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几十个剑客闻声而来,纷纷持剑围拢上去。
樊尔眼神犀利扫视众人,不动声色握紧赤星剑柄。
“我不是来闹事的… … ”
人群中有人高声打断他的话:“夜闯相府,不走正门,谁知你是何居心!”
吕不韦听到外间喧闹,起身走出去,看到樊尔,他惊讶出声:“先生何故夜访?”
见周围人在吕不韦的示意下收起剑,樊尔也将赤星入鞘,同时还不忘抬起双手辑礼。
“嬴… … 君王与蒙毅在宫外二十里密林中遇袭,师妹已前去密林,特意嘱咐我来寻相邦调遣卫戍军前去密林营救君王。”
“遇袭?”吕不韦眉头一皱,有些迟疑:“大王为何在宫外密林?你们又是从何得知大王遇袭的?”
对方一连串的问题,让樊尔有些烦躁,他本就因担心琉璃而心神不宁,此刻面对怀疑,他一句都不想过多解释,可他又不得不压下情绪。
“君王为何在宫外,相邦到时自己去问。至于我们从何得知他遇袭… … 不便告知,还望相邦不要再耽搁,营救君王要紧。”
“先生所言有理,吕某这便调遣卫戍军。”
无论真假,吕不韦都不能拒绝,他不敢拿君王性命冒险,最近几年,秦国连丧三王,时下局势刚稳定不久,新王不能有任何闪失。
密林深处,火光点点,剑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琉璃与武庚轻点足尖,先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悄无声息降落地面。
前方打斗声异常激烈,琉璃凝神在其中寻觅嬴政与蒙毅的影子,却见两人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二人满脸满身血痕,发丝和衣衫均都凌乱不堪,模样异常狼狈。
“我要活的,你们别把他们打死了。”
一道低沉压抑的男声响彻在山林中,琉璃觉得甚是熟悉,但对方故意变了声调,她一时无法辨别出是谁。
不再犹豫,她步履如风,几个闪身近前,挥剑砍在一名黑衣人持剑的手腕,随着一声闷声惨叫,那人手腕筋脉断开,长剑随之掉落。
鲛族先祖毕竟曾经也是人族,琉璃无意夺取人族性命,为了能迅速结束这些人的攻击力,她必须快准狠斩断他们手腕筋脉。
夜色中,冷厉剑光闪过,随着声声惨叫,被围在中心的少年君王转头,在看到琉璃的刹那,已经精疲力竭的身体顿时又有了力量。
剩下的黑衣人很快反应过来琉璃的招式,开始以同样的方式反击,纷纷朝着她的手臂刺去。
鲛人对临近的危险十分敏锐,不待那些长剑近前,琉璃左手长指翻转,幻化数道灵力击在那些剑刃上。
众黑衣人手臂麻木,只觉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自己手中的剑。没有修习术法的他们,肉眼看不到那些月白灵力。
琉璃闪身越过几个黑衣人,到了嬴政与蒙毅身边。
“你们两个没事吧?”
“无碍。”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嬴政好奇问:“你怎知我们在此遇袭?”
“因为… … ”琉璃回手划破一名黑衣人的手腕,神秘眨眨眼睛,“我能预知到你的危险。”
嬴政刚想追问,身侧一道剑刃劈来,他忙身子后仰,堪堪躲开。手中辘轳剑还未来得及刺出去,眼前一道剑光闪过,那名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跪倒在地。
蹲在阴影处的人见此情形,眼中闪过冷意,一拳击在结冰的树干上。
三个人分别对付余下的黑衣人。
眼见着黑衣人逐一倒下,隐匿在阴影处的人不甘心就此失败,他瞅准目标,趁着琉璃被困住之际,飞身上前,手中青铜剑直直刺向少年君王的脊背。
蒙毅余光瞧见那道身影,惊呼:“大王小心。”
嬴政闻声回转身,冰冷剑刃已然架在脖颈上,而持剑之人,竟是赵屹!
“都住手!”赵屹伸手抓住少年君王的肩膀,“秦王的命在我手上,你们两个还不住手!”
琉璃砍断一名黑衣人的手腕筋脉,收剑回转身,看清挟持嬴政之人,她没有过多惊讶。早在吕不韦不愿放他归赵时,她便隐约猜到他会做出反击。只是,她没想到这赵屹会偏激到袭击嬴政,她本以为他会私下谋划逃出咸阳城。
锋利剑刃划破脖颈上的皮肤,嬴政并未露出恐惧之态,而是平静问:“为何如此?”
“我为何如此?”
赵屹呢喃重复一遍,呵笑之声自喉间溢出,笑声逐渐放大,回荡在山林中,显得凄凉又癫狂。
第069章 质疑身份
一丝血珠顺着脖颈滑入衣襟, 嬴政剑眉微蹙,垂目瞅了一眼肩头剑刃,出声打断那凄厉笑声。
“若寡人没猜错, 你是想挟持寡人出城吧?”
“是!”笑声戛然而止, 赵屹回答的很干脆。
斜眼扫视周围黑衣人, 嬴政蓦地笑出声来。
“听闻春平侯聪慧过人,颇具才能谋略, 今日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顿了顿,他抬眸直视赵屹:“你们赵国安插在咸阳的人,想必全都在此了吧!他们个个身手了得, 完全可以协助你悄悄逃出咸阳,可你却选择了最蠢的办法。纵使你挟持寡人, 吕不韦也不会轻易放你出城的。寡人不过十几岁都明白这一点,春平侯一把年纪了怎会不懂?”
“愚蠢?” 这话激怒了赵屹, 他手中剑刃又近了几分。
“吕不韦真不愧是帮助你父亲翻身的能人,他早猜到我会集结他们谋划出逃,先一步查出了赵国安插的所有人, 他们的形貌特征全部暴露, 各处城门均都被安排了最精锐的将士,纵使我们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我何其不知这是愚蠢!可我不得不选择这个最愚蠢冒险的办法!”
惊讶之色在嬴政面上转瞬即逝, 是了,吕不韦何其心机, 在决定扶持赵堰为王的那一刻,想必他就已经命人在查这些人了。
“倒是寡人愚蠢了。”
自方才一直未曾言语的琉璃, 掌心汇聚出一道灵力, 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击落赵屹手中的剑。她距离两人有一些距离,出手势必会引起怀疑, 不出手,万一嬴政有危险。两相权衡之间,不远处骤然传来马蹄踏击地面地声音。
赵屹明显有些慌神,抓住嬴政肩头的手更加用力。
趁着这个时机,琉璃递了一个眼神给嬴政,同时手指微动,运用灵力卷起地上一块石子击向赵屹手腕。
轻微‘啪’的一声,赵屹只觉腕骨麻木,使不上任何力气,沉重青铜剑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嬴政反应迅速钳制住他的手臂,脚上用力踢在他膝关节处。
待赵屹反应过来,已然被按倒在地,地面结冰碎石子硌的他侧脸生疼。
吕不韦带领卫戍军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少年君王单膝抵在赵屹背部,将其压制在地上;蒙毅满身是血,衣衫发丝凌乱;一众还能勉强站立的黑衣人,个个都抓着滴血的右腕;而琉璃手持长剑,月白袍子未见丝毫污浊,似乎这场混乱与她无关一般。
卫戍军将领眯眼看清压制赵屹的是君王,忙越过吕不韦,脚步慌乱上前,口中还不忘提醒:“还不快帮忙!”
其余卫戍军闻此话,匆匆忙忙跟上去。
幸存的几十名黑衣人手腕筋脉均都断裂捡不起剑,面对大秦最精锐的卫戍军,他们没有抵抗的能力。主子被捕,他们作为下属只能放弃逃跑,主动束手就擒。
将赵屹交给两名卫戍军,嬴政抬手正欲去擦拭脖颈上的血迹,眼前却出现一块雪白细布,熟悉的清雅淡香随之钻入鼻腔。
琉璃拉过他的手腕,将细布塞到他手里。
“你手上有沾染泥土与他人的血,最好不要碰触伤口。”
嬴政淡淡应了一声好,将那块布按在还在渗血的伤处。
樊尔走到两人身边,拉住琉璃手臂,左右查看,神情紧张问:“有没有伤到?”
轻轻推开他的手,琉璃哭笑不得:“区区几十人,我若受伤,岂不是很丢脸。”
见她一脸轻松开玩笑,樊尔这才放心。
吕不韦没有去关心君王的伤势,径直走向被两名卫戍军钳制的赵屹。
“怎就如此不听劝?刺杀君王是大罪,你这一闹,进了咸阳牢狱,以后日子会更加不好过的。”
赵屹咬牙切齿盯着吕不韦,眼珠凸起,若不是被两名卫戍军控制着,他早就扑上去了。
吕不韦笑容嘲讽:“想杀我啊?”
赵屹心如死灰闭上眼睛,没有回答。挟持嬴政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可他别无选择,所有人身份均都暴露,他只能放手一搏。失败了,左右不过是一死。
卫戍军在吕不韦的示意下,押着赵屹与一众黑衣人先行向密林之外而去。
将剑入鞘,琉璃擦去手背上的一滴血。
“先回宫吧。”
“二位先生莫急。”吕不韦先是辑了一礼,才道明意图:“今晚事出突然,还望两位随我回去,待事情调查清楚,再回宫也不迟。”
“相邦,你这是何意?”嬴政上前两步,挡在琉璃与樊尔身前。
吕不韦面色一沉,那双原本温和的双目如鹰隼般犀利。
“今晚赵屹等人埋伏在此,他们二位又恰巧知道大王在此处遇袭,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大王当初于邯郸结识这两位楚国剑客,难道就从未怀疑过他们的身份?两年前臣便谴人去楚国调查过,他们的剑客身份实则是伪造的,压根不是楚国人。”
主仆俩均都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对望一眼,当初花重金伪造身份时,他们也没预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调查。
嬴政厉声追问:“楚国那么大,敢问相邦的人在何处调查的?都城?还是全部城池?”
见君王言语之间尽是维护之言,吕不韦被气笑了,他也不再争辩,抬手一挥,示意几个卫戍军擒住琉璃与樊尔。
嬴政立时拔.出辘轳剑,冷眼扫视几个卫戍军,“你们是大秦的卫戍军,不是他相邦一人的卫戍军。”
几人看见秦王之剑,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眼见着双方僵持,武庚悄无声息飘到主仆俩身边,“要不我现身,帮你们解释解释。”
琉璃摇头,这种状况下,一个魂魄若是现身,怕是更加混乱。
“政儿,你和蒙毅先回宫,我们配合相邦调查清楚再回去。”
嬴政不肯让开,仍旧固执挡在双方之间。只见他缓缓举起辘轳剑,神情坚定,一字一顿道:“他们是寡人的人,尔等质疑他们,就是在质疑寡人。”
吕不韦脸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着。卫戍军毕竟是王宫的禁卫军,他不好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刁难君王。
闭眼平复一下情绪,他强颜欢笑道:“既然大王信任两位先生,臣便不再多言。”
“相邦无需多虑,我与樊尔就在宫中,若是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找我们。”
琉璃不喜人族这些逢迎之语,但嬴政还未掌权,大半权利还在吕不韦手中,她不能让嬴政为了自己和樊尔,跟吕不韦翻脸。
听到这番话,吕不韦脸色稍有缓和,淡笑颔首,算是妥协。转头吩咐十八名卫戍军,“护送大王回宫。”
“诺!”
十八人声音洪亮。
因要彻查袭击之事,吕不韦没再耽搁,匆匆向着林外光亮走去。
蒙毅屈指抵在唇边,两长一短的哨声响彻在山林,不多时两匹高头大马疾奔而来。
二十二个人,只有琉璃来的时候没有骑马,众人翻身上马后,她站在原地略显尴尬。
嬴政毫不迟疑俯身朝她伸出长臂。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琉璃没有握住那只手,万一有人借此如章硕那般胡说八道,她可不想再被叫去华阳宫,或者相邦府。
樊尔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拍拍身旁那匹马,道:“少… … 师妹,你骑这匹马吧。”
琉璃没有客气,翻身上去,拍拍身后位置:“一起… … ”
“不可,这不合礼数。”樊尔面上一红,立时拒绝,他可不敢跟少主同骑一匹马。
嬴政明白琉璃何故如此,故而并未生气,他直起身子对樊尔道:“不如,你与我同骑一匹。”
君王与他人同骑一匹马,实在不合礼数,不待众卫戍军开口,蒙毅忙往前挪了挪,嬉笑道:“大王,我个子比您矮一些,还是让樊尔先生与我同骑一匹吧。”
“也好。”嬴政知道他们这是在帮自己维护君王的威严。
夜里静谧,秦律有规定,不可在城中纵马急奔,一个多时辰,一行人才回到王宫。
吕不韦调遣一队卫戍军之事,没有躲过华阳王太后的耳目。
四人刚入城门,华阳宫那边就得到了消息,但华阳王太后并未亲自前去章台宫,而是遣人到望夷宫悄悄通知芈姓姐妹。
已经睡下的姐妹二人得知君王遇刺,匆忙起身,简单梳妆打扮,趁着月色赶去章台宫。
嬴政与蒙毅满身泥泞与血迹。
寺人远远看到狼狈不堪的二人,惊慌失措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