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纵猛吸了口烟, 白雾散在空中，盖住他大半张脸，说：“也是。”
齐纵望向从野：“说说吧，你跟沈星陌到底怎么回事儿。”
从野视线聚焦于头顶的那轮明月，视线晦暗不明：“她不是都跟你说了。”
“我想听你的版本啊。”齐纵想起什么，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吗，朋友。”
从野不置可否，倦怠地追问：“怎么个了解法。”
“平时连酒局聚会都懒得来的人，居然会答应沈星陌这么麻烦的差事。”齐纵眯着眼，“你真的不要太爱了。”
从野听见他说的话，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全世界只有你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我早就看透一切。”齐纵故作深沉道。
齐纵知道，从野不是懒，很多事情他不做，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除非事关沈星陌。
那每一件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从野轻嗤一声。
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你又能看透什么。”
一根烟抽烟，齐纵又敲出一根。
从野看着他点烟，话锋一转，说：“你既然知道演戏很麻烦，还让沈星陌帮了你好多次。”
“喂。我这不是帮你办事儿吗，某个人当初出国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关心关心沈星陌，我一开始每隔几个月就想办法约她出来见个面，想理由想得我头都痛了。”想起自己过去几年碰的灰，齐纵神情复杂，“你都不知道沈大小姐多难约。”
“所以你就找她演你女朋友。”从野语气轻慢，“这个逻辑我不懂。”
齐纵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反正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管我用什么办法。怎么，生气啦？”
从野用眼神代替回答。
他抽走齐纵手掌的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滚轮擦过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
“以后别找她演你女朋友了。”
从野说。
齐纵静待片刻，还以为从野后面会跟句“她以后是我女朋友了”来宣示主权。
但从野没再开口。
也是，这家伙现在只是沈星陌名义上的男朋友，跟真正男朋友还是差了一大截。
说这种话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哼”了一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沈星陌今天凶巴巴地跟我说以后不会再帮我忙了。她说因为她有男朋友了，当时吓了我一大跳。我正为你难受想给你烧点纸呢，你猜怎么着――”
后边发生的事两人都知道，齐纵没指望从野接话，自顾自说下去：“结果我他妈居然看见了你，跟撞鬼似的。”
齐纵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从野并未放在心上。
从野这张脸，无论如何也跟凶神恶煞的鬼搭不上边。
说是妖孽，倒是占了几分魅惑人心的成分。
两根烟抽完，齐纵觉得自己身体补充完能量，舒爽地伸了个懒腰。
他拍了拍从野的肩：“加油，兄弟。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很快就能正式上位了，女人嘛，还不简单，假戏真做全靠哄。”
从野拨开他的手，嗓音又低又凉：“别乱说。”
“抱歉抱歉，你也知道，我跟那些朋友胡扯习惯了。”知道从野护短，齐纵也自觉他说的话不妥当，抹了下嘴巴。
齐纵上面有个哥哥，家里没有女孩子，是他们全家一直以来的遗憾。
他把沈星陌当作自家骄纵张扬的妹妹。
所以每次她怼自己，他都不会恼，非常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哥哥嘛，总是要让着妹妹的。
要是听说谁去惹沈星陌，他也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教训一下那个不识好歹的人。
毕竟是自家妹妹，怎么能受委屈。
他原本一直以为从野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慢慢察觉出异常。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让他认真追溯，大概就是读高中那阵。
他们仨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黏在一起，沈星陌连放学之后，跟他们都不走一路了。
更别说在学校，在操场上或是食堂碰见了，连招呼也不打。
每次谈到沈星陌，从野总是沉默以对，态度也不大对劲，他当时只当因为高三了，进入高考倒计时，大家都变得不太对劲。
现在想来，他的眼神里包含的情绪。
大概是失落。
这种齐纵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属于从野的情绪。
齐纵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从野不是只把沈星陌单纯当做童年的玩伴，或是妹妹来看待。
他喜欢沈星陌。
虽然这件事是他猜的，他到现在都没有验证过这个猜测。
即使这样，齐纵这次却能肯定，他的推断不会错。
作为旁观者，他看得很清楚。
但是感情这种事，还是要靠当事人自行体悟，他只能推波助澜，过分积极，反而会拔苗助长。
尤其还是他们这种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要转变身份，需要时间。
齐纵摸出兜里的车钥匙，对着路边停靠的越野车按了一下。
车灯亮起，他抢回从野手里的打火机：“行，烟抽完了，你上去吧，我还有局。”
“开车小心。”
在从野转身离开之前，齐纵喊住他，忍不住问出刚刚一直闷在心底的问题：“喂，是不是沈星陌让你做什么你都做啊。”
夜幕之中，从野的身影瘦长一道，月光为他锋利的五官勾上柔和的轮廓。
“差不多吧。”他扬着眉，意味深长地说，“我答应过。”
-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
亮得沈星陌睡不着。
她光脚走下床，将窗帘严严实实拉上，顺手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摁灭了。
漆黑的卧室里，只有手里捏的手机散着荧荧白光。
屏幕上是她和从野刚拍的合照。
朋友圈文案写了几个字，又被她删掉，她在思考怎样的文案最简洁明了。
或许发张照片意味就足够明显了。
最终还是决定留到明天再发。
官宣合照是林洛琪鼓动她拍的。
她和从野提出契约情侣关系的当天，就把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林洛琪。
林洛琪不仅举双手赞成她的决定，还连连为她支招。
拍张官宣合照发到朋友圈就是她支的第一个招。
沈星陌把照片发给林洛琪，权当交了作业。
远行星：【jpeg.】
远行星：【照片拍好了，明天发票圈。】
林洛琪那边几乎是秒回。
七七牙：【好看！！！！！】
七七牙：【配我一脸！！！！！】
七七牙：【你发的时候别把我屏蔽进去啊，我要第一个点赞。】
沈星陌轻轻笑了笑。
看来琪琪对季泽的厌恶根深蒂固，但凡是能刺激他的事，她只会拍手叫好。
这几天季泽没再找过沈星陌。
沈星陌不确定是不是那天电话里，她搬出从野真的起了效果。
这样最好，她希望季泽从此以后能彻底停止他那些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那她找从野演这场戏，就不亏。
沈星陌回复林洛琪：【知道了，先睡了。晚安。】
七七牙：【晚安宝！】
隔了一会儿，林洛琪又发了条信息给她。
七七牙：【不过你现在不住校，能和季泽见到面的机会应该少了很多吧，唉，其实我还挺期待你拉着帅比发小打脸虐渣的~】
寂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沈星陌从齿间溢出的浅笑。
谁说没有呢。
只要她没毕业，能和季泽偶遇的场合便太多了。
以前是刻意避开他，退到避无可避。
现在明白逃避没用，只会长他人气焰之后，她就决定不再躲着季泽。
她又不怵他。
-
两周之后，霖大经管系会为大四学生专门开设了一个毕业论文指导讲座。
讲座在图书馆里举办，图书馆靠主校区北门，从北门进去走两百米即可到达。
两点开始的讲座，不到一点半，北图书馆门口就挤满了经管系毕业生。
真心只为听讲座而来的学生只有一半，他们大部分住校，吃完午饭之后踱步过来图书馆，听个讲座之后回去趁热打铁，和论文死磕。
剩下的那部分人只把讲座当做普通的社交活动。
临近毕业，活动办一次少一次，连冗长无聊的讲话和讲座此刻都变得珍贵起来。
不管出于哪种目的，图书馆门口人头攒动，连带北门口聚在一起聊天的学生，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直到超跑引擎声疾声呼啸划破了长空，像是从天落下的惊雷，也像是恶魔的咆哮。
大伙儿循着声看过去。
一辆Sian停在沿街，银灰车漆，侧裙底部是鲜艳的红色，穿过客制化轮胎，像一抹刺眼的红丝带。
这辆顶级超跑就这么嚣张的停在学校门口，没有熄火，车厢里人影晃动。
这一辆客制化超跑登时吸引了所有年轻男生的目光。
女孩子们大多对跑车没什么深入研究，但光看车身设计与部分细节，也能分析出它的稀有程度。
霖大的富二代还是挺多的。
O@的议论声、猜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讨论这辆车车主的庐山真面目。
半分钟后，车门打开。
由下往上，映入眼帘的事一双黑色厚跟漆皮靴，笔直的小腿雪白纤细，深灰色缎面吊带裙，外搭极简设计的黑色西装。
沈星陌手虚虚搭在车门把手上，长发披在肩后。
全身深色的打扮，与张扬的玫瑰金色头发对比鲜明，却相得益彰。
果然是沈星陌。
经管系最出名的人物，漂亮张扬，无人敢惹的大小姐。
她化了妆，五官底子本来就好，妆后和平时素颜的模样没多大差别，多了几分明艳，与眸中锐利的目光产生一点违和感，整个人看起来又冷又艳。
就在她把门碰上那刻，主驾驶侧的门也被打开，从上面走下一个男人。
他身材又高又瘦，比沈星陌足足高出一个头，垂眸低头，她的额头刚好触到他的下巴。
肩膀很宽，紧绷的下颚线流畅，整张脸怎么看都完美，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明明衣着颜色都很低调，但就是无比惹眼。
被造物主眷顾的人，无论站在哪里，都像是站在宇宙中心。
真的很配。
微风浮动，卷起沈星陌耀眼的金发，午后的阳光覆盖在她与从野的身上，掺着温柔的暖意。
从野全身透着一股疏懒劲儿。
好像他此刻置身的地方不在大街上，不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只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只有他与沈星陌。
他抬手，旁若无人地帮她理了理头发。
-
沈星陌走进图书馆。
座位是先到先得，前排位置已经被占满。
沈星陌觉得坐哪儿都一样，就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掏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把托特包放在右边的空位上为林洛琪占座。
一抬头，场内远远近近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沈星陌表情漠然，打开电脑里的笔记程序，有熟人朋友过来跟她打招呼，她逐一问好，简单跟她们聊了几句。
搬离寝室之后，她和那些平时私下里不大联系的同学鲜少见面，毕业之后，大家将会各奔前程，慢慢失去联络。
这些人里，没有人问及关于她的新恋情。
霖大系里八卦更新速度极快，虽然她在朋友圈里发了官宣合照，但男主角面部表情模糊，又不像是本校人，群里议论了几天，风波便逐渐过去。
目光偏左下角的位置，沈星陌看见结伴而来的庄柏彦与季泽。
只是极快的一眼，目光不小心瞥到，她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季泽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便收回眸光。
整场枯燥的讲座，她再也没有往那个方向看过一次。
走出图书馆，林洛琪对着手里的小镜子补了点唇膏，放进包中：“陌陌，从野在外面等你吗？”
沈星陌颔首：“嗯，我跟他说好了，五点十分在北门见。”
讲座准时五点结束，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林洛琪说了声“知道了”：“那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沈星陌说：“你可以问问他。”
林洛琪努着嘴：“我叫他干嘛，我又不是他女朋友，要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有人冲了过来，拍了下林洛琪的胳膊：“琪琪！你和沈星陌怎么走这么快，差点没追上。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林洛琪问：“除了你还有谁？”
“诗言，阿初，阿初的男朋友，还有几个三班的，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
发言者是于雪紫，她是林洛琪大一时的室友，和沈星陌关系也不错，时不时会一块出去聚餐唱歌。
按林洛琪的性格，她本该立即答应，但旋即想起从野会来接沈星陌。
不知道于雪紫这个提议对沈星陌而言是否合适。
她推了推沈星陌的胳膊，询问她的意见：“陌陌，我们跟不跟她们一块儿吃饭啊？那从野怎么办？”
于雪紫性格开朗，听到陌生的名字，很自然地联想到是沈星陌传闻中的男朋友。
没等沈星陌做出回应，她笑嘻嘻地说：“是星陌的男朋友吗？带他来带他来！反正阿初也带了家属来，三班来的几个人也有男有女，人多更热闹嘛。”
沈星陌安静了几秒，对于雪紫说：“我问问他，应该可以。”
答案不用问从野她就明白，如果是她去跟从野提，他会来的，而且一定会答应。
她就是这么笃定。
果然，从野从沈星陌那里接到聚餐的邀请，并没多说什么，只问沈星陌：“你想去吗？”
沈星陌对去不去聚餐都无所谓，她不缺这一顿饭。
但是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以把从野带出来，正式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这圈校友。
虽然她下意识想到的词是，带从野出来“遛一遛”这个比较侮辱人，却恰当的比喻。
同学聚餐选择大差不差，火锅烧烤四川菜。
学校附近评价不错的饭店就这么几家，大四学生经过四年的锤炼，这几家餐馆的菜单都能倒背如流，选择哪家单纯根据哪家不用排队来决定。
这个点烧烤摊还没开，火锅要排长队，选择川菜是比较靠谱的选择。
沈星陌跟着于雪紫他们进了川菜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