能赶上用晚饭,慢的话就要到天黑了。”平时祝若生的话不多,小沙弥统共也没与他说过几句话。守着个菩萨似的小师傅,小沙弥倒是想多与他说上几句。
  今日与他说的这几句,比过去几日加起来都要多,是以,不论他问什么,只要是自己知道的,小沙弥都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
  “师傅快将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药碗里的热气渐渐散地缓了,祝若生双手把着药碗,头微微仰着,缓缓地往嘴里送。他穿着空竹找给他的旧衣衫,是一件简单朴素的白麻布衣,甚至没什么花纹样式,松松地套在身上。此时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衣裳的袖口往下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
  若生师傅生的可真好看!小沙弥在一旁看着,连碗也忘了收。直到祝若生屈指敲了敲床板,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忙将碗接过。
  “多谢。”
  “师傅哪里的话。”小沙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收了收东西,便出门去了。
  另一边的山脚下,江楠溪抄着一条小路,一路紧赶慢赶,才终于在第一班早船靠岸前到了码头。此时一轮朝阳正从海面上冉冉升起,苍穹辽阔,云海翻涌,一缕缕金色橙色的光华从天幕投下,落在粼粼水面,如碎金一般,流水如缎。
  随着码头的清晨的海风一道吹来的,还有晨间最早的客船。
  船刚刚停靠下来,便见船板上站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生得器宇轩昂,端正俊朗,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藏青色劲装,身姿挺拔,格外精神。由于长期被海风吹着,皮肤还透着些黑色,这倒是更给他添了几分沉稳可靠的气质。船还没靠岸时,他便朝着江楠溪奋力地挥着手。
  “吴大哥!”
  吴槐三两步从船上跳下来,“今日我这船开得快了些,我还担心你不能及时到呢。”
  江楠溪上前去帮着吴槐将拉船的绳索套好,海风吹得两人的衣衫呼呼作响,“我也是才到,你若是再开得快一些,我便赶不上了。”
  吴槐便是那个娶了新媳妇的吴家老爷的儿子,他爹快五十的年纪,前不久才娶了个与他一般大的姑娘做继室,弄得整个岛上都将他爹的风流韵事传了一遍。
  说到这个,还要托了光若殿的福,这几年光若殿的名声渐显,日日有慕名而来的香客前来烧香拜佛,吴家便是靠着一拨一拨地拉客,挣下不少钱。这有了钱,吴大爷也不想再继续干活了,便将这码头的客船生意全交给了吴槐,自己去享受生活了。
  不过吴槐倒是和他爹不太一样,是个憨厚老实的个性,对岛上的这些流言也并不放在心上,仍旧兢兢业业地开着他的客船。他倒是觉得,老爹喜欢,姑娘愿意,家里有钱,那便随他们去,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船上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船,江楠溪和吴槐等在岸边,一个搀扶着下来的妇人,一个帮忙接着客人们的行囊,两人配合得默契,不多时便将一船人卸了下来。
  从船上下来的约莫有十余人,有的是丈夫陪着妻子,有的是儿女陪着父母,这十几人下了船便七嘴八舌地问着去光若殿要怎么走。
  “各位若是有要去光若殿的上香礼佛的,便跟着我,我领大家上去。”江楠溪将人引到空地上,站在人群中,使劲地踮着脚,朝着众人喊道。
  她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衣服上的绛紫色飘带扯了一根下来,绑在枝头,拿在手里,高举着左右摇晃,示意要上山的人都跟着她。转头与吴槐挥手道别后,她便领着众人向山上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得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江楠溪闻声立马回过头去,见众人团团围在一处,人群中听见有人在慌乱地喊着:“娘,你怎么了,你醒醒。”
  她连忙丢了手中的枝丫,三两步上前,一边喊着:“大家不要慌”,一边拨开人群,往里面探头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前头的几个人见状闪身往一边退去,给她让出一小段位置。
  她这才看到,地上正躺着个妇人,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暗绿色菖蒲纹直裰,腰上别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雕花佩,打眼看去只觉此人穿着低调华贵,眉目慈善,气度雍容。
  只是此刻不知出了什么事,晕倒在一旁,不省人事,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还冒出点点虚汗来。
  见她凑了进来,半跪在这妇人身旁的一个少年连忙将她唤住,“姑娘,你们这儿可有大夫?”
  那少年看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一身湖青色的衣衫,中衣领口处绣着细密的花纹,锦衣华服,眉眼俊秀。一双眼清冽非常,像蓄着海面上粼粼的碎光。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少年的衣袍随意地撩在地上,染上斑斑点点的灰尘泥土。
  这会的日头已经渐渐升起,早间的阳光洒在身上,明明应该是温暖舒心的,却驱不散这突然的一遭变故给人带来的惊惶无措。他此刻轻轻地托着妇人的脑袋,看向江楠溪,语气焦急迫切。
  那边吴槐收拾了船只,正准备回去歇一歇,等着一个时辰后发下一趟船,转头看到这处出了事,也顾不得其他,寻这声音连忙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吴槐在这片跑了几年的客船,他性子沉稳,做事可靠,人群里围过来的几个当地的居民见他来了,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来。见吴槐来了,江楠溪将他拉了进来,三两句给他简单交代了一下,接着喊道:“吴大哥,你快将人背着,我们去找找王大夫。”
  等吴槐背着人往外走时,江楠溪一面疏散着人群,一面对着那些原先要跟着她上山的香客解释道:“诸位夫人老爷,原先我带你们上去可以走走小路,要近上一些。不过眼下出事了,你们就沿着这条大路往上走,也是一样的,一直往上走就行。诸位千万注意沿路的野果不要随意采摘,人迹罕至的小路也不要乱走。”
  “你们快去,救人要紧。”这群香客本来也是来烧香拜佛,许愿祈福的,这样积福修德的事情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因此十分好说话地给三人让开一条路来。
  江楠溪交代完这些,便和那个少年一起ᴶˢᴳᴮᴮ跟上吴槐,三人往反方向走去。
  折腾了半晌,天已大亮,几人急急走了一阵,身上都出了些汗,被这咸湿的海风一吹,还有些冷。
  “王大夫!”院门半开着,江楠溪眼尖,一眼便看到王满正在院角边修着篱墙。被她大声一喊,惊得丢掉了手中的剪子,连连抚胸顺气没好气道:“你这丫头,一大清早的,是要吓死我啊。”
  王满本还想继续说说她,转头见了这样的场景,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两步上前连忙将几人迎进了屋子,“哟哟哟,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岛上居民不多,王满是这岛上唯一的大夫。不过平日里,一些什么小病小痛的,大家都能自己解决,但若是遇上什么大病,有些条件的也会乘船去渔阳看病,所以王满这一处,已经很少有人来了。
  三人帮着将晕倒的妇人扶着到床上躺下,王满便从屋内拿出一个老旧的红木箱,这个箱子是他平时拿来诊脉治病用的。
  他此刻不慌不忙地打开箱子,从箱子上头托起一块方巾,小心翼翼地放到妇人的手腕上,接着才搭上手指,为她诊起脉来。
  王满诊脉的这一会,几人静静等在一边,屏气凝神,不敢出声。那少年虽然忧心得紧,此刻也知道不好打扰大夫,只是在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
  半晌,王满将手从那方巾上缓缓挪开,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对着那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江楠溪看王满的神情,神色如常,唤那少年过来时,态度也流畅自然。再加上刚刚看那妇人的脸色,只是苍白虚弱,但呼吸平稳有力,于是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测,这妇人应当没什么大碍。
  果然,少年上前后,王满慢条斯理地收起了诊脉的器具,对着他宽慰道:“小公子,你娘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连日来忧思过甚,没有休息好。加之今日赶船来,舟车劳顿,一下子累着了。我给她开几服安神补血的药,今日喝上几贴,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
  王满对着那少年交代完这几句,一回头,发现江楠溪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上来,此时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便敲了敲她的脑袋补充道:“今日我还要上山去采药,一会我开完药你便帮着去药房里抓来,早中晚给这个夫人熬上三次,让她喝下。”
  江楠溪爽快地点点头,连声道:“没问题,我来弄。”
  “你呢今日也别急着带你母亲出岛,最好让她在这歇上一天,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小公子,明日你想出岛时,提前去前头码头上等着就成。”吴槐见人没事,也松下一口气来,这会才顾得上擦了擦头上的汗。
  少年闻言拱手向着几人拜了拜,感激道:“多谢王大夫,多谢姑娘,多谢船家。诸位叫我陈月轩便好,我家便在渔阳,今日陪我母亲来岛上烧香,幸亏碰上几位。日后大家若是到了渔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陈府找我。”
  “我身上没带多少银钱,这点就当做是今日诊疗的费用,王大夫千万要收下。”陈月轩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
  这荷包与他的穿着一样,颇为精致,同样是湖青色的锦缎底子,上面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鲤鱼,口子上用一根金色缎线收着。他抬手去松那袋口的时候,江楠溪分明听见袋子里传来碎银子相撞的哗啦声响,于是不由得抬头望去,想看看他所说的‘没带多少银钱’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随着‘哗啦’一声,他将袋子里的钱一股脑儿倒到了桌上,江楠溪看着桌子上堆成小山的碎银,放眼望去大概有十几二十颗。江楠溪努了努嘴,有钱人的世界果然和她不一样,桌子上的这些已经够她们家几年的开销了,怎么从陈月轩嘴里说出来好像还不值一提的样子。要知道她平时辛辛苦苦下山帮着拉拉活,运气好时也才只能得几枚铜板而已。
  她小小的想了想自己若是有了这么多钱,可以拿去干什么。她想着,她和母亲住的那个院子,可以先修缮一番,有时候下雨什么的屋顶总还漏雨。到时候还可以在院子里种点花草树木,再打一架秋千,再给她和娘买几身好看的衣裳……她正乱七八糟地畅想着,一枚子铜钱从袋子里滚了出来,从桌子上跳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直直滚落在她脚边。
  果然还是铜板的声音对她来说比较熟悉,她飞快地捡了起来,把它放在了那堆碎银子旁边,此时陈月轩正将那银子分了三份,准备叫几人收下。
  王满看着窗外的日头渐渐地高了,将刚刚写好的药房塞到江楠溪手里,急急地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对着正在分钱的陈月轩喊了一句:“今日的诊费加药费加住宿费你给我二十文便成,多的我是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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