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两人站在不算宽的画廊里,他略微躬身,苏忱轻略微抬头。今年的京市总是拥有猛烈的太阳,比去年刺目的阳光充斥着整个画廊。
这样的对视大概持续半分钟,
女孩突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踮脚过来靠近,那双杏仁眼里的温度即使在日光下仿佛也冷得刺骨,夹杂一丝仇意。
但她声线仍是平静的:
“你又用亲人威胁我,你觉得我还会吃你这套?乖乖受你威胁?”
似乎亲吻的动作在最后一刻急转直下。
苏忱轻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忽然微扬,不算轻也不算重的在他脸上落下一记清脆巴掌,
“啪”得一声!
但比起巴掌声,女孩讥诮的口吻更加刺耳,毫不收敛的刺向他:
“傅文琛,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第50章 安全感
半年前,苏忱轻就已经向钟昧提过家人的事,想让钟家帮她寻找家人。
钟家也确实不负她所望。
苏忱轻得知自己父亲并没有死的时候,心情震惊且困惑。
钟昧帮她推理:“苏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的母亲在演戏,骗了你?”
“……”
苏忱轻大约能猜到母亲到底是受什么人威胁,又为什么会演戏骗她。
是傅文琛告诉她父亲病危的消息,
也是傅文琛让人送她去医院,
苏忱轻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母亲说傅文琛打断了她哥哥的腿,还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这些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结果是假的。
眼下,骗局的编织者居然还云淡风轻的站在她面前,用这场骗局继续威胁她。
苏忱轻打了一巴掌,心口的怒火不减反盛,抬起手还要再打一巴掌时——
男人抓住了她手腕。
大概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傅家如此身份地位的家主,会在这里挨一个前情人的打。傅文琛眼底戾气浓郁,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盯她片刻,
“狗改不了吃屎?轻轻,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粗鄙的话了?”
他顿住片刻,继续道:“如果这巴掌再落我脸上,或许你的亲人真的会彻底消失。”
苏忱轻道:“钟昧会保护他们。”
傅文琛被她激得眼皮轻跳,嗤笑:“底气真足,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那是,毕竟如果我没有底气,不就跟一年前被你玩弄在手心的傻子没两样了?”她和这个人重逢已经有段时间,本来不想再花费心思跟他将局面闹得难堪到如此境地,但事情依旧失去了控制。
苏忱轻言辞刻薄:“你骗我去医院,让我以为父亲已经去世,又用手段让母亲和我断绝关系,不就是为了逼我走投无路?傅文琛,我后来的死难道不如你所愿?”
男人眼底戾气愈发浓郁,从未被激怒过的冷沉瞳孔,此时此刻却突然掀起波澜。
“之所以没有真的让我父亲死,也不是因为你心慈手软,只是你给自己留了一张后牌,就像现在这样。”她越想越觉得好笑,怒气掺杂在笑容里,轻蔑的看这个人:“傅文琛,你该不会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吧?”
傅文琛松开她的手腕,突然将语气放软:“轻轻,我这次来并没有恶意。”
苏忱轻憎恶的同他拉开距离。
“刚才我情绪激动,确实言辞过激。对不起。”但他的每个字都已经不具备说服力,甚至连她的情绪都已经牵动不了半点。
傅文琛看似诚恳的跟她说:“我并不会伤害你的家人,过些时间还会把你哥哥送回去。你们兄妹很久没联系了,一定非常想念对方。”
苏忱轻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态度冷淡的回:“我这里不欢迎傅先生,以后也没有时间跟傅先生闲聊,请您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
她转身时太着急,手腕上的手链顺着滑下来,掉在地板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啪”。
冷风在骤然间刮过皮肤。
傅文琛盯着玻璃里自己泛红印的半张脸,体会皮肤上的刺痛发烫。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
苏忱轻离开画室,在街道另边看到了钟昧的车。
钟昧不喜欢开颜色暗沉的迈巴赫,平日里接送她,都会开色彩非常跳脱的劳斯莱斯跑车。故而她每次都能一眼看到这人。
树荫下,男人散漫抱着手臂靠在车边,疏朗眉目在摇曳的树影下时阴时晴,等她走近后,自觉的接过她手里的背包,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苏忱轻坐进副驾驶,没有隐瞒他:“傅文琛来找我了。”
身边人驱车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压低声线,怒火却依旧从每个字里蹦出来:“那个傻逼居然还敢找你。”
苏忱轻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抚的轻拍他的手:“没关系,他现在不敢拿我怎样。毕竟我是庄老先生的养女,他不会因为我得罪庄家。”
钟昧抿了下唇,道:“你没事就好。”
照常来说,关于傅文琛的话题到此就应该结束。但苏忱轻观察着这个人的微表情,依旧敏感的察觉出一丝异样。
她眨巴眼,稍微凑近一些:“钟少。”
“嗯?”
“你……”苏忱轻挑眉,笑了下:“吃醋了?”
“……”
钟昧的耳廓瞬间红起来,他不擅长闪躲掩饰,深褐瞳孔直勾勾盯着她,“有点。”
苏忱轻委屈道:“是傅文琛总来找我,我也不想见到他。”
“我没有怪你,”男人被她装出来的委屈逗得心情转好,从身旁取出手机:“是傅文琛给我发了些东西。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没放心上。但你懂,”
钟昧翻过手,捏了下她指尖:“正常男人看到这些多少都会吃醋,更何况是我。”
苏忱轻接过手机,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他收到的是什么东西,点亮屏幕后,发现确实是以前她和傅文琛的一些亲密照。
虽然只过去一年时间,但照片里的苏忱轻和现在的苏忱轻已经判若两人。
面貌和身材没有变化,唯独那双眼里的神情。从前的天真如今已经不剩下多少。
不过,那也算不上天真。
苏忱轻想,应该只能算是愚蠢。她现在变聪明了,这是好事。
但大概在钟昧看来,没能拥有她曾经的天真是份遗憾。苏忱轻能够理解,也体谅这位钟少爷吃醋的心情。
钟昧从小父母去世,自己跌跌撞撞撑起了钟家,还要跟家里家外的各种势力对抗。
他几乎没有亲密关系,
于是容易缺乏安全感,这很正常。
听到身边没再传来动静,以为是自己惹人生气了。钟昧握着方向盘,正在思考该怎么哄人时。
身畔,
女孩忽然扑过来,捉着他的小臂,在他下颌的位置飞快落下一个吻。
钟昧心跳停顿,唇角也不受控制的扬起来,他松开方向盘,偏头,原本是打算倾身过去把人捉住,继续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视线挪动间无意扫到女孩身后的车窗。
窗外——
傅文琛手里拎着条女士手链,显然已经看了有一会儿,幽恻恻的眼神仿佛一只鬼。
第51章 纹身
苏忱轻心跳飞快,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亲人,快要忘记亲人是什么感觉。
亲完以后便期冀的望着钟昧,等待他的反应。她觉得钟昧一定会非常开心。
男人的表情确实愉悦一瞬,
但在偏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眼里的神情瞬间发生变化,低声:“忱轻,你回头。”
苏忱轻转过身,
视线和窗外人相撞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凝固。
劳斯莱斯的车窗没有贴反向玻璃纸。因而,从外面就可以看到车里发生的一切。
车窗是关着的,隔音效果很好。无法辨认刚才傅文琛有没有敲车窗。但此时,这个人确实抬手敲了车窗,示意打开。
钟昧按下车窗。
那人便勾起薄唇,绽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别误会,苏小姐刚才不小心把手链掉了。我出来,恰好看见你的车,便顺道过来送手链。”
话音落下,他便像变脸似的收起笑,将手链从车窗缝隙里丢进来。
苏忱轻接过手链。
没有说谢谢。她现在不太能对着这个人说出这两个字。
将手链还回来以后,傅文琛也没有立即离开,意味不明道:“真是羡慕,刚陷入热恋的小情侣果然甜蜜,连亲吻都这么有感染力。”
钟昧面无表情睨他一眼,“傅总如果羡慕,也可以自己找个女人谈恋爱,不难。”
说完懒得再理,
他直接把车窗摇上。
钟昧起初没察觉出来,等驱车上高架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品过味,那位傅总好像是在吃他的醋,心底因为那几张照片而导致的憋闷瞬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笑出了声。
苏忱轻看出他心情大好,也能猜到原因。她思酌片刻,忽然道:“最近两天有没有时间,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男人挑眉,看向她:“有啊,什么礼物?”
“先不告诉你,”苏忱轻故作神秘,笑着回答:“是让你更有安全感的礼物。”
·
苏忱轻不是第一天有纹身的想法。
在和傅文琛交往的五六年里,她一直都想要去纹身。但傅文琛不是很喜欢,总哄着她,不让她去。再加上她后来听说纹身非常疼,也一直不敢去。
如今是个非常好的时机。
苏忱轻托人物色好纹身店,偷偷去纹了身。没有立即告诉钟昧,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这位缺乏安全感的男朋友一个小小的惊喜。
刚纹身结束的时候,确实非常痛。苏忱轻接连几天晚上都没能睡好,总做噩梦。
而且是关于那个人的噩梦。
梦里,傅文琛又用脚链锁住了她的脚踝,温柔又怜悯的注视她,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梦到自己拼命挣扎,但依旧被按住手腕,被进入。
陌生的疼痛和恐惧在梦里翻来覆去的折磨她,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惊醒过来。
苏忱轻坐在床上,
皮肤上的纹身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提醒她,那样可怕的场景只不过是一场梦。
数日后,她接到了傅文琛身边助理的电话,说已经联系上她的哥哥,马上就把人送过来。她听到这些时,原本还不信。
没想到半小时后,傅文琛的车居然真的停在了她目前所住的宅院门口。
苏忱轻打开门,见到久未见面的哥哥——和她五六分肖像的面孔,消瘦到近乎瘦骨嶙峋的身体。人坐在轮椅上,看到她的瞬间,眼底也泛起水光。
“哥,”她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腿上,鼻头酸的要命,忍不住咬唇:“对不起。”
她的哥哥比她大三岁,叫苏骆,是个性格好到没脾气的人。尤其是对她这个妹妹,苏骆一直都很宠着,几乎称得上要什么给什么。
苏骆抹掉眼角的泪,安抚她:“没事,别哭。哥现在挺好的,坐轮椅也很舒服。”
由于苏忱轻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哥哥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推轮椅的那个人是谁。直到那人推着轮椅进屋,她抬头,才和傅文琛的目光对上。
苏忱轻红着眼,此时什么风险也不想考虑,驱逐这个人:“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诶,别赶傅先生走啊。”
她愣神,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哥哥,见苏骆正使劲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傅先生,麻烦您把我送过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傅文琛笑道:“好。”
苏忱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从那人手里把轮椅抢过来,询问苏骆:“哥,你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苏骆脸上的笑容有些为难牵强,叹气:“这事说起来太复杂了,但不管怎样,傅先生对我都有恩!妹妹,你就当给哥一个面子。”
苏忱轻:“……”
反正只是吃个饭,也不做其他事。她便没有反驳自己的哥哥,让厨房多备份米。
傅文琛坐在餐桌边,留意不远处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发现女孩像是渐渐消了气,甚至还从书房里端了盘水果放在他面前。
虽然态度不太好,放盘子的时候差点把盘子摔碎,但他依旧心情不错。
看来这一步没走错。
傅文琛慢条斯理剥着手里的葡萄,安静听着身前的一对兄妹聊天。从父母,到工作,再到这一年的生活,两人几乎从头到尾讲个遍。
“对了,妹妹。”苏骆突然想起一件事,询问:“我回国之前,你不是一直问我认不认识纹身技术好的老师?我专门给你打听了,你现在还纹吗?”
他有些纳闷,“不过我记得你一直都特别怕疼,怎么突然想要纹身了?”
纹身?
傅文琛慢下手里剥葡萄的动作。
他回忆片刻,确实想起一些关于纹身的片段。
当时轻轻还在读大学,不知从哪听到消息,说纹身能加深爱意。在身上纹谁的名字,就能获得谁的一辈子。非常幼稚荒谬的宣传。
小姑娘黏着他,又撒娇又假哭,也不给他亲,非要让他陪着去纹身。
一连好几天,她都在嘀嘀咕咕的抱怨:“又不是给你纹,是我纹,而且纹的是你的名字,你都不愿意。”
傅文琛确实不喜欢纹身,
他喜欢睡干净的身体。苏忱轻作为他的床伴,理应满足他的要求。
片段记忆在眼前掠过,傅文琛迅速回过神,继续手中剥葡萄的动作,听到身前的苏忱轻回答:“确实是怕疼。不过纹身还好啦,也不是特别疼。”
苏骆问:“纹的什么?纹在哪里了?应该没有纹到什么私密的地方吧。”
“纹的zm,钟昧,我男朋友的名字缩写。”
女孩回答得毫不犹豫,完全没有顾及他的存在,嗓音里还带些笑。
傅文琛手忽然发抖,
快要剥好的葡萄汁液四溅,十分恶心。
“位置确实是有一些私密,”苏忱轻已经忘记身边还有第三个人,骄傲的跟哥哥分享自己如今甜蜜的恋爱,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纹得很好看,我就不给你看啦。”
第52章 强迫
厨房的佣人来通知用餐。
苏忱轻从和兄长重逢的喜悦中抽出神,余光掠向桌面另一侧的位置,发现傅文琛居然已经走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悄无声息。
只剩下被捏得粉碎的葡萄。
这个人一离开,她的心情立即变得更好,让厨房多做两个菜,招待回归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