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在这大胤朝,父皇才是天道。”
皇后娘娘顿坐在椅子上,“疯了,你们都疯了……”
4
从椒房宫出来,我匆匆吃过早饭,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演武场。
赵将军正在等我。
“殿下。”
我回礼,“师父。”
一上午过去,箭箭正中靶心,我已然累得大汗淋漓。
师父颇为怀念地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的眉眼在看另一个人,“你娘的箭术也是我教的,只是,她学得并不如你好,她更喜欢枪。”
这话不好接,我摸摸鼻子:
“师父还不打算成婚?舜华郡主的儿子可是都能考秀才了。”
师父眉眼淡漠,“我早有妻室,何须成婚?”
说到这个,我只觉头痛。
我六岁那年,师父还不是我的箭术师父。
他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赵云铮将军。
他感念父皇将他从荒岛上救回,素来忠君。
可有一日,他却拎着拳头在宫中对着父皇大打出手,他哭得声嘶力竭,“时微本来能再活十年的,她本来能活十年的……”
宋时微,就是我的阿娘。
她曾为父皇挡刀,毒入肺腑, 进宫四年多就香消玉殒。
父皇被打得嘴角都肿了起来,他没有罚师父, 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是朕的错, 是朕错了。”
师父回将军府后, 在赵家祖坟中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上书:【赵云铮之妻宋时微。】
父皇气了个半死,最后却不了了之。
他曾抱着我说:“或许, 你阿娘更愿意做赵云铮的妻子吧。”
话虽是这般说, 他还是在修皇陵时为阿娘准备了地方,就在他的身边。
他说,我阿娘一辈子都是他的,死了都是。
师父走前郑重地行礼, “殿下,赵某一辈子都是您的后盾, 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5
等忙完所有的事, 又是深夜。
这次,窈美人安抚住了父皇, 他难得安然入枕。
我便借着宠幸小侍的理由, 离开了勤政殿。
我成年后并未开府, 父皇单独给我辟了一处宫室, 就在永安宫的附近。
可我并未踏进自己的宫室,而是拐了个弯, 进了永安宫。
自阿娘死后,永安宫便被封禁了, 连父皇也很少过来。
我刚站定, 身前身后,横梁草丛便多了许多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的性子还是这般急。
我坐下来, 听他们一个一个汇报。
庙堂、江湖皆已掌控。
三教、九流大都臣服。
桩桩件件, 无不妥帖。
“殿下, 立储之事, 不会再起波澜。”
最后,他们每一个人都难掩激动,把我围在其中,目光灼灼地盯住我, “殿下,二十年了!幸不辱命,我们也算是对得起大人了!”
我看向了天边的那一轮圆月,它曾经照耀过阿娘, 现在又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
可我知道,是因为她以性命为谋,留给我无数后手。
我才能前路坦途。
因为阿娘的谋划,我才能比她幸运。
十月初四,大吉。
我身穿玄色蟒袍,领百官之前拜于殿中。
寺人大声宣读父皇的旨意。
我接过圣旨, 一步一步站于父皇的身侧。
百官信服, 口称千岁。
自此,我成了大胤朝名正言顺的皇太女。
我隔着荏苒时光,仿佛看到了阿娘欣慰的目光,她朝我挥了挥手, 变成十二岁的小姑娘,背着包袱从云澜山走了下去。
瞬间,天地广阔!
(完)
第33章 昭昭君心
我妹妹要嫁给阴鸷变态的太子了。
她跟我商量:“哥,你男扮女装替我成亲,我替你从军怎么样?”
我同意了。
五年后,我妹妹成了太子麾下最得力的将领。
她汇报工作的时候太子正靠在我怀里嚷嚷腰疼。
妹妹咬牙切齿:“疼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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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还敢不敢了?”
我手里拿着软骨鞭的柄,坐在男人的身上。
男子墨发玉冠,面容俊美,一双多情目我见犹怜。正是当朝太子裴照。
如今他的双手被鞭子捆在了一起。
裴照道:“爱妃好生勇猛,竟让我刮目相看呢。”
我唰地抽回了鞭子,鞭子收回来的一瞬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上骤然出现一道红痕,还沁出微微的血珠。
我咬牙切齿道:“赏你的,高兴吗?”
裴照转过头来,深邃的墨色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高兴,爱妃赏的自然是高兴的。”
这就是我和太子新婚夜的场景。
可我不是爱妃,其实我是个男的!
我是镇远大将军之子秦昭英,自小就和妹妹秦玉心随父生活在边塞关口,鲜少回京。
谁知半个月前,圣上居然下旨赐婚,点名道姓要我妹妹嫁给太子。
我全家都慌了。
虽久居边塞,但我们也都听闻过太子阴鸷狠戾、喜怒无常的个性。
据说他豢养暗卫,刺杀朝内与其不和的大臣,手段狠戾。
而且朝内右相把持大局,太子与他不和,如今嫁入太子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于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居然想出了让我替嫁的主意!
我爹拉过我的手:“儿啊,你和玉心一胞所生,本就长得相似,他们看不出来的!”
我全身都在抗拒:“荒唐!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嫁人?我的命不是命吗?!”
我那一向剽悍的妹妹佯装抹眼泪:“哥,你不是一直说边塞风沙大,不如京城风水养人吗?这不就是个机会?我替你当少将军,你替我嫁人,岂不美滋滋?”
我爹补刀:“放心,只是暂时的。你且去观察那太子,若真是阴鸷狠戾,爹拼了老命也会捞你,反正你多年习武定不会吃亏。若那传闻是假的,爹到时候就安排你们偷偷换回去。”
就这样,我堂堂少将军一路被轿子接进京城,成了新太子妃。
一路上我都听那些婢女婆子们念叨:“哎,不知道这次的新妇能撑几天。听说那太子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每天都有尸体从太子府里搬出来。”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啊,这太子还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呢……”
新婚当日,我见到了裴照。
他真如传闻中一般,有一张好看到能蛊惑人心的脸。
偏偏他是拿着鞭子进洞房,问我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我微微一笑,让他凑近些,然后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了地上。
我跨坐在他身上:“小爷……不,妾身最喜欢玩刺激的。”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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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后,裴照被我驯得服服帖帖。
我说不和他同房,他就自己每天睡偏厢。
我刚从边塞回来,吃不惯府里的东西,他就特意嘱咐小厨房单独做我爱吃的东西。
他每日“爱妃爱妃”地叫着我,他的暗卫都看傻了。
人前矜贵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只有我知道,他被打老实了。
什么阴鸷变态,打一顿就好了!
但正当我想飞鸽传书告诉爹爹可以让我和妹妹换回来的时候,我就无意撞见了裴照传说中残暴、杀人如麻的景象。
裴照在议事厅的时候,旁人无事不得进入。
可我又不是其他人。
那天我刚到议事厅,就听见里面传来惨叫的声音和什么东西的碰撞声。
我抬头望去,只见裴照抓着一个黑衣男子的头,一下下往桌角撞去,地上满是鲜血。
地上已经有几个躺着不动的人,似乎已经被折磨死了。
裴照脸上挂着残忍又堪称妖冶的笑容,眼里散发着别样的光芒,似乎十分乐在其中。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浸满了鲜血,声音如同修罗一般:“除了你,还有谁是右相的人?”
他手中的黑衣男子嘴里吐出血沫,虚弱道:“我,死……也不说……”
裴照微微一笑,一脚将其踩在脚下,抽出一把剑就生生地将那人捅穿。
他悲悯道:“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们了,既然不说,就只好送你一路了。”
“下一个。”
几个蒙面的暗卫又抬进来一个人,那人看见眼前同伴的尸体和血流满地的尸体,生生地呕了出来。
他跪在裴照脚下哀求道:“太子,太子,我都说,求您别杀我!”
裴照安抚他道:“你说出来,我自然不杀你。”
那人说出了几个人名,我虽不懂,却看见裴照唇角扬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正是裴照想要的答案。
裴照点点头,命人把他带走。
那人刚松了一口气,一把剑却猝不及防地直直穿过他的喉咙。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裴照,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你、你!”
没坚持几秒便倒地而亡。
我看得后背发凉。
即使在我面前是另外一番姿态,但裴照这样危险的人,我妹妹绝对不能和他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是男儿身,我全家都骗了他,那我又会怎样?
来不及想那些,裴照拿出一块白绢擦了擦手中的血,他的手下问他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他淡淡道:“把头割下来给右相送去,就说是我送他的礼物。”
这时裴照转过身,正好与我的目光对视上。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手里的血迹格外刺眼。
我俩沉默对视着,裴照眼光复杂,擦血的动作却是加快了。
他微微一笑:“爱妃怎么来了?”
本来是想向他坦白我是男儿身,想让我妹妹和我交换回去,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我编了个谎话:“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裴照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手摸着藏起的匕首,想着如果他要杀人灭口小爷就跟他拼了!
忽然,裴照笑着捏了捏我的脸:“爱妃睡不着我便陪着爱妃,以后别乱走了。刚处理了几个叛徒,吓到爱妃就不好了。”
“你!”
这是什么操作?
我忽然脸上火辣辣的,有种强烈的羞耻感。
小爷是男的啊!男的能被捏脸吗?
3
接连几日,我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愁。
我确实和妹妹长得很像,生来有些女相,换上女性的妆容旁人几乎认不出来。
可这身高在这里摆着呢!妹妹的衣服都得大好几码地给我订制。
再说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我还能一辈子不和太子同房吗?
我的爹啊你快点来捞我吧!
我惆怅地看着窗外,脑海中不禁又想起十多年前我曾在京城惊鸿一面的女孩。
我十岁那年,我爹带着我入京述职。
我在宫中遇见了一个与我差不多年纪,却有着神仙般容颜的女孩。
她被其他孩子欺负,是我和那些孩子打架护住了她,我们一起在宫中度过了三天。
三天后我随我爹回塞北,临别之际我亲了她一口。
我说我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最可笑的是我居然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只知道她叫夕颜。
多好听的名字啊。
她是我的初恋,这些年我在边塞也遇见过许多妖娆美艳的女子,但无人能撼动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后来父亲再进宫的时候,我也央求过他打探有没有叫夕颜的姑娘,但他却说确实没有这号人。
我之所以答应我妹交换身份,其实也是为了她。
我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太后寿宴要到了,我身为太子妃,自然要和裴照一同参加寿宴。
我满怀期待,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找到她,再见她一面。
寿宴当天,我跟在裴照身边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女眷那边瞟。
我一个个扫去,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她的样貌纵然在我脑海中褪了色,也不该是那么普通。
这时温御史带着家眷上前问候太子,我本来毫不在意,却突然听见女子的娇俏声音响起。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我抬眼,只见一个蛾眉杏眼、容貌精致的美人跟随在温御史身后,想必是温御史的女儿。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着裴照的时候,脸颊似划过一抹红晕。
裴照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夕念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夕念!
夕念,夕颜,莫不是我当年记错了名字?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目光,夕念疑惑道:“太子妃,臣女说错什么了吗?”
我赶紧道:“没有,冒犯问一句,夕念姑娘是否有姐妹?”
“臣女只有一位哥哥,并无姐妹。”
我失落地垂下眼,再无心其他,直到裴照的手指无意间拂过我的手心,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裴照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无事。”
难道我当初遇到的女孩,就是温夕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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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从那些爱聊闲话的贵女口中得知了温夕念的事情。
温夕念本与太子青梅竹马,一直对太子芳心暗许,还偷偷给太子绣过荷包。
本来大家都以为她才是太子妃的人选,谁知道皇上突然赐婚,那温夕念得知后赌誓非太子不嫁。
我整个心落入谷底,完了。
不但没法相认还夺走了她的心上人,我真是罪该万死。
我一个人躲在小亭边发呆,看着湖面倒映的自己如今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心更痛了。
忽然我嗅到一抹淡淡的兰花香气,我回过头,笑意盈盈的温夕念正在后面看着我。
她温声细语:“是否叨扰到太子妃了?”
我赶忙摆手:“没有没有。”
温夕念走上前来,眉眼弯弯:“臣女自小在宫中长大,与太子殿下从小玩到大。听说太子娶亲后也由衷替他高兴。今日一见到太子妃便觉得十分投缘,如若太子妃不嫌弃,臣女可以唤你姐姐吗?”
她这一声“姐姐”,我直接心碎了。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又非宫中人,多半就是夕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