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出,客人们喝到加了酒的茶饮,皱眉垮脸,跟喝了毒药似的表情了。
“嗯,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我精神上支持你。”并且为我投的五百两银子默哀。
陶小少爷哪里知道“精神上支持你”这句职场黑话,大抵是“我将不提供任何帮助”的意思,他跃跃欲试地攥拳,看杜袅袅的眼神就像看着精神导师,“杜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奶茶店开遍大颂,开遍五国,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商人。”
杜袅袅意味深长道:“可是成为商人,也不一定能得到家族的认可,即便富可敌国。”
“杜姐姐,你也认为我有朝一日能做到富可敌国。”陶小少爷的关注点完全落在了后半句,欣然的神色就像觅到了难得认可他雄心壮志的知音,“这天底下还有比赚银子更让人感到快乐的事吗?”
杜袅袅难得被噎住,好吧,她承认没有了。
陶琦:“杜姐姐你给我投了钱,又给我出了这么好的点子,今后不管奶茶店开到多少家,我们始终五五分成。我这人绝对讲义气。”
杜袅袅勉力扯出笑,好的吧。
陶小少爷说风就是雨,大约随了他外祖,执行效率极高,没过多少天,当真推出了店铺的新品——凤泉奶茶饮。
宫廷御用酒啊,它不用一百八十八两,不用八十八贯,只用三十八文,拥有凤泉酒酿醇香的奶茶饮就能轻松带回家。
市面上买不到的凤泉酒,在陶琦的茶铺里搁了整整十坛。当着客人的面加到茶饮里,主打一个童叟无欺。
喝一口凤泉奶茶饮,茶香混着酒香还有奶香,丰富醇厚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回甘无穷,滋味妙不可言。
汴京人排队疯抢奶茶饮时,杜袅袅正在屋里摆弄系统界面,推行官制改革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其中一项,任务进度三分之一,待她革新了另外两项弊端,任务完成后,积分值将将能够二十二万,她就能换治疗妹妹眼疾的药了。
她专注地凝着光幕上的进度条,待门外杜柒柒的声音喜滋滋地传来,她才回过神。
看到欣喜推开门进屋的妹妹,杜袅袅愕然道:“什么?奶茶就酒卖火了?”
杜柒柒不明所以:“火了是什么意思?”
杜袅袅:“嗯……火了,就是非常多人买的意思。”
杜柒柒明白过来,小脸透着高兴,现学现用,“阿琦做的茶饮非常火,大火了。大家都想尝尝加了凤泉酒的茶饮是什么滋味,买不起凤泉酒,尝尝茶饮也是极好的。他名下所有店铺,每天一上午就能把凤泉奶茶饮全部卖光,下午去,买都买不到。”
杜袅袅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愕万分地张着小嘴:……怎会如此啊?
万万没想到,这个噱头,它居然真的爆了。
第89章 重见光明
凤泉奶茶饮无意中爆火的结果就是, 杜袅袅躺着赚到了流水般的银钱,这一杯一杯奶茶看起来赚的铜钱不多,数量叠加起来也十分惊人。陶琦跟她分账时, 还把功劳都归到了她头上。
“杜姐姐, 你真是我的再造恩人, 能想出这么妙的点子来。”陶琦凝着她双眼放光。
杜袅袅:……论如何提醒小少爷这其实是他自己的主意。
她客客气气道:“我只是稍加提点, 还是阿琦有头脑。”
陶琦笑着, 志得意满, 开始背着手展望商业版图, “我准备在京城再开三家分店, 让每个区域都能方便买到我们的茶饮, 再选京城周边富裕些的的州、县,慢慢把店面数量开起来。”
“想法很好。”杜袅袅忽而想到一事, “你离家也挺久了, 现在茶饮店生意这么好, 陶大人和你母亲,没来找你吗?”
陶琦明朗的笑容凝在脸上, 他兄长替他瞒了一段时间,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母亲知道后过来揪着他的耳朵,要把他揪回去,被兄长和姐姐劝住了。
害, 他都打定主意要在外面闯荡了, 谁来劝都一样。
“我母亲她把希望寄托在兄长身上,我嘛, 她知道我是什么德性。我压根儿不是读书的料,兴趣都在做生意上。等过几年, 我把生意做成了,她估计也就死心了。”
杜袅袅了然点头,“那万一要做不成,就得回去继承家业,勉为其难读书科举当个官?”
陶琦一副“你很懂我”的表情,困扰叹息,“入仕非我所愿啊。”
翻译过来就是,靠家里的关系做个官一世安安稳稳的,那不是我想要的。
杜袅袅:……嗯,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但一辈子稳定又有钱是我们想要的。
她礼貌笑笑,嘱咐妹妹,“柒柒,你陪阿琦玩,姐姐先去忙了。”
杜柒柒乖巧点头。
看着杜袅袅离去的背影,陶琦纳闷,这怎么说着话突然走了呢,还带着股莫名的酸涩之意。
“柒柒,杜姐姐怎么走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杜柒柒:“姐姐她有公务要忙,即便休沐日在家,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陶琦目露赞许,真不愧是大颂第一位女官啊,勤勉敬业令人佩服。
他伸出手去扶杜柒柒,想带她到外面走走,温热的指尖刚碰到少女纤细的手腕,她陡然一缩,“我,我自己可以。”
她摸着拐杖站起来,想到之前姐姐说的话,耳尖微微发热。
陶琦心里漾出几分异样,柒柒怎么看起来,跟他有些生分了呢。难道是他这段时间忙着做生意,来院子的次数少了?
“柒柒,我带你去州桥那边听曲儿好不好?”
杜柒柒神色微动。
陶琦注视着她的小表情,眉飞色舞,“那边唱曲儿的演的可好了,还有兔儿糕和瓜子仁可以吃,想不想去?”
少女轻盈点头,小声“嗯”了声,攥着盲杖的手紧了紧。
陶琦跃跃欲试牵起她的手,“走走走,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买了兔儿糕,我们还可以给杜姐姐带回来。”
杜柒柒被他温暖的手握着,神思都集中在两人手指交握处,良久,轻轻应了声,“好。”
杜袅袅感叹着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啊,她们杜家,命就没有这么好了。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劳碌,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啊。
她到了屋子里,点开系统界面,发布的任务停留在三分之一完成度上,积分值进度条始终凝滞在离满格大约还差五分之一的位置。
她必须尽快推进另外两项革新。
京城的文官制度改革已落下帷幕,这段时间她整理吏部往年的考绩档案,梳理出两个新的方向:
一是革新地方官制:地方官也存在官阶、职称复杂混乱的问题,只是涉及到的官员人数和名录更为庞杂,做起来是个极大的工程,另外,地方官还存在考课敷衍,以写报告的形式汇报政绩,实则报告与实况不符的情况。
二是大颂的官员任职,没有将合适的人才放在合适的位置上,非常理想化的认为每名官员都是通才。这种弊病,简要概括起来就是:“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已使之治财矣,又转而使之典狱;已使之典狱矣,又使之治礼。”(1)
杜袅袅凝眉,这学文学专业的,你让他去管钱,账目能看的明白吗?好不容易学会管账,又要去办刑案,合着审判案件不用懂点法律吗,颂刑统一千多条律例,她之前听陶玠叨叨时,还觉得脑袋疼呢。
好吧,她承认,的确是有个别像陶玠这样什么都“略懂一二”的逆天人设。
但总不好苛责每个官员都如此吧。
那现代的公司、机构招人,还得分分是什么背景能报什么岗位,专业对口好办事儿啊。
不慌,这两大弊病,她心里有谱。
隆冬雪日,吏部的公署里火盆烧的旺旺的。
官员们来来往往穿梭其中,有的埋头苦干,有的抱着公文急匆匆行走,有的刚从上峰屋里出来,捧着被打回来重写的文书眉头紧锁,还有的不小心撞到别人,忙着躬身致歉,紧接着两人谁也顾不上纠缠,迅速回到公案前继续忙碌。
尚左郎中郑宇刚把跟侍郎杜大人打交道的经验分享给负责地方官考课的同僚们,他背着手,悠悠然踱步回来,撩起眼皮睨了眼自己的下属——尚左员外郎肖梓峰。
“我说什么来着,看见没,这第一把火刚烧完,第二、第三把火,很快就烧起来了。”
此时整个吏部,也就是他们两之前受过苦日子的,能稍稍消停点,当然,还有他们闲云野鹤的尚书大人。
肖梓峰对郑郎中的洞察力深感佩服,就是有点疑惑,“大人,您说杜侍郎刚把京朝官文臣这摊子事儿给理清楚,怎么马上就要推地方官革新,我还听说,很多官员都可能面临调动,这动静儿闹得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接二连三的革新,就不怕朝中官员们反对?”
“反对?”郑宇端起茶盏慢悠悠吹了吹,神色带着轻描淡写的不屑,“我们杜大人要做的事儿,有官家撑腰,也轮得着他们反对?”
经过几个月时间的磨合,他已然成了杜袅袅在吏部的头号拥趸。
“朝廷里但凡有点脑子的,能看不明白风向?革新利国利民,乃是大势所趋,若想反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官阶有没有曹邕的高,封的爵位是不是比文远候还大,若是没有,最好先别急着跳脚,免得啊,做了这出头鸟。”
他品着茶,肖梓峰凝神思索了半晌,才弄清楚这其中的深意。“可是大人,这地方官考课,难以查实,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俗话都说,天高皇帝远,京城对地方鞭长莫及,这杜侍郎能有什么好办法。”
郑宇:“这就要说杜侍郎的高明之处。你看啊,往年的地方考课,是自下而上,他们写什么报什么,我们就信什么,这中间层层递送自不必说,万一哪一环出了疏漏,或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有意隐瞒,咱们根本无从查证。
杜侍郎想出的主意,堪称一个绝。她把地方考课跟监察合为一体。一条条看,有各部常规的纵深考核,以收税为例,各地的商税司归户部主管,户部对各地税务本就有稽核之责,每年都设有常规考察,杜大人又新增了不定期的巡访按察。监管司从另一条切入,考核州郡,州郡考核县令,风纪上又多了层保证。此乃纵向。横向上还有诸司、诸州之间的互查互申。此外,辅以下级对上级的检举、同级揭发、后任对前任官员政绩的检验等等,密密如织网啊,试问地方官谁还敢罔顾事实,杜攥政绩啊。”
肖梓峰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杜侍郎这网,织的极密啊。”
郑宇摸着胡子,“先推京城,再改地方,杜侍郎这一步步棋,下的极妙啊。”
肖梓峰醍醐灌顶,抚掌道,“对啊,京朝官都改制了,有权有势的都没能反对成功,地方官员大都品级低微,就更没有理由和能耐反对了。”
“不过……”他脸色迟疑,“可是听闻,这次她还同步推行了大规模的调令,把很多官员调往了新的职任,又找了新人顶替他们,虽然大部分是平调,升迁降职的极少,可是涉及到大部分部门乃至地方,我实在想不出,这些人能同意?”
远的不说,他在吏部干的好好的,突然要把他调往刑部,同样的俸禄职级,他可是不干的。
郑宇抿了口茶,“你这又是杞人忧天了,杜侍郎能干出没谱的事儿?她调任的那些官员,都是原本就无意于本职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琢磨道,“说来也怪,你说杜侍郎,她怎么就能看出来,谁适合干什么差事呢?就好像把每个官员的所长所短、生平志向都摸的一清二楚似的。我在吏部干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这般能耐的。”
肖梓峰挠了挠下巴,努力理解出其中的意思,“大人,您是说,杜侍郎她是把原本才不配位的人,调到了能够发挥他们所长的位置上?”
郑宇:“正是。你可算有点明白过来了。”
肖梓峰:……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这也有点太厉害了吧。
他满眼惊叹地呆着,眼巴巴问:“天爷啊,她怎么能知道谁擅长干嘛,想干嘛,这是怎么做到的?”
郑宇“啧”了声,不耐烦地睨他,“我刚才说的不就是这事儿嘛。”
合着这人脑子始终慢了半节。他要是知道其中缘由,还用得着刚才那番感慨吗。
肖梓峰犹自在震惊中,“那这些人,能不同意嘛,换我,要是一直想干一个差事而不得,在其位而怀才不遇,赶上杜侍郎这新政,还不得乐死,巴不得赶紧去上任呢。”
“大人,你说杜侍郎她怎么这么厉害。”
郑宇嫌弃的瞥他一眼,看这人是卡在对杜侍郎举措的钦佩和惊讶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恰好有人过来请教他问题,他抖了抖衣衫站起身,丢下一句,“你多学着点“,忙不迭地走开了。
肖梓峰缓过神,“学?学什么……”
学杜侍郎?那哪是学得来的。
正如杜袅袅所料想的,先前那些案子积累下的余威,使得后续的革新推进相对顺利,大半年的时间过去,系统发布的任务总算完成。
她点开系统的积分商城,拉到最下面一栏,往常灰扑扑的眼药瓶,此时亮起,泛着淡淡的光晕。
二十二万积分,她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从滑县到京城,一路走进朝堂,做到如今的地步,这才攒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