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分神,回答:“还能怎么办?好好照顾庄老先生啊。”
男人双臂平展,倚靠在柔软沙发里,眉目间自带些痞戾的神态,口吻平静:“庄家仅在傅章两家之下,家业雄厚。庄老先生却膝下无子女,始终定不下继承者。”
“他说要认你做养女,就是有把庄家交到你手上的打算,”钟昧话音一顿,又补充:“或者是你未来丈夫的手上。”
苏忱轻不以为然的笑,观察自己刚勾完的形状,回话:“你还真信这些?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给老先生做了几顿饭,怎么可能继承庄家的家业?”
“再说,庄老先生还提过让你和我结婚呢。老爷子爱开玩笑,这些怎么可能呐。”
面前几步外,男人稳而平淡的声线出现,回应:
“怎么不可能?”
她手中的铅笔顿住,
钟昧语气不变,补充道:“我是说,让你成为钟夫人这件事。”
第41章 追求
大概是看出她表情里的茫然。
面前人收回视线,沉默数秒后补充:“当然,我只是说有可能,并不是说一定。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要看你的意见。”
苏忱轻依旧没反应过来。
也没有给她继续反应的时间,钟昧转移话题:“庄老先生为人和善,并不功利。他手里的产业不一定会交给能干的人,只会交给合他眼缘的人。”
说着,他走到她面前,抽走她手里的那幅草图,仔细观摩。
“这样就可以了,”钟昧把她往屋外推,道:“明天给你放个假。”
女孩就这么一脸懵的被推出屋。
钟昧关上房间的门。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谈女朋友,但却是第一次这样紧张。钟昧也不清楚自己刚才怎么会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但他现在并不感到窘迫,
内心更浓烈的情绪反而是失望。
钟昧坐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思考许久,想着刚才女孩疑惑懵然的表情,并不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更像是想拒绝,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越深想,就越明晰这一点。而且更令他暴躁的是,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像苏忱轻这样的姑娘,到底该怎么追?
钟昧拧着眉苦思。
苦思冥想大概持续了半刻钟,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拿起手机,眉头却皱的更紧。
但最终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
傅文琛已经在黑暗中静坐许久。
桌面上,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着四人群聊的聊天记录。助理守在旁边不敢喘气,让人进屋收拾满地的破碎瓷片。
这位傅总刚发过脾气。
助理连关门都不敢发出声音,故而,当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时,他被吓得魂儿都没了。
傅文琛注视着屏幕上的“钟昧”二字,眼神里冷的像是要杀人。
但在铃声响过一阵后,
他唇角勾起笑容,不急不缓的接通电话:“钟少,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怎么打电话来了?”
“我不至于因为那点小事跟你生气。”这位纨绔少爷的语气难得顺耳,甚至还对他笑了声:“傅总,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个事想请教您。”
傅文琛十分惊讶,“请教?”
“对。”
他直接笑出声,“稀罕事,钟少居然也会请教我,那我必须要好好指点。”
钟昧的语气有些别扭,但问的时候毫不犹豫:“有个女孩,我想追。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觉得你或许有办法。”
傅文琛话里有话的取笑道:“还有我们钟少拿不下来的女人?”
话音刚落,
他笑意凝在脸上,想起某个刚在群里激情怼他的画家。
钟昧应该没有意识到他的停顿,淡声解释:“毕竟你比我年纪大,也比我见的人多。废话不多说,你到底帮不帮?”
像是怕他不同意,钟昧道:“你最近不是在跟我们钟家抢一笔生意?你要是帮,我就把这笔生意让你,怎么样?”
傅文琛挑眉,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钟少是真被勾走魂儿了,都肯出血到这地步,我再不帮,实在是说不过去。”
钟昧没有戳穿他唯利是图的面具,压着脾气道:“快说。”
傅文琛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许久后才重新开口:“钟少,你可以死缠烂打,不讲道理。我之前那个小情人就是这样,我越是不讲道理,她越是喜欢。最好呢,不要让她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钟昧:“懂了。”
没有多说一个字,立马挂断电话。
傅文琛啧声,看了眼手机,觉得这位钟少是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这都信。
进来汇报工作的助理恰好看见这一幕,发现前几分钟还能活吃人的傅总突然心情大好,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趁着这人心情好奉上文件。
“傅总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助理谄媚的摆出虚心倾听的架势。
傅文琛签好文件,递给他:“以前养了只狐狸,死了。最近发现身边有人养了只很像的,我嫉妒,所以在挑拨离间。”
助理谄媚的表情逐渐裂开。
男人笑着道:“不过这次挑拨离间没来得及准备,有些草率,下次要好好准备。”
助理不理解自家傅总的思维,只能尊重。本来以为这种小事应该无足挂齿,傅总应该很快会忘记,但傅先生居然因为这件小事,将愉悦的心情保持到了第二天晚上。
直到晚上用餐时,
长桌对面是另一个空荡的位置,隔着高脚杯、餐具,仿佛曾经的女主人从来没有消失过。
傅文琛举起高脚杯,斯文的向另一端的空气敬酒,随后拿起刀叉,准备用餐。
手机发出声音,提示收到新消息。
傅文琛垂眸看去,
[钟昧:傅总,谢了,我试过你的建议,已经把那个姑娘追到手了。]
[钟昧:等回头拍好结婚照,给你发一张。]
第42章 回市
挂断电话的瞬间,钟昧便忍不住从鼻腔里闷出一声冷哼。
这姓傅的真以为他是傻子?
不过也是。
他把手机丢回桌上,讥嘲的想,傅文琛那条狗,他能指望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
钟昧躺回床上思索片刻,
然后转身又抓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消息。
次日。
苏忱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钟宅里异常安静。她扶着楼梯向下看,没见到人。
最近那位钟先生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少见钟先生不在家的时候。
苏忱轻下楼,去厨房寻些吃的。
到一楼时,却突然听到狗吠的声音。她循声看去,惊喜的在后花园看到一只边牧。
男人穿着运动服,显然刚夜跑结束,手里是些小狗爱吃的零食。
苏忱轻走过去,忍不住弯腰去摸比牧的脑袋。
这小狗很乖,也亲人,扬起脑袋蹭她手心,还会伸舌头舔。尾巴摇的像螺旋桨。
她笑着问:“哪里来的狗?”
钟昧垂着眸看她,宽厚有力的手掌绕紧绳索,“看你手机壁纸是边牧,你喜欢?”
苏忱轻惊讶睁大眼:“这你都发现了?”
这人忽然没头没尾的道:“我要是不注意这些,怎么追你?”
她疑惑看他。
这时候,那只调皮的边牧已经绕着她们转了好几圈。狗绳被这只活泼的小狗绕的七扭八歪。等苏忱轻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被绳子绑住了脚踝。
这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她脸色有些苍白,莫名的恐惧和心悸突然间袭来,感到眩晕。
苏忱轻正要蹲下身的时候,面前人却先一步动作,屈膝,修长手指拨开她脚踝上的绳,然后用听不出语调的声线道:“难道因为画家的眼睛都很好,所以耳朵不管用?总是听不见?”
苏忱轻只好把感谢的话咽回去,没好气:“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这个人便重新站起身,站在离她极近的位置。
那双长眸较之傅文琛更浅,宛若天然生成的琥珀宝石,在日光下亮泽剔透。他专注的盯过来,道:“我昨天说的话,你听懂了。”
苏忱轻看到这样的眼神,能做得到对视,却再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钟昧道:“你听懂了,但是装听不懂。刚才也是,你听见了又装没听见。”
她觉得委屈:“我没有。”
“那就是听见了?”
“当然,”苏忱轻实在是很喜爱绕着她转的这只小边牧,一边控制不住的摸狗头,一边回应:“我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抿唇,斟酌语言:“钟先生,这可以是个机会,但不可以是个结果。”
男人立即抓住她手腕,眉梢挑起:“所以你是愿意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苏忱轻眨眼:“是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话音没落,就看见面前人取出手机,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看清对方的头像。
是傅文琛。
苏忱轻皱眉:“你跟他说什么?”
钟昧已经把消息发出去,察觉出她语气里的不悦,便解释:“他不是跟你有过一段?我本来想问他怎么追你。”
苏忱轻低头看向正在歪脑袋的边牧,“是他让你送边牧?”
“不,边牧是我自己想到的。”面前人牵紧手中绳索,像是要跟某人划清界限似的,冷笑:“他想坑我,让我对你耍赖不讲道理,还说这样做最有效。”
苏忱轻平静道:“他确实是最不讲道理的。”
所以钟昧发出那两条消息时,她是在场的。看到钟昧夸大其词,说已经追到她,还要拍婚纱照什么的,她并没有太介意。
反正傅文琛不知道她是谁,应该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傅文琛:钟少,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傅文琛:太闲?]
钟昧拿着手机,瞳孔里闪过一丝讶然,显然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收到这个人的回复。
他客观评价:“这个姓傅的好像真生气了。”
毕竟,傅文琛十分之九的情绪都是面具,尤其是愤怒。他几乎不会愤怒。
屏幕向她这边倾斜四十五度角,苏忱轻瞥一眼这两句,莫名其妙的笑了。
很快,
又跳出来两条新消息。
[傅文琛:如果你是仗着那个画家的风格有几分像苏忱轻,所以如此频繁的打扰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在乎一个情人的生死。]
[傅文琛:以及,如果你大婚,我会去贺礼。]
这两句话落进她眼底,也好似石子如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苏忱轻毫无当事人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旁观者的视角。
她甚至忍不住捂嘴打个哈欠,嗔怒瞪身边人一眼:“以后没事别惹他。”
钟昧切出聊天框,将要往女孩身上黏的边牧拽回去,神情愉悦:“不惹他了。”
“只要以后我们结婚,他真的来贺礼。我就不跟他计较。”
·
对于钟先生的追求,苏忱轻并不排斥。
她没有理由排斥。
二十多岁的年纪,未来还有许多可能。纵使有一个人曾经对她造成过许多伤害,让她开始恐惧一些事。但她不希望自己因此成为畏头畏尾的胆小鬼。
况且,钟昧这个人还不错。
后来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也确实在换着花样追求她。
只是苏忱轻已经在某傅姓总裁的身上见到过太多次同样的花招,实在是免疫了,故而没什么感觉。钟昧也不会失去耐心,反倒是愈挫愈勇。
苏忱轻要照顾庄老先生,便一直留在了庄家。
即使后来没有再继续二十万一幅画的工作。
此时,距离她跳海自杀,已经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巧合,让每个人在无形的牵引中完成命运的考验。总之,在苏忱轻认为她是时候该回京市的时候,庄老先生也向她提出了这个恳求。
饭桌上,老爷子十分不好意思,却又非常期待的表情:“忱轻,我京市那个老朋友,年纪很大了,没几年活头。他现在总嚷嚷着要见我女儿,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而且马上就要他九十大寿了。”
老爷子两眼里直冒星星:“你跟小钟,能不能陪我去啊?”
主位是庄老先生的位置,两侧是她和钟昧。听见这话,钟昧便夹起一筷子肉,试图堵住老先生的嘴,顺便淡声提醒:“傅文琛也去。”
苏忱轻被他的举止逗笑,“老先生想去就去啊,你干什么。再说,傅文琛怎么了?”
钟昧抬眼看她。
“我要去,”
女孩笑得甜蜜,强调道:“傅文琛可比不上你和庄老先生的万分之一重要。”
第43章 重逢
这次生日宴,不止有庄家和钟家参加。
过生日的是商界一位年过九十的老前辈,姓王。虽不是出身名门,却是许多名门后代的老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国内各地都有前来贺寿的学生。
这也是个变相的交际场。
傅宅内,老管家带着小管家,刚熟悉完日常工作的流程。
在苏小姐去世后整一年,他终于还是没能扛住这栋别墅里压抑的环境,提了辞职。原因是,自家这位傅先生的心理状态实在是越来越怪。
具体怪在哪些地方呢?
半年前,海边的搜救工作宣布结束。但每隔半个月,傅先生仍会派人去海边。
这位傅总一边不接受苏小姐的死亡结果,一边又让他去买风水位置不错的墓地,十分草率的给苏小姐立了个衣冠冢。
立下衣冠冢,却又从没有去看望过。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冢。
但,这些还不是最怪的地方。
即将赴任的管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生,缺乏经验,并且仍对面前这座神秘别墅感到好奇,指着佣人送来的女款礼服,小声打探:“叔,咱们傅总不是没有女伴吗?怎么还让人送女款礼服?”
老管家让佣人将礼服交给他,满脸疲倦:“你去送一次就知道了。”
男生便带着几箱礼服往别墅里走,找到傅先生的房间,敲门。
等到里面传来应允的声音,他才推门进屋,恭敬道:“傅先生,礼服送到了。”
说完这话,男生无意识抬头,却看见面前人正对着眼前的空气,似是在低语。听到他的话,便转身踱步至一排礼服前,从中挑选出件旗袍,
“轻轻,喜不喜欢穿旗袍?”
傅先生将手中旗袍展开,举至与他肩膀平齐的位置,桃花状的长眸轻弯,幽深眸底沉溺着纵容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