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机将我调走,就是为了隐瞒你要来陈家的事实。”
他将凛礼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陈家两年前已被灭门,其凶手陈双双却就此失踪,原来是你帮她躲在了这里。”
洛商费尽心机就为了这一天吗?
若是为了缚灵录,他也不会将凛礼的行踪告知自己,这个人比明峥更难以捉摸。
洛商揉了揉头,“我能帮她在这里寻个安稳啊,你们天狱又能给什么呢?是早就不重要的公道吗?何况带凛礼来此,是因她自己需要这件法器求我的,而我不过是提供一个门路罢了。”
凛礼心下一紧,从云雾山谷开始,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在明峥的引导下。
这么做都是为了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察觉到离离的情感。一旦发现,凛礼势必会确认其情况,如此唯有寻求洛商的帮助。
他和明峥一样,想将自己的意识消磨殆尽。成功后,便可将缚灵录取出,无需认主也可调动人间灵魂,以此创造他们的“完美人间”。
她怒视着洛商,却又觉得委屈和无助,也是,凛礼只是缚灵录的器灵而已,在他们眼中只怕自己就是个物件,可以随意利用。
她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和想法,但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察觉到凛礼心绪不宁,寂北回眸注视了她一眼。洛商定是告诉了她一些事,不然凛礼不会露出这种哀怨的神情。
这次,他又在凛礼最需要他的时候错过了。
“你和明峥的事将凛礼牵扯进来做什么?”
他们玩弄人心,不计后果,寂北都不惧,可绝对不能再动他的凛礼。
洛商嘲笑道,“不牵扯进来,怎么让凛礼心甘情愿地站在我们这边呢?白夜寂北,你所期盼的往往事与愿违,你从来就帮不了她。”
他手中燃起火苗,为难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只是凛礼既然来过了,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告辞!”
漫天的火舌随着洛商的消失开始吞噬陈家,木质的柱子极速的燃烧着。
寂北带着凛礼跳至大厅,正欲离开时,凛礼却拉住了他,“双双姑娘你可看见了,她虽犯了罪,但我不能不管她!”
“不必了。”
寂北的视线飘向楼梯之下,“我来时,她已寻了跟断裂的扶手插进胸膛。”
那个扶手,便是凛礼从二楼摔下时带落的,如今却成了双双自戕的凶器。
“双双!”凛礼嘲她喊着,她的悲苦一生就此结束了,双双的人生太短,却又充斥着漫长的灰暗,“愿你来世光明璀璨!”
纯白的灵气牵引出她的执念,以求洗刷她的罪孽与苦难。
凛礼回头望时,看见她手中捏着镜子的碎片。两忘相生镜,一定深爱着自己的主人吧,不然为何最后镜中满是双双破碎的脸呢。
陈双双留着最后一点清醒,她看见了那个名叫绮的姑娘祝福着自己,若是能早一点遇到绮,她的一生或许会多个希望吧,她想说声抱歉,却再也开不了口。
不过很快双双就可以见到父亲和兄长了,他们会不会再抱抱自己,哼一段歌谣?会的吧,他们可是最疼爱她了......
凛礼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就当是为她送行,祭奠陈家洁白无瑕的幽兰。
逃离火焰后,周围已无人烟,陈家也在烈焰中寻不到半点踪迹,凛礼将陈家的事告知,却隐瞒了自己与洛商的交易,她不希望寂北为她的事再忧心。
凝望着如今的寂北,凛礼又是另一番感想,本以为他是书中人物,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糊涂。
“寂北,”凛礼瘪着嘴,哆嗦了半天,“我不能跟你回天狱了。”
她攥着手心,“离离才是我的主人,我必须去千舒城查明,是谁害死她的。”
“我陪着你。”寂北弯腰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来,我背你。等你愿意去天狱时,便告诉我。或许你不喜欢天狱,要去云游天下,我也跟着你。”
他的话很轻,却很有分量。
凛礼趴在他背上,也不闹,只是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寂北,我是谁?”
她很害怕,等第二日醒来时意识便已消散。
缚灵录,穿书者,器灵,她混乱了,凛礼该是谁啊?
她还是自己吗?
天神若真的存在,为何他要给自己安排如此可笑的际遇。
“你是我的凛礼,生生世世都是。”
寂北停下了脚步,他想将她搂在怀中,但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在你身边。凛礼,我想懂你。”
身后低低地抽泣,转而间变为嚎啕大哭,凛礼再也受不了了,她满腔都是委屈。
凛礼不知做错了什么,偏偏自己会是缚灵录器灵,她一开始只是为了回家而已,现如今发现,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是假的。
命运如此不公,让她遭遇这些祸事,沦为他人鱼肉,可却又给了她最后一点怜悯,离离深爱的天下和愿意陪着自己的寂北,她还有牵挂,并不是一无所有。
只是她如今好累,身如浮萍,漂泊无依,那段已然忘记的千年岁月又是何样的光景。凛礼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回忆,只要她此刻依旧是凛礼,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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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终于发现了!她不是什么穿书者,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在这个捉妖世界!
第53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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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盟内,断壁残垣,却唯有一间屋子点着烛火,在一片废墟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新长的藤蔓爬上城墙,蚕食着枯萎的枝丫。
明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端坐着闭目养神,直到烛火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才睁开眼。
可他却顺势将一旁的软榻踢开。
沉寂良久的世外盟内,只听“哎呦”一声。
“明峥,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吗?”
洛商摸了摸腰和腚,抱怨道,“就会对我甩脸子。“
明峥也不看他,只是挥手又点了一根蜡烛,“挡我光了。”
洛商只当没听见,“你好像火气很大啊,是在为我告知慕容山主的事情而生气吗?”
此刻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明峥是要护着浮生山的,既然如此,让慕容倩黛知道又何妨。
“商老板是要将我身边仅存的人都拉下水,好让我没有退路吗?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浮生山现在也已搅进这浑水,只怕洛商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郎捧腹大笑,“明峥啊明峥,你让慕容山主帮你囚禁凛礼的时候,她就没办法独善其身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明白现在的处境。”
洛商最看不惯的便是明峥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还犹豫,事情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停下来的必要了。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他无意间白了一眼洛商,“不过你亲自出手也并未将凛礼带回,还在白夜寂北面前暴露了身份,似乎得不偿失。”
原以为洛商布局会天衣无缝,谁知竟也这般无用。
“你急什么,时间还未到。凛礼如今已察觉到了你那个心上人的灵魂正在恢复,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将缚灵录取出。”洛商哀怨地摇了摇头,“只是白夜寂北一心护着她,你我要想再动手,只怕瞒不了他。但你放心,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而他,非死不可。”
明峥看着洛商的狠劲,不明所以,“我原以为你只是和凛礼有恩怨,现在看来,你对白夜寂北才是恨之入骨。”
他这个千年老妖精,向来秘密多。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明峥也并不是很在意。
洛商收了凶相,转头换了张笑脸,“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
毕竟时间还很充裕,他有的是手段陪他们慢慢玩。
“你就不担心他们将你的身份四处宣扬?”明峥瞧着他变脸的速度皱了皱眉,“你倒是心大。”
“就算说了,会有人信吗?”
洛商躺在榻上,显得十分舒坦,“因为缚灵录的事,白夜寂北成为天下捉妖师皆怀疑的对象,昊阳主君如今也是对他颇为忌惮,至于千舒城,便更加不可能向着他。还有那些小门小派,哪个没有些把柄在我手上。你不是最了解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感觉了吗?其实他还算好的,起码身边还是有人的,不像你,也就只剩个慕容山主还算完整的半妖了吧。”
苏恒为了他妹妹,如今定是偏向凛礼,至于雷无异,一个被拼凑出来的身体,也不算是人了。
室内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明峥一拳直接穿透了桌面,“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洛商肆意妄为,最喜不动声色间,便让对方掉入他所织的网中,而且他还是妖族,如此一来就算被人发现也早已置身事外。
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
千舒城坐落于群山之中,易守难攻,且位置隐蔽,若无城中人带路便无法进入。
寂北和凛礼一到千舒城的领地,时盈儿就已安排了住所,她的身边还站着沈司洲。
寂北与他一见面先是一阵尴尬,随即却相视一笑。他二人默契多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便已了然。
进了客栈,凛礼想着灵气恢复了,如今也该将银针逼出。
赶路的这几日,夜不能寐,寂北几次提出要为她查看伤势,凛礼都敷衍过去。且不说凡人的法力帮不了什么,再者,他若发现自己没了千年修为又该如何?
“时姑娘,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凛礼在门口询问,时盈儿是千舒城的人,具有灵气,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寂北眼中似有不悦,“我不行吗?”
这几日凛礼明显在抗拒着自己,寂北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时盈儿见两人之间气氛略微微妙,“既然凛礼姑娘开口,我自然帮忙。同为女子,也方便。”
她对着沈司洲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门。
沈司洲也懂了,即刻将寂北带走,“她们姑娘之间的事,你我少搀合,走走走,我们去别处等。”
听见门口已无动静,时盈儿问道,“凛礼姑娘请说,所要我帮何忙?”
她将袖子叠起,那些银针陷入血脉多日,凛礼也因受其折磨瘦了一圈,翡翠的镯子荡在手腕处似要压弯胳膊,“可否借我些灵气引出银针,我虽力量恢复了,但还是需要另一个人来替我催动心脉。”
这法子无异于催命,可若想全部取出这是最快的选择了。
“是谁做的?”时盈儿不明白,如此不人道的刑罚竟真的存在,凛礼忍了这些天该多疼啊。
相传针入血脉,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受此痛苦者往往会不堪其苦,咬舌自尽,“为何拖了这么久,你该早些来寻我的,寻常捉妖师未曾有灵气,自是帮不了你,可你上次助我脱困,盈儿始终记着你的恩情。”
凛礼长叹一声,“那便先将银针取出,我再回答吧。”
“哦!对对。”
她这一时间竟将最关键的事给忘了。
这银针取得还算顺利,只是靠近心脉的那两根费了不少力气,凛礼咬着帕子,生怕出声被寂北听见。
体内的银针逆行,犹如千百只蜈蚣在撕咬着她的皮肉。
能撑过来大约是因为缚灵录的缘故吧。
时盈儿细细数了足有五十二根,复又探查了凛礼的心脉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多谢时姑娘,若非你出手,我只怕也寻不到人了。”
凛礼拿下口中的帕子,也不知是不是咬的太用力,微微有些血迹,摸了摸自己的唇,果然破了道小口子。
“对我做这事的人,已经死了。还望时姑娘对寂北保密。”
还未等时盈儿回答,门便被敲响,“你真以为能瞒过我吗?”
凛礼一惊,他怎的没走吗?
时盈儿打开了门,只见沈司洲一脸无奈,像是刚刚打了一架。
他连忙将时盈儿唤出,把这事留给他二人自行解决。以他多年的经验所得,这种时刻只要寂北好好表现,温柔脆弱的美人必然对他心怀歉意,如此也好借驴下坡,一表心中顾虑。
只是时盈儿瞧见寂北的黑脸不免替凛礼担心,“你说他们不会打起来吧,白夜主君看起来要吃人!”
她虽是瞒着师父,悄悄来见这几人的,但若是闹出什么动静,估计千舒城的人定会察觉。
沈司洲弯起一双桃花眼,面容和煦,“就算要打,也是凛礼姑娘单方面碾压寂北。盈儿你对男女之事还需多学习学习,不然以后遇见了如意郎君,总不能来寻我出主意吧。”
追姑娘是他所长,可教姑娘追男子,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盈儿娇嗔道,“谁要你教!我......”
她不经意间羞红了脸,“司洲你才是个没心没肺的,要多学习!”她一跺脚,又羞又急,沈司洲不是号称“风度翩翩桃花公子”吗?
怎的就是看不明白自己的事,和个木头一样!
他愣了神,待在原地半天不动,“盈儿今日是怎么了?”
待屋外两人的脚步声渐远,寂北还特意向后仰着腰确定了一番,这才将门合上。
正想宣泄情绪时,看见那在水盆中的银针,顿时没了脾气。
凛礼受了苦,叫他如何舍得再发作,只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却又不敢靠的太近,“现在如何了?对不起,要不是我没有灵气也不会害你忍了这么久。”
见那水里开着血花,便知已入体多日。他明明发誓要护好凛礼,不让她再遭遇任何苦难,到头来,却连疗伤这样的事都做不到。
凛礼抬起胳膊,指尖抚上他的长发,有些凉。她不愿说也是不想面对寂北自责的神情,一遇到自己的事,寂北便会六神无主,这对于一派主君来说可不是好事。
“取出来就没事了,你忘了器灵恢复的极快吗?我可是连一点针眼都没留下。”
凛礼趁他不备,踮起脚,吻上了他的鼻尖,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凛礼目光向下一瞟,随即对上寂北的眼神,温柔缱眷,如一阵山野的薄雾。
“分开的那几日,我很想你。”
她轻轻环住寂北的腰,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悸动的心跳,“可你都不抱抱我,但一想今日你没喝酒,估计不会这么大胆。但我脸皮厚啊,那我便先抱抱你吧。”
凛礼现在只想随心肆意地活着,找到离离逝世的原委后,再做打算吧。
如今每多活一日便是幸运。
话毕,结实的双臂将凛礼紧紧圈住,寂北的脸上却写着不甘,“凛礼,你能不能答应我,绝对不离开我。我真的再也接受不了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或许我再强一点,就可以为你铲除一切麻烦,又或者我手段再狠一点,直接想办法将所有隐患解决,你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
“可寂北是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的,你身后还有天狱和要保护的凡人,这样的寂北就很好了。温柔,心软,心怀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