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沈清野把被她打到地毯上的药片捡起来,用手指捏着,举到孟晚柠面前。
“你高烧不退,你说我能做什么?”
孟晚柠皱眉盯着那片药,头沉的厉害,才坐起来一小会儿,就止不住地想往下倒。
但她依旧倔强地维持着坐姿,声音虚弱,却依旧带刺:“你管我做什么?我死了不是正和你心意?”
沈清野看跟她沟通是没有用了,干脆皱着眉直接上前,掐着孟晚柠的下巴,不顾她的剧烈反抗,强行把药给她灌了下去,灌完药又灌水,他是真的举着矿泉水瓶直接对着孟晚柠的嘴往里倒。
孟晚柠挣扎,水就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了她的衣服上,沈清野冷冷地说:“我这里可没有给你穿的衣服,孟晚柠,你就折腾吧,把这身衣服折腾脏了,以后你就什么都不用穿了,像原始人一样光着。”
孟晚柠十分确信,这种话他能说出来,就绝对能做的出来,她皱着眉止住了挣扎,不动了。
沈清野见她配合了,又把消炎药递到她面前:“自己吃。”
孟晚柠沉默地接过,咽进肚子,身体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没了再跟他争执下去的精力,吃完药就再次倒在了沙发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别墅的门没关,她睁着眼睛,顺着门的方向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此时起了风,海边卷起阵阵白色的浪花。
孟晚柠看着那几朵浪花,缩了缩肩膀,闭上眼睛小声道:“冷。”
第188章 病了
沈清野自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冷冷看她一眼,非但没关门,反而把窗户都给打开了。
“冷是吗?你就该冻着!像你这样的女人,就该在寒冬腊月被人扒光了衣服扔雪地里,活活冻死!”
孟晚柠听着他的声音,脑子里昏沉成一团,迷迷糊糊间,竟然感觉自己真的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恍恍惚惚的,竟然还看到了企鹅在围着她打转。
有一只企鹅胖嘟嘟的走到她身边,她便伸手摸了摸,还挺软。
沈清野冷着脸往孟晚柠身上放绒被,看她立刻就伸手捏住了,眸色又寒了寒。
“别以为我是对你心软,孟晚柠,我要你活着,活着才能为你的错误赎罪!”
发烧的人,身上就是那样,忽冷忽热的。
孟晚柠冷了没一阵儿,又开始觉得热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挪到了壁炉边。
炉子里火焰燃烧的旺盛,燃尽的灰尘里,残存着半个疑似三角形的红木物体,细看边缘烫着金边,好像是什么书籍的封面?
孟晚柠眯眼,想要细看看那上面的文字,身后,男人的声音冷冷传来。
“你要钻进壁炉里吗?”
孟晚柠动作顿住,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沈清野。
他手里端着个餐盘,里面装着面包和牛奶,迈步朝她走过来,把餐盘上的牛奶递给了她。
“你的午饭。”
顿了下,又说:“别跟我玩不吃不喝那一套,否则我就真的把你塞进炉子里。”
他凑近孟晚柠的面颊,鼻尖几乎要抵到她的鼻尖,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遇那时,温文尔雅,意味深长。
“你说得对,我不舍得你死,但只烧掉你两只脚或者是两条小腿,留下你一条命,还是很容易做到。”
孟晚柠怔住,沈清野把牛奶放到她身侧,拿着剩下的面包片站起身,挑眉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孟晚柠能接受自己活着,能接受自己死掉,但她接受不了自己残缺不全,生不如死地活着。
突如其来的重病,蚕食了她仅存的骨气,她最终还是没选择去跟他硬碰硬,默默地握住了那杯牛奶。
牛奶是温热的,正是她这个时候所需要的。
孟晚柠握着杯子,沉默地喝光了杯中的牛奶。
房门和窗户不知何时已经全都关上了,关的严严实实,甚至拉上了遮光帘。
孟晚柠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在门外看到了海。
喝完牛奶,空荡荡的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身上也终于有了点力气。
她扶着墙壁站起了身,身上的被子随着这个动作滑落。
孟晚柠把被子捡起来,抱在怀中,朝着沙发走过去,把它放到了沙发上,然后接着往外走,走到房门的方向。
沈清野递给她牛奶后就上楼了,这会儿一楼就孟晚柠一个人,她在门边试了下开锁,那是指纹锁,她打不开,孟晚柠研究明白后就放弃了,又去看窗户,扯开遮光帘,外面的景象顺着窗映入眼帘。
几百米的沙滩外果然是海,一眼望不到边,仿佛跟天连成了一片。
沈清野从楼上再出来时,看到孟晚柠在窗边站着,他眼中掠过一抹嘲讽。
“你最好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这里距离最近的大陆也要三百公里,没有人能来救你。”
孟晚柠早在意识到自己落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没指望过会被人救出去了。
此时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沈清野,你为什么也在这?”
沈清野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自己的产业,我想在哪就在哪,轮不着你多嘴。”
孟晚柠皱眉:“我是说,你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你死了一个孩子,不是还有另一个吗?你不去陪你另一个孩子,不去管你的沈家,把时间浪费在这座孤岛上做什么?”
沈清野听到她还记得沈白露,表情稍稍好了些,但依旧是冷的。
“沈宴出了事,沈白露自然要吸取他的教训,她在沈家,有专为她一个人服务的老师和佣人陪着,安全的很。”
孟晚柠问:“她就一直在沈家,不出门半步吗?”
沈清野冷淡道:“在她达到正式入学的年纪之前,沈家会给她提供最优质的教育资源。”
孟晚柠直截了当地说:“听起来跟坐牢也没什么分别。”
沈清野倏然寒了目光,冷冷看向她:“我倒是希望她能有一个合格的母亲,能让她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去玩乐,去逛街,去交友,去游乐场,孟晚柠,你配么?”
孟晚柠同样冷眼看着他,寒声道:“当初这两个孩子又不是我要生的,是你心机用尽,手段层出,想方设法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现在孩子生出来了,你自己不养。沈清野,就你这样也好意思以父亲自称,你配么?”
她到底是身体虚弱,强撑着说完了这段话,就觉得头昏,身体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一点点跌坐到地上,沈清野看她难受的样子,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皱着眉顿住,沉声开口。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说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够格,只有你,孟晚柠,你不配,你永远不配!”
冷声扔出这句话,他才快步走下楼梯,走到孟晚柠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难受还乱跑什么?怕自己死的太慢?”
孟晚柠闭着眼睛,扶着自己疼得几乎要炸掉的头。
“别碰我,沈清野,你不是恨我吗,现在又跟个哈巴狗似的上赶着蹭过来做什么?”
沈清野冷冷地看着她:“我要是你,现在就会明智的选择闭嘴。”
孟晚柠同样冷冷地说:“我要是你,会立刻回沈家,重新找个听话的女人,指着她告诉孩子那个就是你亲妈,然后守着家业安安分分地重新过日子。”
沈清野说:“对,我再找个女人,然后重新生几个孩子,生一堆,让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天天打你的孩子。”
孟晚柠咬牙,闷声道:“那也是你们沈家的事,不关我的事。”
沈清野沉着脸把人抱到壁炉边,把她放到崭新的地毯上,又拿了个抱枕垫在她脑后,用被子把她卷好:
“你放心,孟晚柠,我会如你所愿,这辈子都不让沈白露认你。”
第189章 世事
孟晚柠这一病,就足足病了三天,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起初她还能勉强在沈清野的威胁下吃点东西,到后来就算把食物吃进去了,也会再次把食物吐出来。
沈清野也由一开始的冰冷漠然,到最后眉头越皱越紧。
孟晚柠第一次吐时,他臭着脸边收拾地板上的脏东西,边告诉她:“再有下次,你怎么吐的就怎么吃回去。”
第二次,沈清野边冷着脸拖地边给她递漱口水:“你故意的吧?看着干净的房子闹心,非要毁了它是不是?”
第三次,他阴沉地把孟晚柠带到浴室里,把人扒光冲洗了一遍,见她挣扎,抓着她脖子把她摁到镜子上让她看。
“孟晚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还是你吗?再不洗澡你都要馊了。”
等她第N次面色苍白地伏在地上干呕时,沈清野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把孟晚柠从地板上抱起来,摸着她的额头说:
“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烧着?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把我给你的药都吐了?”
孟晚柠现在已经不仅是单纯的头疼,身上的骨头也受到了牵连,每一块骨头都在跟着疼。
疼痛消磨了她的理智,就算被沈清野抱着,她也起不来再去跟他抗争的心思了,虚弱地靠在他怀中,眼睛半闭着,唇色惨白,浑身的温度都是异于常人的高热。
沈清野阴沉地盯着她道:“孟晚柠,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故意生病,不然等你治好那天,有你好受的!”
他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自己的人打了电话,叫来一辆飞机,把孟晚柠送到了距离海岛最近城市的医院。
医生在得知孟晚柠已经高烧了三天后,脸色变得十分紧张,对着沈清野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沈清野一个一个配合地回答了,又不耐烦地道:“不就是高烧不退吗,你们给她打退烧针不就行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医生在得知:头疼、高烧、畏光、手脚冰凉、呕吐、神经衰弱、昏昏欲睡,这些症状孟晚柠都有后,立刻神情戒备地戴好了口罩,让人把孟晚柠送去传染科做检查。
又问沈清野,他跟孟晚柠相处了这么久,有没有出现什么身体不对劲的地方。
不等沈清野回答,强行给他塞了个检测单,让他去做检查。
拿到检查结果后,医生才松了口气,对着沈清野再次发问:
“沈先生,请问病人跟你具体是什么关系?”
疑似涉及到致命传染病,医生变得极为谨慎。
暴躁的沈清野在孟晚柠进了传染病科后就沉寂了下来。
面色冷肃地站在检查室外等着孟晚柠,闻言烦躁地说:
“我跟她什么关系关你们什么事?医院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吗?我给你们钱,你们去救她不就得了?”
医生皱着眉头道:“沈先生,您送来的这位病人有很大几率患上了一种严重的脑部疾病,出于对病人安全的考量,我们必须要对她负责,通知她的家属。”
沈清野闻言脸色又变了变,怒声道:“什么严重疾病?她就是着凉了发烧,你们别瞎说!”
顿了顿,又低着头,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看着地板砖,烦躁道:“她是我太太。”
医生这才松口,表情严肃地说:“经过初步检查,你的太太所患的疾病应该是细菌性脑膜炎,这种病传染性和致死率都极高,沈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清野骤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就算她生了病,你们是医生,这里是医院,我把她送过来,我给你们钱,你们把她治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做什么心理准备?”
他这样的家属情况,医院每天都会出现,医生也习以为常了,叹了口气,熟练地公事公办道:“沈先生,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对于病人我们一定会尽力,但……”
“既然尽力,那就一定要把她治好!”沈清野倏然拿出手机,边给银行打电话边道:“我明白了,要我加钱是吧?说,多少钱,你们说个数!”
医生无奈地让人制止住他的动作:“沈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真的理解,不过你太太的这种情况,真的太特殊了,成年人得这种病的情况本来就不常见,她送来的时候病情还拖延了那么久,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们自然会尽全力,但也请病人家属尽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沈清野还要再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这里只是一个不那么发达的小城市,医疗水平并不高。
他立刻就给孟晚柠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再次给手下打电话。
“把飞机准备好,我现在就要用,目的地,帝都。”
手下迟疑了两秒,才说:“沈副总也在这附近,他今晚要去加州出差,机长已经答应了他……”
沈清野冷声道:“给他买张去加州的机票,很难么?”
手下听出来他心情很差,立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连声地答应。
沈清野检查要带孟晚柠出院,医生一脸的不放心,递给他一个口罩,顺带着科普了一遍脑膜炎的传染途径,好心地提醒他避开孟晚柠的血液和唾液。
沈清野冷着脸说:“她在家吐了三天,我就给她收拾了三天,你最好离我远点,说不定我已经被她传染上了。”
医生尴尬地拿着口罩,上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看着沈清野抱着那个虚弱至极的女人,快步出了医院。
两人走出一段,路过一个爱看八卦的小护士,她无意间看了沈清野一眼,接着又猛地回头,眼睛直勾勾盯在他身上了。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护士才走到同样看着外面的医生身边,小声问:
“刚刚那个男人,是不是沈氏消失了三年的那个太子爷,沈清野?”
医生点点头,护士亮着眼睛说:“他来我们这做什么?难道是要收购我们医院?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涨工资了?”
医生沉声说:“他老婆脑膜炎,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保守估计活不过三个月。”
小护士的表情,当场就僵住了。
第190章 无常
孟晚柠意识昏昏沉沉,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人搬来搬去,中途又反胃,手边把着什么东西,呕了一次。
被她握着肩膀的人僵了僵,狠声说:“敢吐我身上,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孟晚柠迷迷糊糊的,没理会他,难受地呕了一阵,因为胃里没什么东西,最后也没吐出什么,只有一些酸水,吐完了她就再次往后倒了下去,眼皮像有一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过了会儿,隐约感受到有人用浸湿的纸给她擦着唇,耳边有人在颤声说:
“孟晚柠,你把眼睛睁开,你别睡。”
三个月前,任由沈清野怎么哄,怎么哀求,沈宴还是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
如今历史似乎又要重演,孟晚柠高烧不退,沉沉地躺在他的怀中,呼吸绵软又衰弱,仿佛随时都能彻底昏睡过去,从此长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