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被劫走之后——姬春夜【完结】
时间:2023-05-31 17:17:28

  最为显目的正是中央二人。小皇帝生得面白唇红,穿深紫圆袍,面孔看起来青涩而矜贵。而旁侧则是如高山耸立,身形修长挺括的男人,气魄不容忽视。
  “母后!”沈铎已看见柳太后,到底是稚嫩之龄,不由加快了步履,露出几分孺慕的孩童心性。
  而摄政王的脚步却依旧沉稳,不急不缓地走来。男人面容深邃如玉山之棱,金瞳带着异域的迤逦明艳,直直向堂中的少女望来。
  身处大庭广众,沈约的目光却不偏不倚,没有半点遮掩。
  他怎么也来了?
  萧夕颜心湖起微澜,却似若无其事般别开眼,垂头似是不敢直面圣颜。只是莹白的耳垂却已透出些浅绯。
  幸好两旁随从的宫人皆恭敬低头,无人觉察这眉眼官司。
  柳太后颇是展颜开心:“摄政王也来了?――铎儿,迈门槛时小心些。”
  沈约见心上人目光躲闪,心中正有些郁闷,闻言只是淡淡颔首:“本王今日无事,想着寺中清静,不妨也来散会心。”
  柳太后也并不深究。“陛下与王爷可用膳了?”
  “已吃了。”沈铎有些兴奋,又不好意思道:“皇叔说我文章做得好,可以奖赏我来。我想先看望母后,但太饿了,皇叔就让我先吃了些。”
  “哀家也已吃了。陛下仁孝,但也不能不顾身体,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柳太后满眼慈祥:“紫英,你快去再让人上些瓜果茶水,并几味素斋来。”
  说话的功夫,众人且在堂中坐定。
  沈铎好奇道。“母后平日在寺中都吃些什么?”
  柳太后便又挑了几样菜名与他说。正好侍奉的婢女勤快,也刚呈了寺中素斋上来。有豆皮烟熏而成的素烧鹅、佛手笋、罗汉斋,并蜜枣油丝等几味点心糕团。
  沈铎看着不沾半点荤腥的菜品,颇是新奇。“您平时在寺中清修,就吃这些么?”
  “哀家都习惯了。”柳太后笑笑:“倒是苦了陪伴哀家的两位年轻小娘子,陪着一块粗茶淡饭。”
  “这两位,正是在寺中陪伴哀家的两位年轻娘子。”柳太后别有用意,温和道:“铎儿,你也来认识一下。”
  五人坐于一方八仙桌上。柳太后面南,对面坐摄政王,右手端为小皇帝,左手则依次坐着江月与萧夕颜。
  小皇帝遂很有礼貌,朝对桌的两位姐姐问好:“有劳二位娘子,在此陪伴母后清修。”
  彼此见礼的功夫。柳太后也抚过身侧江月的手,拍了拍:“月儿,这就是陛下。”太后的态度,是并不避讳的格外亲近。
  江月因着柳太后的明示,知悉了对桌之人,正是自己一母所出的亲弟。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便抬眼去看。
  却刚巧小皇帝也探究地望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皆是不由一愣。小皇帝的惊讶溢于言表,而江月却是又恢复了一贯的疏淡神情,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眼。
  她之前对小皇帝也有过些猜测。陛下或许年少莽撞,或许同安乐公主一般娇纵任性……
  却没想到这个弟弟,似乎颇有礼貌的模样。
  沈铎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亲近的感觉:“这位阿姊的气质,倒是同皇叔有些相似,也有些面善。”童言无忌,却是意外一语中的。
  柳太后乐见其成,笑意最为灿烂:“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缘分。铎儿日后,也可以多同月儿亲近走动。”
  桌上几人,实则都是沾亲带故,彼此牵连。作为知晓内情之人,萧夕颜敛声不语。
  然而在她的左侧,桌下却有一只手轻轻伸来,握住了少女羊脂白玉似的柔荑。骨节分明的手掌搁在她的衣裳上,带来不可忽视的热度。
  带有些许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萧夕颜长睫轻颤,心尖一时轻跳,掀睫偷觑看了眼沈约。可男人仍是那幅朗目疏眉、面不红心不跳的模样。
  任谁能看得出神姿高彻的摄政王,会于桌下如此私昵挑逗?
  她轻轻挣扎,欲抽出手。却又被男人张开手掌,像捉住一只不听话的小鸟,将她的手完整笼在了掌心。
  沈约心中喟叹。
  果然哪怕是片刻的柔软,他都想贪恋。
  他低眉去看她,果不其然见女郎微微嗔然的目光,胸口又如柳枝轻拂般微痒,唇角微牵。却又忽听萧夕颜开口道:
  “太后娘娘,请您宽恕小女忽有些心悸不适,恐暂需告退,扰了您的兴致。”
  萧夕颜看出柳太后应是有些体己话要说,索性借口辞离。
  柳太后慈爱地点头:“好,那你先回去,今晚的课业也可免了,你好好休息罢。”
  她其实也颇为喜欢月儿的这位朋友,通晓佛理,又心细如发,有颗玲珑灵慧之心。
  萧夕颜遂起身,缓缓辞离。然而才迈过外间门槛,却见屋外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雨。雨线朦胧如织,落地悄然无声。
  五月的天,时常晴雨不定。
  她的步履稍稍踟蹰,可如今也已出了门,也不好再回头搅扰太后。距离她所休憩之处虽仍有一段距离,但幸好雨势并不大。
  萧夕颜正提裙欲疾走,心想淋一会雨也不要紧。
  此时屋中。
  沈约却忽利落起身,面色坦然:“落雨了,我去送她。”
  女郎的云鬓上才沾了点滴润泽,背后忽罩下一个如山高挑的影子。是沈约撑起伞,为她遮去了风雨。她回头,只见男人的侧颜面庞锋利如刀刻,似乎只是随手为之。
  萧夕颜微怔,对上那双似有疏冷冰层浮动的瞳孔,其下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炙热。
  小皇帝姊弟二人皆侧向坐,因此未看到这一幕。然而柳太后面朝门口,两人的身影完整无缺地映入她的眼帘。她奇怪心想,摄政王是如此热心肠的人么?
  柳太后到底置身宫闱多年,心思细腻,又觉察到细微之处,不免若有所思。
  ……
  沈约低声:“随我来。”
  两人并肩同行,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渐响,清脆如沙沙珠落,雨势愈大。他声色清冷,“又任性。若非我出来,你这一段路得淋着回去。”
  萧夕颜的声音却平缓似流水,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若你不来,我也可暂先到一旁的佛堂避雨,再向小沙弥借伞。”
  她知他待她珍惜,可却也太过小心翼翼了,看她好像是看个一碰即碎的单薄纸片人,沾着几滴雨就会大病一场。往日更是隔三差五来给她喂药,守着她入睡。
  可她虽体弱,却也没脆弱到这个份上。
  沈约察觉到她话音淡淡,似乎并非愉悦,不由心中一紧。男人沉着眉,欲言又止。
  “要说任性,”萧夕颜小声:“也不知是谁前几日的夜里才刚翻窗,今日又突如其来,一点招呼不打。”
  沈约一时心境复杂,想起民间传言,都说男女相处之道,在于亲疏有度,保持距离。莫非日日相见,令她对他的爱意已经无形退减?
  难道她也……腻味了他么?
  可他却无时无刻,都在想见她。
第53章
  鸦青色天空如坠下透明的雨帘, 伞内形成一处寂静的空间。
  身边的男人陷入沉默。萧夕颜没听见回音,偏头看去沈约, 却没看见他的表情, 只看见男人修长的脖颈,与紧绷的下颔。
  他的声音半响传来,隐在雨声之间,轻微得几不可闻。
  “任性么?我以为你不喜在夜中私会, 就寻了契机, 正大光明地过来看你。”
  沈约惯来万事从容洒脱, 不由任何所牵绊, 可此时却因为她的一点微词, 心中患得患失。金瞳如被雨烟蒙绕,暗沉无光。
  “你……不愿见我么?”
  尽管他克制着情绪, 尽力使话音沉静如常,可萧夕颜也还是听出了一丝低落。
  萧夕颜心中暗道一声坏了。她本意只是想让他放轻松些, 却并不是想真正伤他的心。她停下脚步, 也轻轻拽着他的衣袖, 走至廊下。
  于是面面相觑, 她看清了男人眼底的黯淡。可尽管沈约一路情绪起伏,可却依旧将伞面倾斜向她, 左肩被雨打湿了一块墨色。
  她心中更是微叹。怎么能……这么惹人疼呢。
  “岂会。”萧夕颜眸中一片柔和清湛,仰头定定看向他,曼声轻哄:“我只是不想你来往太多次,太累了。”
  随着时日迫近,她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恐惧不安。好似要确认她时时刻刻都在眼前, 才足以让他安心。
  她明白, 因爱而生惧, 因爱而生怖。
  可同样,她也会心疼他呀。不知多少夜里,她感受到旁边若有若无的气息。沈约会执着地守在她的榻边,握着她的手确认温度。寂静无声,一守就是一宿。
  她却不想他始终日夜紧绷,因前世而梦魇。或许这一世,会有所转圜呢?萧夕颜已有了些笃定,不由提起勇气道:
  “沈约。”
  雨潭积起一泓清水,如微型湖泊,映出一双眷侣的倒影。
  萧夕颜仰着颈,乌黛色长发垂在脑后,白玉似的面颊在阴雨天中,折射淡淡的光辉。眸如秋水,透着吸引人的澹静从容。
  沈约看见她的唇,如花瓣般轻合――
  女郎的声音,像小钩子一样勾缠住他的心脏,愿者上钩。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他的脊背木僵着,眼瞳微紧。萧夕颜却不在意沈约的缄默,而是干脆坚定地回握住他的手。纤细而小巧的十指张开,与他紧紧相扣。
  这一回,更勇敢的人,反而成了她。
  “我们不是早已约定过,生死相随。我又怎会不愿见你,不想与你在一起?”
  “可我不是还说过,来日方长么?以后还会有许多时日,我不仅会陪你去看明年春日的第一枝杏花,在每个清晨陪你用早膳,同你散步,也会在每个夜晚与你笛歌合鸣,共枕同眠。还会和你执手相守至岁寿的终点,同棺合葬。”
  萧夕颜莞尔,眼神却灼灼望向他:“我保证,我们还有非常漫长的岁月,我的心意始终不会改变。更不会抛下你孑然一人,好么?”
  沈约在剧烈的心跳之中,只觉得她的声音分外好听。她从未对他说过如此动听的情话。犹如天籁之音,又像一场杏花雪,簌簌落满心间。
  沈约呼吸急促,忍不住再次一伸有力的双臂,将人完完整整地拢在怀中。
  他口舌笨拙,不知该如何述说爱意。头埋在她的香颈边,小心注意着没压重了她。只是声音听起来更加沙哑,沉闷得仿佛快哭出来。
  “好。”
  沈约悄无声息地收紧手臂,“说好了,以后会陪我看杏花,用早膳,同我晨间漫步。”
  男人的腰身劲瘦硬挺,因着空气而泛着微冷。可耳畔边随着声音传来的呼吸,却酥痒而灼热。萧夕颜乖顺地伏趴在他胸腔前,软声:“说好了。”
  “以及入夜为我而歌。”
  “好~”
  沈约字音加重。“还有结为夫妻,同床共枕。”
  萧夕颜面如红叶胭脂尽染,却还是点点头。
  沈约一低头,下颔便抵上她的头顶,柔软的乌发黏着他的胸膛。少女完全被圈在他的怀抱中,更显得玲珑娇小。
  他闭眼,只觉得胸口滚烫无比。
  她所描绘的图景太过美好。他已迫不及待等她兑现,上一世许多未竟的遗憾。
  “既约定好了,那就要陪我到尽头。”
  沈约捧着她的雪腮,心动非常,又忍不住啄吻了一下,瞳色更深:“说好执手到老,不会抛下我一人。纵是下落黄泉,我也会当真。”
  若她失言,他也不会独活。
  萧夕颜无声揪紧他的衣襟,眸中雨雾鳎没有反驳。
  她曾经一直是胆怯之人。是他一直对她矢志不渝的爱意,才给予了她无上勇气。
  -
  此时客堂之中,柳太后看着左右手的一双儿女,眼角微微濡湿,心底十分欣慰。多年所一直祈愿的场景,此刻终于成真。
  沈铎觉察到柳太后已许久未开口,不由关心道。“母后,您怎么了?”
  柳太后用帕子不经意揩过眼角,笑着道:“母后没事。来,这些都是让人刚送来的新鲜瓜果,母后吃过了,你们也尝尝,都别客气。”
  沈铎没注意,柳太后对江月的自称也是母后。
  果盘中有岭南新鲜运来的荔枝,西域的甜瓜,皆是侍奉达官贵人不可多得的名品。江月慵懒抬手,却只是拿起不起眼的枇杷。
  然而又是巧合,与沈铎的手碰到了一块。
  面孔稚嫩白皙的小皇帝一噎,却缩回了手。十分真挚地谦让开口道:“阿姊先吃吧。”
  在沈铎受过的教育中,向来讲究谦恭礼让。
  江月却懒得客气。直接从盘中拿了最大的那只枇杷,伸着臂放落在他面前:“你小,你吃。”
  未防同沈铎谦让个没完没了,她十指轻巧,又漫不经心地捡了个红荔枝,剥壳吃荔肉,吐了小核至帕子上。
  沈铎看着女郎利落的动作,愣了愣,眼底却闪烁了下。
  若是往日,安乐公主并不会谦让他,故而荔枝等贡品好物,他向来习惯等皇姊先吃。他捡着那只枇杷,却有些小心翼翼,没太大口。
  却没想到江月吃完,又给他顺手剥了半只荔枝。“喏。”
  她往日都是被江鹤州无微不至照顾的那个,如今桌上,难得遇到个比她年纪小,又这么乖的小孩。
  她既是身为阿姊,也不妨可以照顾些。
  沈铎更感动了。“谢谢阿姊。”
  江月眼底诧异,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怜悯。身为皇帝,不过是让了只枇杷与荔枝,就这般感动么……也不知往日是怎么过来的。
  荔枝虽名贵,但在江家,江鹤州也不曾短过她。
  柳太后只是一语不发,旁观姐弟两人的互动,流露笑意。她也不顾汁水会流淌至华美的蔻丹,拾起了只枇杷,去梗剥皮,尔后递给了江月。
  “月儿,你也别光顾着照顾他,你自己吃。”
  她往日讲究仪态,对待沈铎也如此要求,并不会太会纵溺皇帝。更何况他是男孩,总要学会独立。
  但柳太后却是打心眼疼爱多年缺失母爱的女儿。在她眼中,总觉得自己亏待了江月,只恨不得将多年漏下的呵护照顾,一下补齐了。
  江月一滞,也没婉拒,接过了她递来的果子。
  沈铎吃罢荔枝,看了看母后,又瞧着江月,心中忽动:“阿姊也和我一样十分喜欢吃枇杷么?”
  江月点头,“嗯。”
  小皇帝又觉得自己和对方更亲近了些:“那我和阿姊当真有缘呢。”
  枇杷澄黄如金,蜜色润泽,自然引人垂涎。
  柳太后道:“这是寺庙后山僧人自己栽种的,刚从枇杷树上摘下呢,正新鲜。既然你们都喜欢吃,晚上再让人送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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