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贴在她的耳边,揪着他的头发亲昵地说道:“孤不会弄死你,但孤有千万种方法,折磨你生不如死。”
亓官芜闭上眼,遮住眼底的不甘和愤怒,她又要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这种被钳着脖子的感觉太难受,人也被无力感充斥,想成就一番事业却偏偏被困在后宫。
起身挥袖,姽婳冷眼看着亓官芜,“带下去。”
看见他就烦,难啃的骨头,软也不行,硬也不吃。
听到她这句话,亓官芜却错愕抬眼看她,看她眉宇微蹙眼里没她,反倒愣了神……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拿家人威胁他就范?
亓官芜胸膛里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微微地跳动了一下。
这作风和原主有些不太一样,所以在场的侍卫都愣住,怕自己听错指令没人敢动弹。
姽婳:“还愣着干什么?需要孤教你们?”
这个时候,她身上的威压和第一世亓官芜当皇帝的时候一模一样。
“是。”
亓官芜被探抬出去了。
姽婳看着没人,才觉得心口堵着的气散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气的不是亓官芜反抗,而是气亓官芜竟然敢这么对她!
忍不了,完全忍不了。
等气稍微顺了顺,姽婳意识到这殿里竟然还有人没走。
姽婳转过头,不解地看向他,有点眼熟,是方才那位手被烫伤的侍卫,现在他的手还红着,感觉要长水泡。
姽婳:“你还有事?”
侍卫见她不记得他,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就算生气,也不能忘了我吧。”
露……露馅了?这人谁啊,她一没记忆二没系统三原主没摔脑子。这咋圆?
姽婳向后退了一步,却碰到圆桌,“那又如何,孤是皇帝,这世界能有几个人要孤记住让他们?”
侍卫情绪还挺稳定,也没什么不开心,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眼巴巴看着姽婳,“陛下的手还在流血。”
恍惚间,也有一个人对她无微不至。
姽婳坐下,鬼使神差把手递过去。
侍卫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给她讲了他和她的故事:“我十五岁时在训练营见过陛下一面,那时陛下允诺,若我来日能打赢所有人,在那个鬼地方活下去,陛下就会任命我当您的贴身侍卫。”
姽婳差点抽回自己的手,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把她当成什么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吃尽苦头才来到她身边云云之类的话吧。
侍卫又继续说,“我叫姽十二。”
和她一个姓氏?少见。
见姽婳看他,十二露出一个青涩的笑,“是陛下当年为我取的名字,我很珍惜。那么我亲爱的陛下……”
十二跪下给她行礼请安,“殿前司都指挥使姽十二,特来向陛下复命,幸不辱命。”
姽婳抽回手,“嗯,挺好,恭喜你,下去吧。”
不对,不是这个人。
因为这份心慌,姽婳变得有点冷漠。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忘了一个人。
姽十二收拾好东西走了,寝殿里只剩下姽婳一个人。
她看着鞭子上沾的血,想起亓官芜被拖走时地上的血痕,突然冒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她想去给亓官芜送药。
她一定是疯了。
当然趁着夜色换了一身衣服,偷偷打听到亓官芜住处,又站在这里的时候,姽婳又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她绝对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不休息,要在这大冷天力跑出来看这个白眼狼。
等等,有人来了。姽婳耳尖一动,她的身后有脚步声,见此她翻身上了屋顶,看着一个文官打扮的女子敲了敲门。
姽婳眉宇之间拧成川字,这亓官芜给原主戴绿帽子啊?
不对,原主也叫姽婳,四舍五入,那就是给她戴。
姽婳愣了一下,忍不了、一点儿都忍不了。
第68章
姽婳翻身上了屋顶,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
如果原主真的拆了别人一桩婚让她来给人家圆回去也不是不行,只要这个亓官芜能改头换面不找她的事,她真的愿意送佛送到西。
正想着,女人说话了。
“ʝʂց阿芜,是我。”一道温和柔软的女声,“听说你又被罚,我买通了侍卫特来给你送药。”
听这意思他俩真是一对啊,原主怎么净干这种坏人婚姻的事。
姽婳屏息,心想要不就趁这次机会抓奸,把亓官芜赶出去。
“你这脾气,有什么不能和陛下好好说道说道,非要惹怒她,明明到最后都是你吃苦头。”
殿内没了声音,这女子也再劝,把药放在门口,“我先走了,你记得上药。”
这……就走了,不再发生点啥?
刚刚惜字如金的亓官芜突然开口你,“陛下还要趴在屋顶上听多久?”
发现她了?不可能,虽然妖力被封,可她的武力值还在,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亓官芜发现。
姽婳不信,决定偷偷摸摸就此走人。
当她小心翼翼地从房顶上下来,和打开门等着她的亓官芜四目相对。显然他对于今天姽婳的反常也发现了端倪和不对劲。
尴尬,令人窒息的尴尬。
姽婳:“今天天气挺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正好一团乌云挡住了月亮。树影又郁郁葱葱遮住部分宫墙,只有阴郁,没有天气好这一说。
亓官芜冷哼一声,穿着一身简单的中衣抱臂靠着门框,眼神冷淡。
“太冷你不用送了,既然你看起来挺健康,我就先走了。”慌乱中,姽婳胡扯了一个理由,转身就走。
事情本该结束在这一刻,本该结束的。
但不知道亓官芜发了什么疯,听到姽婳要走,也不抱臂装酷,双手垂下故意惹毛姽婳:“我还不知道,陛下竟然有趴墙头的爱好。”
姽婳站在原地,她还没说亓官芜给原主戴绿帽子,他反倒说起她。
她转过身,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你还说我,要不是你红杏出墙……孤至于这样?”
隔着夜色,姽婳没有看到在她说起红杏出墙四个字时,亓官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那女子明明是他家姐,她竟认不出?
他审视姽婳,想从中看到一丝可能。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对啊,她是这个国家的女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为什么要对着这家伙心虚?
姽婳不信邪,自顾自走进亓官芜,“这皇宫是孤的,孤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有意见?”
亓官芜不说话,眼神里依旧带着狐疑。
只是离得太近,说是死敌吧。死敌又不会像他们这样暧昧,说是情人,又不会像他们这样擦出恨意的火花。
突然间,亓官芜先一步靠近姽婳,把她反手抱在怀里,撩起她的长发。
他在姽婳的脖子上看到了和原主一模一样的红痣。
亓官芜失笑,眼神逐渐冷冽,是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不认识家姐兴许是因为夜色太黑。
所以这个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招来迷惑他?
亓官芜对此感到恶心。
他厌倦丢开手,眉眼间都是疲倦。
冥冥中,亓官芜有种感觉,他来这个世界一直在找一个人。
心迷失在这个世界,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安定下来。
可是那个人的容貌、性别、长相、年龄等信息他一概不知,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寻寻觅觅。
他见过无数种风景,也见过很多人,但都不是他想找的。
眼下还被困在深宫里。
他突然放手,姽婳差点被亓官芜摔地上。
因为惯性她往前冲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步伐,她转身质问亓官芜:“你是不是有病?”
还想继续骂,又被怀里的动静打断。
她的袖子里掉出一瓶药,咕噜噜滚在地上。
姽婳没什么好气:“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死没死,眼下看见你没死,我非常失望。”
亓官芜看到药瓶,眼神连变都没有变,甚至眼底的寒意还深了几分,要是他愿意,都能戳死亓官芜:“不送。”
只是送一瓶药并不能让他动容。
“好。”姽婳转身就走,她真的是太闲才会担心亓官芜有没有事。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异响。
姽婳以为是亓官芜想偷袭她,拔下簪子准备和他硬碰硬,却看见亓官芜倒在地上。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好了,等下她又要被亓官芜冷眼赶走了。
太医已经来过,给亓官芜上了药拟了方子。姽婳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太医好像都习惯了,熟练地做完一切就走,这效率让姽婳叹为观止。
药正煮着,姽婳托着腮打量亓官芜住的殿。
和她的寝宫相比,亓官芜住的地方也太简陋。别说玉器瓷器,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看来这家伙真的是硬骨头,半点不得原主喜欢。
“水……水。”因为高烧陷入昏迷的亓官芜喃喃自语。
姽婳托腮的手一动,挺直背看着他,她挡了大半烛光,优越精致的鼻梁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眉宇之间微微蹙着,连睡着了都不安分。
不过,睡着的他比醒着时多了几分脆弱感,尤其是这样散着头发虚弱地躺床上。
她突然有点懂原主的恶趣味。
“水……”亓官芜还在低声喊着,因为高烧,他的声音越来越喑哑。
行吧,姽婳转身,四处找茶壶。
十二就在她身后,看着亓官芜的眼底满都是敌意,又看到他想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这么照顾他,心底恨意更甚。
“我去吧陛下。”十二想拉住姽婳的手,扶着她,他的陛下今晚也没有好好休息。
“不用。”看到了,姽婳眼睛一亮,走过去拿到茶壶,和十二扶她的手错开。
空落落的感觉不仅落在手上,也落在心里,十二看着自己的手心,这时候姽婳已经拿着茶壶回来。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动作,但这样才伤人,距离感和不被亲昵就这样产生。
这个茶壶和今天中午她灌亓官芜的那只长得好像……姽婳立刻住脑,想把脑子里不好的东西甩出去。
原主身为皇帝,其实不会照顾人,姽婳也是。这重buff叠下来的结果就是,亓官芜理所当然地被呛醒。
高烧还没退,人就差点被呛死。
亓官芜胸膛一震一震,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朦胧中他看到了姽婳,立刻清醒。
人还病重呢,在看到姽婳的第一眼眼底就满是嫌弃。
姽婳也看见了,不过在她眼底这都是小事,她不和这人一般计较。
她放下茶壶,没什么感情说:“醒了就赶紧起来喝药。”
十二立刻去外面给亓官芜端来了药。
药还没端过来,姽婳就听到亓官芜冷言冷语:“我不喝,您请回。”
以前也有这种事情发生,她给里面下了□□。
他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姽婳皱眉,“你好事,生了病不吃药还穿个单衣站外面晃,非得把自己折腾死才算完是吗?”
就在刚刚,姽婳突然悟到一件事——亓官芜不能死。
他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如果她杀了他,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找到回家的方法,亓官芜死了事小,她被牵扯进去事大,犯不着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命。
但姽婳想不到,因为原主的恶行在前,这句话引起亓官芜不好的想象和不满。
他画风都变了。
如果说刚刚还是生病的小白花,瞬间变成困兽,能咬死人的那种。
“属下哪敢轻易死,陛下不是说过,若我死了,也要整个亓官家给我陪葬,属下可不敢让陛下担上暴君的罪名。”
原主最不喜欢亓官芜自称属下,而暴君这个名字几乎都是在帝王的神经上疯狂踩雷。
以往亓官芜这么挑衅都会换来原主的一顿施虐。
但姽婳不是原主,亓官芜的话她也不往心里去,如果说刚来的时候她还会因为亓官芜的态度不满,现在她完全把他当成了疯狗,沾了一点点甲方属性的那种。
十二把药碗端来了。
“给他。”姽婳示意道,又对着亓官芜说:“既然醒来了也有手有脚自己喝。”
她若像往常一样被激怒惩罚他一顿,挥袖离去还好,可她现在……亓官芜有点看不懂姽婳,不知道她又想了什么招来折辱他。
看他这样,姽婳抿出了点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但她就是觉得和亓官芜说话不能藏着掖着,就应该有什么说什么,对付他这些弯弯绕绕就应该打直球。
姽婳:“你怕我给你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