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白柠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7 14:42:56

  少年不回答,反而退开了好几步,脸上写满了“我不打算搭理你”。
  颜鸢恬适地眯起了眼睛,像是猫儿吃饱喝足似的。
  “我父亲很有钱的,肯定要比你们那个雇主有钱得多。”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每一句话的尾音微微虚浮,一副中气不足的病秧子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有气无力的千金大小姐,正热络地向少年介绍绑票的正确操作:
  “听说道上有个说法,叫双吃,或者你们也可以拿了雇主的钱之后,再和我爹爹再要一笔呀。”
  “……”
  “我父亲认得我的字迹,我可以写一封信,让我爹爹先送一笔定金过来,然后……”
  “够了。”少年忍无可忍,粗暴地打断她的聒噪,“谁告诉你们我们是为了钱的?”
  “……哦。”
  颜鸢轻轻应了一声。
  不为钱,那就是为别的了。
  一帮不为钱财所打动的绑匪,他们想要的东西想办的事情,必定是钱财所不能及的。
  这倒反而好猜了。
  颜鸢想了想,问他:“所以你们的雇主,是官府里的人吗?”
  少年陡然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颜鸢。
  “你……”
  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气急败坏地连退好几步,再也不肯搭理颜鸢了。
  大哥说得一点都没错,大户人家的女孩子身上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颜鸢也懒得多费口舌,她打了个哈欠,又躺回了干草的床上。
  这一觉她倒是没有做噩梦,只是昏昏沉沉间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她几次挣扎想要起来,手和脚却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打散了似的酸痛。
  “喂,醒醒,你怎么发烧了?你是不是又耍什么滑头?”
  隐隐约约,少年的声音急躁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
  颜鸢很想回复他一句,发烧就是发烧,她又不是神仙还能让自己故意发烧吗?
  可她开不了口,抬不起手,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额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有人用冰凉的手绢覆盖到了她的额头上,随后又往她身上叠了一床被褥,还仔细地替她压好被角。
  “大哥,反正雇主也不要她了,我们还养着她干嘛?”混乱间,有个粗鲁的声音响起。
  “再等等。”白日里那个大哥回答。
  “都等一天了!让我们说我们压根就是被骗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宫里当差的!”
  “……”
  “他就算临时有事,也不至于人走楼空吧?留个字条总可以吧?”
  “……”
  “要不然干脆撕了算了!夜长梦多,还省一床被子。”
  “……”
  竟然是宫里的人么?
  颜鸢在浑浑噩噩间思索,宫中有哪路人马不希望自己顺利入宫。
  是太后,宠妃,还是父亲的朝中政敌?
  亦或是……皇帝本人?
  不论是哪一路的势力,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打算给她留活路。
  绑匪们拿不到交换的东西,又不愿意多一张吃饭的嘴巴,只会想着撕了票给对方一个教训,或者是转而尝试去联系她的父亲,一旦他们知道她的父亲是定北侯颜宙,是绝对不会让她活着回家的。
  “老大,真的不撕吗?”那个粗鲁的声音催促。
  “不撕。”大哥沉声道,“那个人现在玩失踪,我们要真动了手,不是反而逞了他心?”
  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
  颜鸢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做大哥的倒也不算太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去城里给她请大夫?”
  “裹上棉被,带去篝火旁。”
  ……
第3章 篝火
  颜鸢又被裹成了一个粽子,被人扛着带到了一间破旧的庙宇大殿。
  大殿的中央点着一堆篝火,男女老少正围坐在篝火旁,男人们喝着酒唱着歌,女人们在篝火旁缝补着衣裳,几个半大的孩童正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着,一切看起来和乐融融的样子。
  颜鸢被安置到了烤火的最佳位置。
  温暖的火焰带来滚滚的热浪,吹得她的眼睫微微发颤。
  “别装了。”绑匪大哥的声音冷冷响起。
  颜鸢沉默了片刻,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扭头看向大哥,又蜷缩起了脖子,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紧了些。
  “我有病,很容易死的。”
  “要是你们没撕票,我自己死了,可就真的是冤枉了。”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真的设身处地地为他们在着想,绵软且真诚:
  “为了不做冤大头,要不然还是放了我吧。”
  火光映衬着她的瞳眸,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墨石。
  绑匪大哥愣了愣,马上抽回目光,冷漠道:“做梦。”
  “……哦。”
  颜鸢应了一声,埋下头,专心烤起了火。
  绑匪大哥喝着酒,看着火光前的女子,皱起了眉头。
  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着实有些棘手,即使这个千金小姐看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杀不得,养不起,放了是后患,留着也是隐患。
  想到这里,绑匪大哥胸中一阵懊恼,提起一坛子酒猛灌了一口。
  真是个麻烦。
  ……
  颜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宝羊”沦落成了“麻烦”。
  她裹着棉被烤着火,终于感觉到身上出了一阵细细的汗,头痛就减轻了不少,于是她就把被子掀开了一些,露出脑袋吹风。
  “……咦?”
  破庙里的小孩原本在相互追逐,忽然看见大粽子掀开了被子,竟然是一个白净的小姐姐,顿时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小女孩兜兜转转,慢慢游走到了颜鸢的身边,蹲在地上看颜鸢的脸。
  颜鸢和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咕咕――”
  颜鸢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叫了起来。
  小女孩看着颜鸢,歪起脑袋:“姐姐的肚子在会叫诶。”
  颜鸢捂着肚子轻缓道:“姐姐肚子饿了。”
  小女孩愣了半天,恍然大悟,低下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烤饼,依依不舍地递给了颜鸢。
  “姐姐,吃饼。”
  颜鸢想了想,接过了小女孩手里的烤饼。
  她确实已经饿惨了,于是三两口就把烤饼吃了个精光。
  可是一小块烤饼实在是太少了,一块烤饼下肚,她的肚子还是咕咕叫。
  小女孩指着颜鸢的肚子:“姐姐,它为什么还在叫?”
  颜鸢沉思了片刻回答:“大概因为我很想活得久一些。”
  于是小女孩又跑了,片刻之后她拉着一个妇人到了颜鸢的身旁,指着颜鸢奶声奶气:“阿埃就是这个姐姐她吃不饱!”
  颜鸢:“……”
  颜鸢红着脸,从妇人手里接过了一张巨大的烤饼。
  她蹲坐在地上,用膝盖顶着烤饼,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啃着烤饼。
  妇人就在一边看着她,带着歉意轻声道:“对不住姑娘,我们当家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颜鸢抬起头,静静看着妇人。
  “我们不是为了钱财,当家的亲人失踪了,有人告诉他只要把你绑来住几天,就可以帮忙打探消息,所以……”妇人满脸内疚,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们到时候一定会把你完完整整送回去的,绝不伤你分毫。”
  竟还是一帮有底线的绑匪么?
  颜鸢慢慢悠悠地咀嚼完嘴里的烤饼,用余光扫了绑匪大哥一眼。
  “我原本是要入京嫁人的。”颜鸢想了想开口。
  “啊?”妇人愣在当场,不明白这因果关系。
  颜鸢又回头看了妇人一眼,轻声道:“我爹爹是在关外做营生的,我身体又不大好,所以他费了许多劲儿,给我找了一门帝都城里的夫家。”
  妇人愣愣听着。
  颜鸢在她惊讶的目光下,轻轻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惨淡一些:
  “我夫家是京城的大户,门第比我家高,所以我爹爹让我提前入京,好先学一学规矩,免得将来被婆婆轻视。”
  妇人张了张口,瞠目结舌:“那现在……”
  颜鸢幽幽道:“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被劫走的事了。”
  妇人终于彻底听明白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绑匪大哥,再看向颜鸢的时候,眼里已经充满了同情。
  眼前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婚嫁的年纪。就算是他们这种山野村夫,在娶一门亲事之前,也要去姑娘在的村子打听打听姑娘的品行如何……而她竟在出嫁路上遭遇了绑匪,哪个高门大户能容忍自家媳妇在成亲路上曾被人劫持的?
  就算他们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可以说,自打他们把她从客栈里劫走的那一刻起,这姑娘的下半生就已经毁了。
  真是造孽啊。
  妇人叹了口气离开了。
  颜鸢终于可以安心啃那个巨大的烤饼。
  她就这样啃着烤饼,烤着篝火,吃着吃着又犯起了困。好在身边就是被子,她干脆就躺倒了,在篝火旁边又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篝火映衬着她瘦削的脸,热浪拂过她的脸颊,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安睡的兔子。
  “这个千金小姐的心是不是属猪的吗?除了吃就是睡?”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绑匪大哥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
  篝火就这样燃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派去接头的人赶回了破庙,带来了最新的坏消息:接应的雇主依旧没有出现,他们顺着接引人留下的印章赶去关内,却发现就连印章都是伪造的……
  也就是说他们彻头彻脑地被骗了,被耍了,肉票砸手上了。
  绑匪大哥气得直接挥舞着马刀砍断了庙宇三根柱子,随后气势汹汹地踹开了颜鸢的房门。
  彼时颜鸢刚刚在小房子吃完最后一口烤饼,还来不及下咽,就被她拎着衣领提了起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那个人是谁?”
  颜鸢不适地动了动,迷糊问:“谁是谁?”
  绑匪大哥咬牙切齿:“当然是雇主!你装什么糊涂?若非跟你家有仇,为什么要在你出嫁之前毁你清白?”
  原来是为这个。
  颜鸢努力地扭了扭身子,发现脚尖依旧不能落地,这才干脆放弃了,就像是一条虫子一样懒洋洋地挂在了绑匪大哥的手上。
  她小声道:“我爹爹的仇家有点多,这个……不好说。”
  绑匪大哥冷道:“那就说最大的几个仇家。”
  颜鸢喘了口气,说:“……脖子疼。”
  她也确实没有说谎,她的脖子被衣领勒着,眼下已经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绑匪大哥和她僵持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把她放回了床上。
  他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颜鸢抬起头看着他。
  这个绑匪大概确实是急火攻心,不过一日的功夫,他的眼睑旁已经结满了青灰色的印记,看起来像是几夜不休不眠的样子。
  是因为断了亲人的线索么?
  颜鸢想了想道:“其实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绑匪大哥问:“你什么意思?”
  颜鸢抬起头看着绑匪:“我的家人至今没有大肆搜查我的下落,说明我被劫一事还没有泄露。”
  绑匪大哥:“那又如何?”
  颜鸢道:“如果对方是为了坏我姻缘的话,显然还没有成功吧。”
  有人不想要她入宫,所以雇了绑匪,在她入京的途中绑走了她,但是很显然她被绑票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
  所以雇主选择言而无信失踪,为的是让绑匪气得撕票,或者转而去探听她的父亲是谁,好另找买家勒索。而一旦这帮黑山绑匪知道她的父亲的身份,是绝对不会有胆量和他做交易的。他们会选择杀了她保平安。
  这原本是一个环环相扣手不沾血的完美计策,谁能想到这帮绑匪还真对钱没有兴趣呢?
  他们没有去找第二个买家,于是现在成了僵局。
  “所以你的意思是……”
  颜鸢轻声道:“他们会想办法,尽快把我被绑架的事情公之于众的。”
  ……
  守株待兔,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绑匪们没有人把颜鸢的话信以为真,自顾自地喝酒划拳去了。
  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异想天开的富家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几个小摊上的话本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算无遗策的诸葛再世?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事情却陡然间迎来了变故。
  那时孩子们刚刚睡下,女人们还在篝火旁缝补,忽然间一个守山的小弟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破庙里。
  他身上沾满了鲜血,重重地摔倒在了大殿的门槛上:“快……快跑……”
  所有人都冲了上去,绑匪大哥连声追问:“山下出了什么事?!”
  那人张了张口,又是吐出一口血来:“官府的人在山下……堵住了所有下山的路……”
  绑匪大哥:“多少人?!”
  那人:“很、很多……数不清……”
  夜色已经深了。
  山下的火把星星点点,在山脚下连成了一条线,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正慢慢地向山上包抄。
  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这明摆着就是死局。
  妇人们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她们各自抱起了孩子,急得团团转:
  “为什么会是官府的人?我们、我们没有干坏事啊……”
  “当家的虽然以前当过马匪,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们……”
  破庙里一片慌乱。
  绑匪们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绝望:他们不过去取三四十个人,其中多半还是女人和孩子,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枪兵悍马之下逃脱?可是如果不逃的话……怕是女人小孩发配边疆,男人斩杀殆尽,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转眼间,绑匪大哥的刀已经架在了颜鸢的脖颈上。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是不是你……”
  颜鸢轻道:“如果是我的家人的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来找我。”
  绑匪大哥:“那也是因为你!”
  颜鸢小声说:“可是现在你杀了我也是没有用的呀。”
  一时间,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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