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或许是因为她的举动太过无礼和小家子气,便衬得人有几分恶毒。
她依旧是对方才事情耿耿于怀,她问,“你将才到底在笑些什么。”
杨水起都不知道这人到底为什么能如此介怀此事,况且说了,不是她先去笑话她的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惹了她,但杨水起现下不想和这人多做纠缠了,李春华这人,比陈锦梨还要没头没脑一些。
“只许你笑,不许我笑?有这样的道理?”
杨水起冷嗤了一声,便不理会她,想离她远些。
说不通的这人。
李春华听到这话,眼中都闪现了几分错愕,自从她姐姐当了皇太子妃,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再这样同她说话了,即便旁人看不惯她,也不过是暗地里头讥讽两句,倒也没有杨水起这样说的直白。
她有些发懵,耳边响起了一阵又一阵轰鸣声。
从前那些早就被忘却的讥讽嘲笑声,因为杨水起的这句话又重新被勾了起来。
秋天的风带了已经带了几分冷意,杨水起今日出门的时候倒不知道天这样冷,现下才发现穿的实在有些过于单薄。
走过李春华身边的时候,将好有阵风吹过,将她的发丝吹得肆意飞扬。感受到了冷意,杨水起搓了搓臂膀,想要将衣袖拢得更紧一些。却在此时,忽感觉腰间袭来了一道力,猝然的一道重击,叫她突然失了平衡,杨水起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入了水中。
落水之前,杨水起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李春华当真就是个疯子。
陈锦梨气起来不过自己跳水里来脏污她,这李春华火气大起来上手就是直接推她。
第四十七章
周围响瞬时起了惊呼声, 没人想到杨水起突然落了水,肖春吓得大喊,“救命啊!!快救人啊!”
杨水起会水, 但这个国公府的湖看着就颇深,谁说就不会淹死人了啊?!
他们这一家人怎么就和水脱不开干系了呢!
肖春若是会水,早就也跳下去了,只是不会水,若跳了下去反倒成了累赘, 只能先喊人赶紧下去救人!
似有两三仆妇听到了肖春的声响, 忙往水那边跑去。
陈锦梨也惊了一跳,瞪向了李春华,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当真不是什么疯子吗!
将才杨水起路过她的旁边, 就掉到了水中, 难不成是说杨水起自己发了癔症,自己跳下去的吗?
有人落水, 这里乱成了一团,惊呼声音十分吵闹。
陈锦梨大步走到了李春华面前,质问道:“你做什么推她?!”
向来柔声细语的小姐, 在此刻却声色俱厉。
她方才虽然没有亲眼所见李春华动手, 但在杨水起旁边就只有她了,两人刚刚又呛了嘴,除了她又还会有谁?
李春华却面不改色道:“我推她?陈小姐说这话可有证据?你看到我推她了, 还是说旁人看到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陈小姐好像和杨小姐还闹过不愉快, 好像……”
她故作思考,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恍然大悟道:“好像不就是陈小姐自己跳进了水里头,污蔑的杨小姐吗?”
众人看陈锦梨的神色瞬间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李春华捂着嘴巴说道:“谁知道这个杨小姐又是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呢?为了脏污于我?”
陈锦梨这回是切切实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初坑害了杨水起的事情,没有想到现在还能成了回旋镖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只是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杨水起啊!!
陈锦梨见没人信她说的话,忙对身旁的丫鬟道:“快去!你快去喊表哥过来!”
男客那边离这没多远,一盏茶的时间肯定能带过来萧吟。
丫鬟听了陈锦梨的话也知道现下事态刻不容缓,赶紧跑去寻了人。
陈锦梨也来不及再同李春华争辩些什么,只赶紧趴在桥边,往湖下看去。
杨水起不受控制地往湖中沉,水流铺天盖地地往鼻中渗去,将才在岸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这湖不浅,如今掉了下来发现果真如此。
但也好在因为杨平的缘故,杨水起从小便被教了游水。
她不是不会水。
突然的落水叫人惊慌,但惊慌之余,她也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现下这个时候,越是慌张,越是要命。
见她落水,已经有两三会水的仆妇往她这处游来,杨水起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强迫自己放松安心。
不怕,不用怕。
没什么好怕的。
已经有人来救她了。
只是水太冷了。
入了秋的水不亚于冬,冰冷刺骨的水侵占了每一寸肌肤和肆无忌惮灌入鼻腔之中,杨水起冷得手脚都有些僵硬。
只要仆妇们将她救上岸就好了。
杨水起朝着她们伸手求救。
然而手将触碰到其中一人,脚腕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住下拉。
她想出声呼救,手上扯着仆妇的力气也是越发用力,然而不论她如何想要扯着她们救命,她们却竟不为所动,她们这行人虽抓着她的手,却并没有真的使劲想要将她带离湖中,仍任由她被那股大力扯入水中。
方喘上一口气的杨水起,鼻腔之中马上又被灌满了湖水,身子若沉木,被那双手拖住下沉,如临深渊,眼前一片黑暗笼罩。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想要呼喊求救,然而水却铺天盖地涌入了鼻腔喉管。
空气越来越少,几乎叫她要喘不上气,脑中已经出现星星点点白光,几乎快叫溺毙在水中。
杨水起浑身发冷,就连挣扎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湖水浸透了她的眼,绝望也渐渐淹没了她。
可就在此时,那道扯着她脚腕的力道突然消失,一旁的仆妇也马上将她从水中拉了起来。
杨水起有了喘息的机会,猛地又吸了几口气。
但还不待顺气,竟又被扯了下去,窒息感再次扑来,长此反复三四次,虽她们确实在不断朝着岸边靠近,但杨水起也早去了半条命。
*
男客席面。
杜衡方才有事被昭阳叫走,那些人便都去寻了萧吟说话。
萧吟坐在席面上,手上把玩着酒杯,同旁边的人随意寒暄,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听,没怎么开过口。
然而不知道是何种缘故,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心跳得厉害,莫名地有些发慌。
是怎么了。
还不待到他细想,就听到了有人唤他。
手指一颤,杯中的酒不自觉地撒了出来。
他认出人来,是陈锦梨身边的丫鬟。
她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道:“不好了,二公子,杨小姐落水了!!”
*
那一边桥上的人也渐渐都看出来了些许不对劲,这……怎么这么奇怪呢。
他们隔得距离较远,看不大真切究竟是何事,也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底下扯着杨水起的脚腕,而那些仆妇看似是在救人,实则不过是按着她不叫她到处挣扎。
秋冬之际的湖水光是冻,都能将人冻死,更遑论她被如此三番五次折磨。
杨水起在水中浮浮沉沉,这样来回了几遭之后,只恨不得干脆淹死了算了。
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
将要溺毙之际,却又给你了希望,可是在给了你希望之后,又重新让你落入了绝望。
陈锦梨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她眉头紧紧蹙起,看着湖面喊道:“你们干什么?!救人要这般久?”
救个人罢了,怎么还浮浮沉沉,半天没有救上岸来?
国公府的桥建得有些高,他们实在有些看不清。
当然没有人回答陈锦梨的话,只有李春华阴阳怪气道:“光喊有什么用?你自己怎么不下去救人呢,喊得倒是……”
喊得倒是比谁都大声。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突然噤了声。
萧吟的忽然出现,瞬间引了桥上的人拥簇去看,李春华也因为萧吟出现而默了声。
她不再顾得和陈锦梨拌嘴,也趴到了桥边去看。
只见萧吟已经脱了外头的锦服,丝毫不曾犹豫,直接往水里跳去。
旁人也叫他的举动惊到,似也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连一丝犹疑都没有。
围在桥上看热闹的小姐颇多,一时之间都叫七嘴八舌纷说着,只李春华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李春华暗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形容面色都有些怨毒。
只见水中,萧吟很快就已经游到了杨水起的身边,眼看那些人还扯着杨水起不肯放手,萧吟面上覆了冰冷寒意,色若阎罗,他冷冷道:“谁还敢碰她,我要了她的命。”
萧吟在知道这里出事了之后马上就赶了过来,可是饶是再如何的快,一盏茶的功夫也要。
但,杨水起足足在水里面待了一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被人救起来。
从湖中到岸边不过一点的距离。
显然不对劲。
萧吟的湿发些许黏在了脸侧,水珠顺着额间淌下,凌冽的神色将那些仆妇吓了一跳。
听得此话,却还有人再嘴硬,“我们是国公府的人,杨小姐落了水,我们救人而已,萧二公子好生不讲道理。”
江北抱着萧吟的衣服,气得在湖边喊道:“你个囚攮的,仔细你的眼!还敢喝吣些什么!”
萧吟懒得同她掰扯,神色愈发狠戾,嘴角浮起冷笑,看向了说话那人,“今日神来杀神,你,要试一试吗?”
他的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犀利,冷傲不驯的外表之下杀气涌现,让人根本就无法去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没有人再敢动了。
湖水冰冷彻骨,就连萧吟这样的男子都有觉得有点冷,遑论是杨水起。
她现下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一丝人气,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睁不开,只感觉自己被人揽在了怀中,怀抱宽厚又有力,她却不知道是谁。
太痛苦了。
“好难受……杀了我吧……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杨水起气若游弦,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几乎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说了这话。
她的第一句,不是旁的,而是杀了她。
萧吟正揽着她往岸上去,却听到这一声响,他浑身震颤,瞳孔都随之缩动。
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杀了她。
她们到底将她怎么了啊。
萧吟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不知所措,他只能紧紧地揽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杨水起,别怕了,你不要怕了啊,我来了啊,不会有人再去欺负你。”
自从上一次在小巷之中,杨水起说了那么一番话,哭着跑走之后,萧吟便也有些不得解脱。
怎么就,就将人逼至了这种地步。
他想过,放手吧,或许现下放手就会好一些。
可是,她现下说她想死啊。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不知道她们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将她带到了岸边,从江北手上拿过了方才脱下的锦袍将她牢牢裹紧,扯起干净的衣袖为她擦着脸,为她擦净了眼中的水珠。
动作恍若信徒一般虔诚。
旁的人见了都晃了神,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谪仙一样的公子竟会做这样的事情。
实在叫人惊讶。
当初的人都说是杨水起对着萧吟死缠烂打,但现下,分明是萧吟自己,对她如此缱绻。
萧吟擦着她的眼,然而怎么都擦不干净,一直有泪从里面滚落。
杨水起止不住地哭,眼泪如何都擦不干净。
怎么办啊,该怎么办。
她现下很冷吧,很难受吧。
水这样冷,她在水里面泡了这样久,她该多害怕啊。
她没有这样怕过,自从二人闹掰了之后,她在
他的面前一直都很强势,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怕成了这样。
萧吟跪在地上,石子硌得他膝盖生疼。
他说,“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她们怎么欺负你了,你同我说好不好。”
萧吟的话一点又一点传入了杨水起的耳中,听着不那么真切。
杨水起强忍着泪意睁开了眼,发丝粘在脸上,眼睛红得吓人,日光斑驳,她的脸色惨淡如霜,纤长的羽睫至今还在忍不住地轻颤,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杨水起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胸腔中呛了一堆的水,压得她难受,直到现在,那股窒息的感觉仍旧萦绕胸口久久不散。
萧吟见她睁了眼,又不厌其烦地问了她一遍。
“告诉我,告诉我她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极尽温润,带着些许诱哄的意味。
听到这话,杨水起眼中的泪又是止不住地流。
可还不待她开口说话,那些小姐们都从桥上跑到了湖边,肖春看到杨水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得半死,哭着扑倒在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