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又能如何呢？
她对那些场合也没什么兴趣的。
唯一可惜的是，大约今年穆茵有机会进宫，她若是能去的话，说不定能见到穆茵。
除夕当晚见不到她，穆茵应该会很奇怪吧？
她会怎么想呢？又会不会回去告诉娘？
穆清朝思绪不由得飘远了，随即又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些了。
想了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的境遇，也不过是留着一条命偷生罢了。
能过一日就过一日。
春芽正在给穆清朝梳头发的时候，蔷薇忽然兴冲冲地从外头闯了进来。
“太后……太后……”春芽激动地喊：”胜了，胜了……”
“什么……胜了？”穆清朝问道。
“王爷啊！”
蔷薇扑到她的身边：“前头传来的消息，王爷与北齐首战告捷，拿回了北齐原先抢咱们的三座城池呢？”
“真的？”
穆清朝一听这个话，一扫方才恹恹的情绪。
这还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那还能有假吗？消息一路快马加鞭今日才传回来，我听人说，陛下在前头龙颜大悦，要大赏天下呢。”
蔷薇“噼里啪啦”说着，那样子就跟自己打了胜仗似的。
穆清朝听到她说这个话，又忽然高兴不起来了。
说到底，这仗还是为沈暮迟打的。
等将来江泊若是真破了北齐，回了金陵，按照沈暮迟的性子，少不得是要卸磨杀驴的。
唉……
穆清朝心中叹气，现在这朝云殿层层把手，她是连封信也送不出去。
正为难间，忽然听到外头“啪”的一声响。
登时间，天空五颜六色，将这黑漆漆的朝云殿都照得明明灭灭。
“是烟火啊……”春芽激动道。
“太后，您看，是烟火，好漂亮啊……”
“是呀，是烟火……”
可是穆清朝却始终兴致缺缺，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与江泊在秦淮湖边放许愿灯。
竟然不知不觉间，一晃一年都过去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年，她会经历这么多的事。
更没有想到，自己回顾过往过得那么多个除夕，唯有去年，是最高兴的。
也不知道他在边疆好不好，有没有吃饱，还会不会想家……
她想起这些事，鬼使神差地，从梳妆盒的夹层里拿出了那根茉莉小簪。
她将簪子别在发间，趁着无人的时候对着镜子自照。
“皇上驾到！”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传唱声。
穆清朝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紧张起来，这段时间，这句传唱已经俨然成了她的梦魇。
这个时候了，沈暮迟不是应该在集英殿赐宴吗？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来不及多想，她胡乱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身上，起身对着门外行礼。
便见一个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穆清朝看着他在屋外，将身上的斗篷解下，递在了禄公公的手上，然而才抬脚进了屋。
他好像是醉了酒，脚下有些虚浮，脸上也带着一点绯红。
穆清朝不敢也不愿抬头直视他，只低着头道：“不知陛下前来未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这不过是客套话，她这里，他想来便来，从来都不会打了招呼，还需要什么“远迎”？
沈暮迟接着道：“是朕忽然造访，不怪你。”
两个人说话有些可笑，客气又生硬，像是例行公事。
沈暮迟说着话，上前想要扶穆清朝起来。
他一抓到她的手就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抖了一下。
穆清朝明显想要往后缩，但是手被他死死擒住，却是半点都挣脱不得。
“你们先退下吧。”
沈暮迟吩咐朝云殿的下人。
蔷薇和春芽心下一窒。
陛下每次来都会将她们都屏退，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太后与陛下的关系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叫她们如何不揪心？
纵然如何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是，是……”
她们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殿门被合上，穆清朝看着眼前的沈暮迟。
“陛下这个时候怎么会在我这儿？”
语调倒是客气，但是那微微后退的脚步和闪躲的神色，都能看出，她的抗拒。
“你就有这么怕朕？”他有些不悦。
随即又缓了缓。
“你放心，朕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今日也不知是不是醉了酒的缘故，好似不如平时那样重的戾气，他说：“朕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此时窗外的烟花“噼里啪啦”燃得最是热烈。
沈暮迟回过头，看着外头的场景，有一瞬间失神。
“你喜欢看烟火吗？”他问。
“刚好，我，非常非常非常地不喜欢！”穆清朝说得咬牙切齿。
他却笑了起来，“正好，朕也不喜欢。”
穆清朝：……
他说：“你陪着朕看看吧。”
他拉着她的手站在了窗前。
朝云殿的位置很好，正朝东面，四方开阔，刚好能将满天的烟火看尽。
只见得那些烟花，燃在天上极致的热烈，转眼又如星辰陨落又是一片冰冷的寂灭。
沈暮迟仰着头看着天际，烟火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许久，穆清朝才听他道：“太后不知，朕一直在等，等一个能陪朕看烟火的人。”
他好像真的喝多了，忽然就多了很多感慨。
“去年除夕，朕让禄喜来朝云殿找过你，可你不在，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和江泊在一起？”
第169章 疯子，你这个疯子……
穆清朝听到这个话，心里头咯噔一下。
“我……”
她刚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又听沈暮迟接着道：“听闻烟花要和自己重要的人一起看。”
“可是从前，父皇总在陪着皇兄，连你，也在陪着江泊，从来没有人陪朕看烟花。”
他说着这个话的时候，眼中有些落寞。
说不出的悲凉寂寞。
不过也不过是一瞬，转眼，他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他扯开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不过现在好了。”他道。
“现在有了太后你，往后，每年都陪着朕看烟火好不好？”
他执着她的手，看着她道，他的眼中倒映着烟火的光芒，明明灭灭。
他应是喝的梅子酒，身上有极淡极淡的梅子气息。
穆清朝脚步微微往后瑟缩了两步，她咽了口唾沫，迟疑着开口：“陛下，我……”
“嘘……”
她的话说到一半，却被沈暮迟按住了唇。
“朕今日心情很好，不想听那些不高兴的话。”
他是喝醉了，他也不想清醒，趁着今日给自己一个梦境也好，哪怕短暂易碎，他也不想今日醒来。
他俯头看着她，忽而发现了什么。
“朕赏你的那些首饰怎么不戴？”
她原本是打算就寝的，所以满头的华翠都拆了，一头乌丝没有丝毫点缀，唯有那只茉莉簪没来得及取下。
“我不想戴。”穆清朝语气并不好。
沈暮迟却顺手摸上了她的发簪。“这发钗，好看归好看，但是太素了，配不上你。”
他说着话已经取下了她头上的发簪。
看着那发簪落在他的手上，穆清朝心下一紧。
她下意识伸手去夺。
“你还给我。”
沈暮迟看到她眼中有紧张之色。
“怎么？你很在意这只发钗吗？这是他送你的是不是？”他问。
穆清朝却并不回答，只看着他有些强硬道：“那是我的东西，请陛下还给我。”
一句话，叫沈暮迟的心刺痛一下。
他再如何精心编织的梦境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呵呵。”他笑。
“朕送你那么多东西，你一样不戴，他不过送你一支簪子，你便当个宝贝一样。”
“那不一样，那……”
穆清朝刚想说什么，却被沈暮迟一把抓过。
“喂，你干什么？”穆清朝喊道。
下一秒，她已经被按在了梳妆镜前。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是被沈暮迟死死按着，如何也动弹不得。
“沈暮迟，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大声叫着。
沈暮迟却打开了她的梳妆奁。
她让春芽将那些御赐之物收拾一下，随便找个地方放起来，春芽便捡了两只放在了她的妆奁里头。
“你瞧，这支九凤绕珠钗难道不好看？太后为何不戴？”
他说着话，已经自顾拿起了那支发钗簪在了她的发髻上。
他看着面前的铜镜，有些贪恋地抚着她的脸颊，眼中带着痴迷了颜色：“太后你瞧，果真还是这支钗更衬你。”
他的手指划过，让穆清朝一阵毛骨悚然。
“沈暮迟，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一人与整个钟家斗智斗勇的时候，她镇定自若；山中与镇国公主做生死纠缠的时候她眼睛都未曾眨过。
可是现在，她半点法子也没有了。
她被困在了这里，逃不掉、挣不脱，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让她难受至极。
“太后怎么哭了？”
沈暮迟看着她的眼泪，竟然还有些心疼的神色。
他蹲在她的面前，仰着头看着她：“是不是朕做得哪里不好？是不是朕惹了太后不高兴了？”
“太后，你说啊，你告诉朕好不好啊？”
他还要她怎么说？
穆清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只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谁料沈暮迟竟然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去。
“啪”地一声，又响又脆，打得穆清朝的手指都发了麻，显然，他是下了狠手的。
这一巴掌，让穆清朝都愣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穆清朝颤抖着声音问。
“是朕惹太后不高兴了，太后打朕好不好？”他道。
他那个样子，看得让穆清朝害怕。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拿着她的手，又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落在了他的另外半张脸上。
“太后消气了么？”他问。
“太后消气了么？”他又问了一遍。
穆清朝却只觉得可怕，眼泪越发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疯子，你这个疯子……”她哭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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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清河郡中，清河郡王整整坐了一夜，第二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找郡王妃商议。
“本王想……进金陵。”清河郡王如此道。
他没想过郡王妃会拒绝，这么多年了，他要做什么郡王妃都从来不会过问的。
他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有些心虚。
“郡王到金陵做什么？”
“找太后，报仇。”清河郡王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显然，这个决定他早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今日找郡王妃是通知，而非商量。
“其实，景荣给本王的信并非是景荣的，而是公主临死前寄出的，公主有冤，本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呢？郡王与妾身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郡王妃问道。
“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若是妾身不让您去，郡王会改变主意吗？”
在说这些之前，清河郡王设想过郡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很多种反映。
或许会担忧，或许会劝阻，就算是生气责骂他，他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只有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诘问。
清河郡王张了张嘴，片刻才道出两个字：“不……不会……”
“那就是了。”
郡王妃道：“既然妾身的意见不重要，王爷又来问妾身做什么呢？王爷决定好的事情，想要做便去做吧。”
郡王妃说到此处，又顿了顿。
“不过……妾身听闻，那宫中的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先不说身份的问题，她与陛下……似乎总有些牵扯不清的干系。
连镇国公主这样的人也在太后身上折了性命，郡王要找太后报仇，只怕不容易。”
郡王听到这话，目光沉了沉。
“郡王妃知道，咱们这清河郡旁边挨着的，是什么吗？”
“北齐？”
第170章 那就和离吧
郡王妃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不会是想……
却听清河郡王接着道：“这些年，北齐虽有野心，但是也与南明相安无事多年。
三足鼎立的了这么长时间，两国说仇不算仇，说友不算友，但是本王守在这边疆到底是和那北齐皇帝有些交情的。
若是此时向他借兵，他定然是愿意的。”
他的胆子是真的够大……
说得如此委婉，其实说白了，不就是造反吗？
难怪他要整整想一夜呢。
也算是难为他了，这么大的事别的人光是想想都要吓死了，他偏偏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与她说出来。
也不愧是……沈君山。
郡王妃与他成亲这么多年，是了解他的，既然他能深思熟虑这么长的时间，既然他能与她说出来，那他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的。
他打定了主意，旁人是左右不了的。
“好，既然如此，郡王便去做吧。”郡王妃如此道。
这样轻松地，便已经答应了。
清河郡王都有些不相信，错愕间，就见郡王妃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打算走了。
“晴雨……”
清河郡王忍不住叫住了妻子。
郡王妃回头。
“郡王还有什么事吗？”她的神态自若，一如从前婉约的模样。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对本王说的吗？”他问。
“妾身……无话可说。”
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言罢，转身便走了。
只留下清河郡王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怅然若失。
成了亲这么多年，清河郡王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