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便猝不及防的拔出刀,喷出的鲜血直接染透了两个人的衣服。
苏忱轻站起身,
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做,她原路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
傍晚,附近的京市第四人民医院迎来了一位不太普通的伤员。
男人躺在急救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削瘦的面部轮廓被医院刺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出淡淡的阴翳。这张面孔此时此刻只剩下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陪病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急的原地直打转,一个劲的强调这是傅家家主。
医生翻了个白眼,
别说是傅家家主,就算是天主教那位万能的主,伤成这个样也得跟阎王喝两杯。
急救室的灯亮了好几个小时。
当晚,医生才大汗淋漓的从急救室里出来,说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消息传到外界,多数人都只知道傅家家主受了重伤,被人在心口上扎出好大一个洞。但关于是什么人扎的,为什么要扎,都一无所知。
深夜十一点。
傅文琛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在病床边看到一个人。
对方显然刚来不久,连挎着的单肩包都没摘,见他醒了便立即凑过来,打趣:“诶呦,醒的还挺快。”
来的人姓赵,名轲风。是傅家邻居的孩子,勉强跟他算得上是朋友。
赵轲风读研时,所在学校和苏忱轻的大学距离很近,故而总是偶遇他们。一来二去,他也就经常跟着一起玩。
只不过后来由于要出国进修心理,他便没再跟这两人有过联系。
刚回国,就听说沪市的钟小少爷大发雷霆,把傅家的宅子给端了。
他咂舌的表情还没维持几分钟,就又听说傅文琛被捅了,正在急救。
赵轲风想,现在傅家人应该还被绑着,傅文琛这个人又没朋友,一个人在医院孤苦伶仃的,自己作为关系不错的邻居,是该过去看两眼。
刚过来就很不巧的碰见这个人苏醒。
他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刚才医生跟我说了,你没什么事,养两天就行。”
病床上的男人垂眸睨他,“知不知道是谁捅的我?”
“……”赵轲风自然是知道的。
他其实也很困惑,毕竟自己出国前,这两人是正甜蜜的阶段。苏忱轻那姑娘满眼都是这个人,如今居然面不改色的拿刀捅人。
赵轲风对整件事了解不多,只知道片段,便安慰:“不怪苏小姐,就你那强制绑人的手段,换别人照样捅你。苏小姐肯定也是觉得你不讲道理,生你的气,一时冲动才拿刀捅你。但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肯定第一时间跑过来。”
傅文琛沉静的听他讲话,面上看不出是认同还是否定,漆沉的眼缓慢阖上,“确实,轻轻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赵轲风一拍大腿,“诶!”
“那就骗一骗。”
“……”
赵轲风脸上笑容凝固,不知道是哪里出错,怎么突然勾出来这么一句。
男人眼底却噙住笑意,用温润眼神注视他:“轲风,帮个忙,造一份假的病危通知。我觉得,轻轻她一定会上钩。”
第57章 敬酒
收到病危通知时,苏忱轻正准备休息。
她坐在床边,粗略扫一眼病危通知的内容,随后便划了过去,没有多做停留。
地上是刚换下来的衣服,
稍后工作人员会收去清洗。上面沾满傅文琛的血。
苏忱轻按灭手机,闭眼。其实这些天,她高烧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了很多东西。
想父母当年对她的失望,
想哥哥的腿,
想庄老先生被气进医院,
想钟昧的伤。
这些错综复杂的念头在高烧下越来越强烈,烘烤她的情绪,让她无比痛苦。
烧退的时候,苏忱轻也想出了答案。
她当时盯着温度计上的数字,脑袋里却只布满两个字——
懦弱。
她好懦弱。
傅文琛逼她,她就跑。以为一年时间能改变所有,结果回来还是无休止的纠缠。仔细想来,自己不是懦弱是什么?
傅文琛就是看中她软弱,知道她好拿捏,是一只适合圈养的金丝雀,所以才会抓着她不放。不然傅文琛为什么不选别人?
她就该直接给傅文琛一刀!
于是,苏忱轻便真的给了那个人一刀。
当然,这只是个开始。苏忱轻盯着镜面里的自己,想着以后不仅要给傅文琛一刀,还要给这个人许多刀。
要让傅文琛知道她不好惹,让傅文琛放弃她这个猎物,远离她。
这么盯了片刻后,她突然拿起手机,重新划开锁屏,点开自己的公共社交账号。
这个账号傅文琛知道,钟昧知道,她的粉丝、好友都知道。平时经常发一些画作,偶尔也会有客户通过账号向她约单。
苏忱轻编辑了一条动态,发送。
与此同时。
傅文琛坐在病床上,得到医生的叮嘱,已经在尝试恢复行动能力。
看到屏幕弹出“轻轻小画家”的动态提示时,他挑眉,伸手点开。
医院的网速非常快,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都加载的十分顺利。
[轻轻小画家:刚刚收到近一年来最大的喜讯,希望是真的~]
下面附着他那张伪造病危通知书的部分截图。
·
发完这条动态后,苏忱轻也没有再管,她丢开手机,睡了个最近以来最香甜的觉。
这一刀还是非常值得的。
后来的一个月里,苏忱轻都没有听到有关那个人的半个字。
傅家已经向庄家和钟家给了相应赔偿,也给了她一笔赔偿。她自然是收下了。
这一个月,她画室的生意飞速发展,日日兴隆。钟家在京市的市场开拓也非常顺利。钟昧已经在计划,该怎么把沪市的生意一点点挪过来。
苏忱轻嗔他一眼,让他不要急,这才刚来京市多久,都还没有一年。
“我想在京市给你一个家。”
说这句话时,钟昧用文件夹轻拍她脑袋,神情痞坏又较真。
苏忱轻便说不出话了,憋半晌,就只憋出来一个好。
一个月后。
原本顺利的画室生意突然出现困境。画室签约的好几位画家同时提出解约,原本几位固定的大客户也玩起失踪。
画室代理人告诉她,这个事靠她们自己解决不了,得托关系,找后门。
苏忱轻睨他一眼:“什么意思?”
“这是咱们竞争对手的动作,”代理人面露难色,跟她解释:“使绊子的是一位姓吴的老总,他最近跟一个人有合作。如果能找这个人帮忙,就肯定能解决。”
苏忱轻问:“是谁?”
代理人答:“傅家那位。”
女孩面不改色的把手里画作挂回墙上,淡声:“车到山前必有路,但这条路绝不会是傅文琛。我没这个想法,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代理人:“……”
苏忱轻不以为然的拍他肩膀:“我晚上有事,就不来画室啦。”
来京市的这段时间里,她跟钟昧偶尔一起出席小活动,也建立了自己新的社交圈。朋友今晚约她在酒店见。
巧合的是,这家酒店恰好就是她读大学时去的第一家酒店。
苏忱轻到的时候,其他朋友已经来齐,她笑着自罚一杯。
刚准备再点些酒品时,服务员端着店里新出的昂贵调味酒出现在桌边,告诉她们,是临桌的先生为她点的。
“怪不得钟昧爱吃醋,我要是他,我也爱吃醋。”姐妹笑闹着搂住她胳膊,往她手里塞了杯酒,“走吧,去简单谢一谢,然后说明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苏忱轻便接过酒。她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也不觉得有什么。
服务员将她们带到赠酒的那一桌。
苏忱轻在桌边角落的位置见到某个人。
温润儒雅的桃花眼,总上扬的薄唇,以及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她神情不变,脚下也没有任何动作。
身边的朋友只知道那是傅先生,不知道傅文琛和她之间扎过一刀的关系,偷偷用胳膊肘撞她:“靠!碰见大佬了!”
傅文琛已经笑着端起酒,向她们示意:“认识一下?”
此时的气氛还算活跃,同行的朋友依次做过介绍,轮到苏忱轻时,这个人突然开口:“苏小姐,我认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苏忱轻笑道:“我也没想到。”
傅文琛摇着手里的高脚酒杯,继续道:“怎么样,最近和钟少谈得开心吗?”
“当然。”
苏忱轻笑得更甜蜜:“您可能不知道,钟昧是我的初恋。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恋爱,当然谈得开心。”
旁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这位傅总脸上表情不变,周边气场却好似出现一个巨大漩涡,将所有人呼吸的空气都卷得分毫不剩。
傅文琛语气不变的回答:“钟少是很不错,称得上全能。只是不知道,最近苏小姐画室遇到的危机,钟少能不能帮忙解决。”
有人实在忍不住这股要命的低气压,出声打断:“诶!别把我们当空气人!傅总,我们平时都没有见你的机会,这次好歹得依次敬你一杯!”
傅文琛挑眉:“好。”
总共五个,都是年轻人。
傅文琛慢条斯理的倒酒、饮酒。在反复这个动作的过程中,回忆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小狐狸的场景。
当时的苏忱轻还是大学生,和嘈杂混乱的酒吧格格不入,干净稚嫩的像是幼芽,她当时双手捧着一根烟,连怎么叼都不太会,白皙透粉的面孔上写满窘迫羞恼。
傅文琛端起酒,敬向最后一个人,他特意将举酒的位置调低,方便她回敬:
“苏小姐。”
女孩却没有回应。
傅文琛抬眸,望进一双透出骄纵戏谑的杏仁眼。杏仁眼的主人打量了他一遍,似是觉得索然无味,低头。
然后又忽然看到什么,从酒吧的桌底下捡起一条铁链子。
“我今天敬酒有规矩,”
在众人几乎惊出眼珠子的注视下,苏忱轻将铁链丢到了男人身上,
“想敬酒的话,就麻烦傅先生套上这条链子,跪下学两声狗叫。这应该不算难吧,酒吧里经常有人这样玩。”
她微微抬起下颌,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毫不掩饰自己刁难的意图:
“傅先生,做得到吗?”
第58章 画室
酒吧缱绻柔缓的音乐流淌过每个人的身边,却丝毫没有冲散紧绷的气氛。
铁链就挂在男人西服袖口的纽扣上,摇来晃去。
傅文琛保持着敬酒的动作,显然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
但并没有吃惊太久,
他笑了笑,“好。不过我要面子,苏小姐开间房的话,房间里让我叫几声都行。”
女孩用讥嘲的眼神盯他,“看来傅先生前段时间挨的那一刀还是太轻。”
傅文琛道:“什么刀?我不记得。”
苏忱轻心中冷笑,
这混蛋装傻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旁人见无力调和他们之间的氛围,索性放弃。两桌人在隔开的包厢里泾渭分明的坐着,只有傅文琛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
苏忱轻当他是空气,旁若无人的坐在靠近走廊的边缘位置。
那人倒也知道和她保持距离,绅士的将果盘往她的方向挪近,继续道:“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你画室的事。怎么样,有没有解决办法?”
苏忱轻道:“创业过程中有困难很正常,我会自己解决,不劳傅先生多问。”
傅文琛淡声:“我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单打独斗很可怜。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尽力帮。”
她漠然的看过去,从这番虚伪言论底下看到这人贪婪奸诈的面目。
傅文琛也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讥诮,还是装作没察觉,笑眼里酿着温柔:“苏小姐,你回京市后没多久,就把画室做到了如今的地步,一定很不容易。画室是你的心血,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自己辛苦操劳出的事业毁于一旦。”
苏忱轻讥诮反问:“上次用我的父母威胁,这次用我的事业威胁?”
“我没有威胁。”
男人避开了她言语间的刺,将桌上的冰块攥进手心里,“只是友善的提醒。苏小姐,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虽然确实对你有兴趣,但也不是所有精力都在你身上。”
苏忱轻早就在这人头顶挂上“骗子”的标签,他任何时候的任何话都不会再信。
“你们行业的那一群人,我偶尔也打交道,算不上坏人,但手段真的很混。”
傅文琛站起身,笑着颔首看她:“苏小姐,要做好准备。”
“或者你现在回心转意,让我帮你,我也可以不计前嫌的出手相助。”
苏忱轻拒绝:“不用了。”
旁边几位还没来得及跟这位傅先生搭话,就见人已经拎着车钥匙准备离开。酒吧光线昏暗,但他们依旧能看得出来,傅先生的心情不太好。
明明刚才心情还很好。
·
回到家时是深夜十点左右。
苏忱轻给画室打了电话,询问一遍最新的情况。别墅里没什么人。
自从父母回来以后,在这里住的并不习惯。苏忱轻便把父母和哥哥送到另外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居住,这里只她和钟昧。
她刚挂断电话,就在客厅看到正打游戏的钟少爷。钟昧手里握着游戏机,显然已经玩了好久,眼皮困倦耷拉着。
听到她回来的声音,钟昧稍微清醒些,深邃的浓颜在室内的昏暗光线下稍显柔和,偏头过来看她:
“回来了?画室怎么样?”
苏忱轻笑着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脖颈:“放心,我留着好几手呢。”
“这么厉害?”
钟昧转不过身,索性就这么抬手揉她脑袋:“我听说这事跟傅文琛还有点关系。这事是他做的?他又想干什么?”
苏忱轻思索道:“应该是想让我求他?只要我求他,他就可以进一步提出条件。”
“也就我们钟家来京市不久,不然有他傅文琛什么屁事。”男人回过头,已经用脸骂了无数种语言,最后,揉她脑袋的手改成捏她的脸,“有事吱声。”
苏忱轻被他逗笑:“好。”
之所以这次画室的情况紧急,也是因为她马上要举办一次全市范围内的画展。这次画展是她的第一次,意义自然非常重要。
被她挑选出作为展品的画作,每一幅都是她用心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