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梧!本王命令你立刻放下弓箭!”
“我只听长公主的命令。”
白棠置若罔闻,她听不见后面的剑拔弩张,这条小路,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她身上的血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白棠失血过多,又是初冬,她只感觉脑子越来越晕眩。
郑梧并没听裴寂的命令,他手中的箭应声而出,眼瞅着就要射穿白棠。
千钧一发之际,白棠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那支箭从她的头顶飞了过去。
“给本王拿下!”裴寂指着郑梧,碧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卸掉了郑梧的弓箭,郑梧没了武器,很快便被团团围住了。
裴寂翻身下马,往白棠处跑去,白棠仍在往前一点点爬,她双手绑在一起,刚刚射中她的箭不断摩擦她的血肉,叫她痛苦难言。
她终于爬到路的尽头,那块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宋宴之墓”。
“真是让我好找,”白棠哽咽着说,“怎么睡在这儿了?不是说好要带我走的吗?快起来。”她一边说,一边用绑着的双手来挖地上的土。
裴寂走到白棠身边,看他的猎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过来。”
白棠不听裴寂的,身子一点点后退,直到半张身子靠在宋宴的墓碑上望着他,眼神中写满倔强。冰凉的石块咯着她的脊背,他再也不能给她一丝温暖了。
“跑了这么远,就是来看他?”
白棠很哀婉地笑起来,眼泪滴滴答答的:“是啊,我总是要来看看的,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你信不信,我把他挖出来,曝尸三日,挫骨扬灰?”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吓唬我的吗?”
她说完这句,头一歪就昏睡过去了,她半张身子仍然倚着宋宴的坟。
裴寂蹲下来,将她的头倚在自己肩膀上,手绕到她的背后去,握住插在她左肩上的箭,很绝情地拔了下来。
白棠无声无息躺在他怀里。
像一块脏了的雪一样凉。
“我们回家。”裴寂在已经昏睡的白棠耳边说道。
孟央此时正在王府里焦急地踱步,她原本跟裴寂一起从宫中离开,可两人的马车一驶出宫门,就看见王府的小厮迎上来。
再接着不知在裴寂耳边说了些什么,裴寂便让她自行先回,一个人飞身上马,又带了长公主的卫队。
等孟央回了王府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王府进了刺客,掳走了白棠。
“别等了,王妃。”流萤劝道:“一个妾室,死了也就死了,是她命不好。”
孟央摇摇头,她跟在裴寂身边多年,从没见过他那样慌张的神情,可能只有一瞬,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我再等等。”
“再等,天都要亮了。”
流萤的话不虚,孟央抬头看看微微发白的天,可她并没有多少睡意。
“派个人出去迎迎,一旦见到王府的马车就立刻回来告诉我。”
“好。”流萤点点头,赶忙去找手底下的小丫鬟了。
太阳彻底升起来的时候,那小丫鬟果然跑回来了,孟央赶紧往府门口去迎,还未走到府门,便见到裴寂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了。他脚下生风,走得极快。
“殿下……”孟央想走过去跟他说两句话,可裴寂根本理都不理她,连个眼神都没有,她的话散在风中,隔了没一会儿,又看到提着药箱的太医正慌慌张张的赶过来。
太医一进屋,就看见地上都是女子衣裙的碎片,上面沾了血和土。
他往里面走去,就看见靖王了。
靖王正坐在床上,锦被里裹着个女子,他战战兢兢地把了脉,只听靖王问道:“她怎么样?”
“受了外伤,流血过多,这些日子除了按时上药,喝药之外,也应再多吃些补血的食物,多加休息,不日便可痊愈。”
太医一边说一边打探着靖王的神情:“小夫人身子骨倒是还可以,只是最近好像郁结于胸,食欲不佳,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不宜动气,不宜多思,也不宜流泪。”
裴寂挥手叫他下去,等太医走后,他开始很细致地替白棠收拾伤口,她受伤的位置有些私密,他不愿意她的身子被外人瞧见。
他将锦被揭开,白棠原在温暖的梦里呆的好好的,突然感受到一股凉风,将她吹醒了。
她此刻有些许的意识回笼,白棠发现这儿不是自己的床,面前坐着裴寂,他正伸手来解自己轻薄如纸的里衣。
“你……做什么?”白棠想抢过被子盖住自己,可是她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各处伤口都叫嚣着此起彼伏的火烧火燎。
裴寂轻轻一拨,便将她的里衣解开,熟练得令她哑然。
“你!”白棠吓得脸都白了:“你还是人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这事?”
她的伤口处传来疼痛。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裴寂在给她清理伤口,旁边烧着一锅酒,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我不行!”白棠看见裴寂正在将手帕的一端投进煮沸了的酒里一起煮着,明显是要给她消毒用的,她立刻用手去拉裴寂:“我不行的,裴寂,这样太疼了。”
裴寂不理她,他知道白棠是最怕疼的,可若是她后来没在地上爬,伤口也不会落上泥土,也就用不着这么烈的法子了。
一想到自己叫她过来,她不仅不听,还死倔地往前爬的样子,裴寂就恨恨地想,若此刻不叫她疼些,她的心里便总是要装着些不三不四的人。
滚烫的手帕连带着酒气一起烫在她的伤口上,叫白棠一瞬间便疼得哭喊起来。
第100章 同床共枕
白棠的嗓子都哭哑了,裴寂也没放过她,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她托起来搂在怀里,将她的里衣彻底脱掉,准备清理她后肩上的伤口。
白棠整个人颤抖起来,她的头发此刻都被汗水浸湿,眼泪落在裴寂的脖颈处,她此刻真像是一t只被他射落的雀儿了。
“好疼,好疼。”白棠哀求道:“求求你了。”
裴寂的指腹在她后肩的伤口处缓缓游弋,用只有白棠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绑你的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白棠静默了一瞬,她发誓只有一瞬,接着答道:“没有。”
伤口处立刻敷上滚烫的手帕,白棠哭喊得更凶了,眼泪流得也更多。
“撒谎,”裴寂在她耳边说道:“是要受到惩罚的。”
白棠整个人倚靠在裴寂怀里,只觉得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是说了,”白棠半真半假地说道,“他说他知道小宴子……宋宴被埋在哪里了,只要我不发出声音的话,就带我去。”
听到宋宴的名字,裴寂警告性地按了按她的伤口。
“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好人,让我听他的,也让我帮他。”
“那你怎么说的?”
“我其实认出他了,他就是那个马夫,就是上次刺杀你,挟持我,最后又把我拽到青雾河里的那个。”白棠说道:“他差点把我害死,是哪门子的好人呢?”
裴寂此刻终于愉悦了些:“他确实不是好人。”
白棠的伤口已经干净了,他开始给她很细致地包扎,那白布自后背转到前面,白棠的小衣只能遮住最隐秘的位置,此刻有些隐隐的要落下来。
白棠手忙脚乱地遮住自己的胸脯,嘟囔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说完就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命就在旦夕之间呀!
裴寂难得的没生气,给她包扎好之后,又给她穿上件崭新的里衣,接着叫人去打盆清水过来。他很耐心地替她又清理了手和脚腕上的伤口。
不多时,白棠就开始发热,她的眼皮也不听使唤地合上了,晕晕乎乎之际,裴寂将她安置在温暖的锦被里。
趁白棠睡着了,他又叫人重新换了水,给她稍微洗了洗头发,清水很快变得混浊,但白棠又是干干净净的了。裴寂怕她烧得严重,又一点一点将她的头发擦干。
白棠呼吸均匀,只是高烧不退,裴寂静静地瞧她睡了一会儿就起身了。
他走到院子里,碧琼和赤影正在那儿等着,一见裴寂,碧琼立刻跪在地上。
“是属下看护不周,请殿下责罚。”
赤影很紧张,他知道裴寂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碧琼,于是赶紧替她求情:“碧琼是无心的,她以为您叫她看着白四小姐,是担心她在书房里做手脚,没想到居然有贼人会混进王府,您要罚,也应该罚那些外面的守卫。”
“领四十棍,没有下一次。”
“谢殿下不杀之恩。”碧琼捡了条命,赶紧离开了。
裴寂转头问赤影:“郑梧被关在哪儿?”
“地牢。”
裴寂立刻动身往地牢去了,等他走进地牢时。他的剑彻底拔出,已经等不及要喝郑梧的血了。
郑梧此刻被鞭打的浑身是伤,但他果真是一条汉子,不言痛,不求情。
见裴寂来了,他也只是惨笑道:“殿下被女色所惑,若留着她,必有后患。”
“不劳你操心。”裴寂冷冷道:“本王自己的女人,自会看护得紧。”他话锋一转:“倒是你,没有本王的命令,竟敢擅自动手,郑梧,你太不了解我了。”
裴寂的剑瞬间刺穿了郑梧的左胸,他特意偏离了心脏几寸,深怕他不能感受到疼痛就轻易地死去。
郑梧面色惨白,这一剑插得极深,看来裴寂是真的动怒了。
还不等郑梧有所反应,裴寂便握着剑柄,搅动他的血肉。
正当裴寂觉得有些玩腻了,打算赏郑梧个痛快时,地牢门口却传来响动,裴缦华匆匆赶来。
“你做什么?!”裴缦华又惊又怒,但也只是面色稍稍有了些变化:“来人,赶紧把郑梧放了!”
裴寂的面色要更差些,可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在裴缦华面前,他向来会输些气势。
郑梧被裴缦华的人拖着往地牢门口走去,可裴寂一想到白棠刚刚那副可怜的样子便心有不甘,他顺手拿起地牢里的弓,很利索地射中了郑梧的左肩。
“阿寂!”裴缦华怒声呵斥,又担心郑梧的伤势,只好先回了公主府。
廖北谦一直被关在这地牢中不见天日,时间长了也无聊,今日这出好戏倒是正对他的胃口。
“哈哈哈哈——”廖北谦仰天长笑:“靖王殿下居然也会为了女人,跟自己人刀剑相向。”他又打听道:“什么样的女人啊?也让我见见。”
裴寂踢了踢关着廖北谦的牢房:“你有这闲心,不如赶紧想想那把扇子!”
裴寂一身戾气地往回走,直到看见床上熟睡的白棠,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仍发着高烧,此刻又梦呓着要喝水,裴寂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喂给她喝。
裴寂重新叫人从外头井里打来一桶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白棠不厌其烦地擦身子,直到后半夜她的温度才略略有些降了。
裴寂翻身上床,没过一会儿,白棠就靠近他,一只胳膊一条腿极其随便地搭在他身上。
钱嬷嬷真的有教过她什么吗?裴寂暗自想道,怎么会有如此不规矩的女子?
有月亮从窗外透进来,她抱着他的胳膊安睡,呼吸声可以忽略不计,裴寂倒是十分规矩的睡姿,她倚着他,他便一动不动。
等太阳洒在白棠脸上的时候,她缓缓睁开眼睛,裴寂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的手很暧昧地搂在她的腰间。
什么情况!
不等她的大脑反应,她的腿先下意识地用力,将裴寂踹了下去。
第101章 天经地义
糟糕!
看见裴寂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白棠赶紧闭上眼睛假寐。
她熟睡时候的睡姿他不是不知道,裴寂一睁开眼睛便看见白棠笔直地躺在床上,一看便知道是装睡。
他走到床前,深知刚刚那一脚绝对是白棠踢的,只是现在她又不敢承认了。
于是他立即俯身,决定要收点利钱。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裴寂已经欺身而上了。他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握住了她的脖颈。
白棠有一种要被掐死的预感。
意料之中的窒息感并没有降临,她感觉唇上敷上一片冰凉的柔软。
!
白棠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裴寂正在吻她,见她睁开双眼也没有停止,而是立刻加重了这个吻。
裴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他的唇也从一开始的冰凉变得滚烫起来,白棠只要一挣扎,握在她脖颈处的大手就会紧一紧。
她的身子被吻得酥软,明显就要喘不过气来,可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明,见裴寂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的手开始推拒他的胸膛。
裴寂立刻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
大概是力气大了些,她手腕上的伤还没好,此刻疼得她开始流泪。
见她伤势未愈,裴寂想了想还是暂时放过了她。
白棠赶紧伸手擦了擦嘴,胳膊带动了伤口,疼痛感瞬间裹袭而来,叫她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紧闭眼睛,捂住伤口,一动不动半晌才缓过来。
“你疯啦,裴寂!”白棠摸了摸胸口的伤,怒怪道。
“谁叫你踢我?”
两个人对峙片刻,白棠勉强用右手撑着床身坐起来:“谁让你……跟我睡在一起?”
“这是我的床。”裴寂坐了过来指了指床,“这是我的女人。”他紧接着指了指白棠,“我睡在自己的床上,和自己的女人睡在一起,天经地义。”
他的手托了托她的脸:“就算我做了什么,也都是天经地义。”
白棠一时语塞。
“那我还是回行云阁去吧。”白棠想下床,可是她没法弯腰,只勉强穿上了右脚的鞋子,左脚只穿了一半,她踢踢踏踏的走了两步就被裴寂抱回去了。
“行云阁也是我的。”裴寂将她按回床上:“这王府里的任何地方,本王都去得。”
他起身叫丫鬟进来,穿好衣服后出去了,回头跟丫鬟嘱咐道:“本王回来之前,小夫人哪儿也不许去。”
裴寂一走,白棠就卸了全身的力气,她闭着眼睛回忆那天方贺给她画的王府地图,方贺所指出的地牢里,会关着谁呢?
她没有休息多长时间,裴寂门口很快吵吵嚷嚷地传来哭声,白棠走到门口一瞧,是小铃铛。
小铃铛见了白棠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裴寂屋里的丫鬟一看见小铃铛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子里。
“怎么了?”白棠抱抱小铃铛:“发生什么事了?”
小铃铛吓得浑身发抖,可无论白棠怎么追问都一言不发,白棠陪着她吃了午饭和晚饭,又将她哄睡着了。
裴寂屋里的小丫鬟很羡慕地瞧着,等小铃铛睡了之后,那小丫鬟犹豫着提醒道:“小夫人,小铃铛的身份不宜睡王爷的床,殿下回来了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