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骆说,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傅先生那里住着。过得还可以,不需要她担心。
苏忱轻没出声。
问及当年事情的具体经过时,苏骆又陷入沉默,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她便没继续为难。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只要她的家人安全,她不在乎当年的真相。
晚上,钟昧也见到了自己这位未来的大舅子。两人相谈甚欢,喝酒喝到半夜。
“是傅文琛把你哥送回来的?”钟昧听她大致讲过来龙去脉,警惕道:“他怎么会做这种好事,到底又在打什么算盘。”
苏忱轻牵他的手,笑道:“没事,反正我哥哥回来了,我开心。”
说完后,她原本想给这人看新做好的纹身。
但这位钟少爷已经在酒精的麻痹下神志不清,如果这时候坦白惊喜,效果说不定会大打折扣。苏忱轻只好把惊喜的时间暂时延后。
次日,钟昧一早便去公司处理事务,她也要早些时间去画室,面见一位客户。
司机送她去画室。
由于钟家在京市并没有根基,因此别墅、佣人以及司机,都是近几个月新找来的。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苏忱轻却已经跟这位司机师傅混熟。
上车以后,她还兴致勃勃的问司机,有没有女儿,女儿喜不喜欢纹身。
“啊?”司机却像是在走神,脸色有些差,也不敢从后视镜里迎她的视线,只含糊其辞道:“我女儿也提过,但她还小,我不让她纹。”
苏忱轻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撇嘴:“确实,而且纹身以后就不能考公务员了。”
“……”
察觉到司机今天不想跟她聊天,苏忱轻便拿出平板,开始专心画画。
往日从别墅到画室的路程最多用四十分钟,正好足够她简单勾一个草图。
可今日,苏忱轻攥着电容笔勾了半晌,瞥见平板右上角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却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她出声询问:“师傅,怎么还没到?”
司机回答:“平时我们走的那条路在修,堵的厉害。我就绕了一条路,有点远。”
苏忱轻:“哦。”
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脑袋也开始昏沉,连攥笔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苏忱轻睨一眼窗外,
模糊视野里,她已经看不清大多数事物,但仍能认出大致方向。毕竟她在京市生活了那么多年,这条路不可能通往画室。
苏忱轻手心开始发汗。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迅速掏出手机,给钟昧打电话。
因为不确定现在发出声音会不会打草惊蛇,苏忱轻不敢说话,只在电话接通后立即挂断,然后将自己的实时位置共享过去,再发去“救命”两个字。
她所剩的力气已经没有多少。
苏忱轻勉强撑着眼皮,又用同样的步骤联系了庄老先生。
消息发出去以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侧躺下去,神智陷入昏迷。
·
昏迷之前,苏忱轻还在想这件事会是谁做的。
可能性太多。
钟家虽然不在京市,但和京市的许多企业和机关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钟家得罪过不少人。钟昧那个暴躁的脾气,也早就惹许多人看不顺眼。
除了钟家,庄家的敌人也有可能。毕竟她现在是庄老先生的养女。
苏忱轻想了无数个答案,每个答案都有合理的动机。
可是在昏迷数个小时后,她再睁开眼,在逼仄昏暗的仓库里看清面前人的脸时,仍旧迷茫的愣在原地——
是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这里虽然是仓库,但环境干净,明显经过用心打扫。屋内摆放着许多繁琐的机器和工具,所以虽然空间很大,但能容身的地方反而不多。
此时,她被捆绑在躺椅上,微微向上仰视的视角,恰好能看到站在她旁边的男人。
傅文琛。
昨天,这个人还温和礼貌的把她的哥哥送回来,笑容满面的坐在她面前剥葡萄吃。此时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熨烫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闲散舒适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枚扣子被主人慵懒的松开。那双桃花眼只要得到一丁点的光,就能被勾勒出漂亮到极致的形状。
里面是寒潭、是深冰。
是擅长渗透人心的流水。
望着她。
“醒了?”
他勾起薄唇,是一个非常赏心悦目的笑容。
苏忱轻想要坐起来,没成功。男人便弯腰过来,搀扶着她坐起身。她立即闪避开这个人的动作,脑海里蹦出一年前她被这个人囚禁的画面。
苏忱轻的声音在发抖:“傅文琛,你又要囚禁我?”
他微微摇头:“不。”
被搀扶起身后,苏忱轻并没有更轻松,反而在这个人的视线压迫下变得更恐惧。
她问:“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带我过来?你又要强迫我做什么事?”
苏忱轻瞪着他。
在“强迫”两个字出口时,男人的神情仿佛凝滞一瞬,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深邃。
“强迫?”
傅文琛突然伸手,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用这种方式带你过来。”他的声线过于低沉,低到甚至让人能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个人在沮丧。
傅文琛继续道:“我也确实很少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解决所遇到的问题。”
“……”
苏忱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有了绳索的束缚,她便坐直身体,以更舒服的姿势和视角仰望这个人。
傅文琛将绳索丢到旁边地上,开口:
“昨天送你哥哥回去,看到你很开心。轻轻,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他语气淡淡的,弯着的眼睛里没有笑意,望过来:“是哥哥回来了所以开心?还是纹了钟昧的名字,所以开心?”
苏忱轻这才隐约抓住了其中的重点,犹豫片刻后反问:“是因为纹身?”
傅文琛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四年前你和我交往的时候,说要在身上纹我的名字。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才愿意忍痛做这件事。”
他双手勾着西裤的裤缝,略微弯腰,拉近和她的距离,进一步钻进她的眼底。
低醇好听的声线略带沙哑,
但男人将自己的情绪隐蔽的很好,只在某一瞬间,会闪过让她不理解的极端情绪。
“轻轻,你纹钟昧的名字是因为什么?”
傅文琛温柔的问她:
“你喜欢钟昧?”
第53章 有病
这一瞬间,苏忱轻都要怀疑眼前人是不是傅文琛。
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恐惧和疑惑交加,导致她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也可以说,是傅文琛根本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直接向她宣告结果。
“轻轻,”
他伸出手,帮她将鬓间微乱的碎发理到耳后,款款的嗓音仿佛在哄婴儿入睡,“听话,我们把纹身洗掉,好不好?”
女孩猛地打开他的手,恼怒的冲他张牙舞爪,吼他:“你有病吧?”
傅文琛的手被打得停顿在半空。
有病?
这个问题他昨晚也想过。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现在就把人绑来洗纹身,反正人不在他手里,眼不见为净,纹身也没关系。就算要洗,他也该在把人抢回来以后再去洗。
傅文琛想,自己现在的行为是真的非常不衬他的风格,也不贴他的逻辑。
他自己都不理解。
……
但没办法,这个想法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那种只要想到小狐狸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就如坐针毡的煎熬。这个想法宛若一根刺,深深扎根在他的大脑皮层,让他在做梦的时候都不得解脱。
这可能是真的有病。
于是,傅文琛微笑起来,点头:“嗯,你这样说或许也对。”
“本来想让其他人过来盯着,不过,我猜你应该会害怕,这时候肯定更想看到熟人。”傅文琛后退两步,坐到一个简易凳子上,“所以特意冒风险来陪你。”
苏忱轻用力咬清每个字:“傅文琛,你听好,我不愿意洗纹身。”
这人装没听见。
她本来就有些害怕,看到这个人的态度,一年前到现在积压的怒火和怨气瞬间爆发。苏忱轻气得拿手边的金属工具砸他,“你凭什么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得按你的想法来?凭什么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自私透顶!”
傅文琛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评价:“我确实自私,我不觉得这是缺点。”
“……”
洗纹身不可能是傅文琛的工作。这句话后,从仓库后方的门后走出来两个人,低着头,戴着口罩和帽子,甚至把耳朵也塞上,不去听她们交流的半个字。
苏忱轻虽然摆脱了绳子的束缚,但她依旧只是个一米六几的小姑娘,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很快被强制带回床上。
那两人开始准备洗纹身的工具。
苏忱轻竭力保持理智,试图继续和傅文琛谈判:“傅先生,您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按照您的说法,我只不过是您四五年的床上玩具,何必为了一个玩具花这么多精力?您完全可以去找其他玩具。”
她的语速飞快,说这些话时没有半个字是夹杂情绪的,她努力想要让傅文琛放弃强制让她洗纹身的念头,继续道:“况且我现在是庄老先生的养女,庄老先生他很疼我的。你这样做,可是冒着和庄家闹翻脸的风险。”
说这些话时,苏忱轻感觉到牛仔裤口袋里传来接二连三的震动。
是手机的震动。
回京市之前,钟昧考虑到她可能会面临的危险,特意在她的手机里安装了这个定位系统。距离越近,震动的频率就越高。
她此时此刻在挣扎,故而没有人注意到手机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震动。
大概是她挣扎的太厉害,傅文琛让那两个人暂时放开她,然后自己走到她面前。
“很巧,”这人甚至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笑着道:“你刚才问的那些,我昨天也在思考。而且已经想出答案。”
苏忱轻根本没心思喝水。汗从她的额间流下来,落在她因为紧张干裂的嘴唇上。
傅文琛看了她片刻,继续:“钟昧本来就是我的对手,惹他是迟早的事;庄老先生确实不好惹,我如果把你绑过来,对你用强,他一定会狠下心对付我。”
“但是,轻轻,我们生意人,讲究一个利益大于成本。”
傅文琛放轻声:“只要能让你洗掉纹身,别说得罪钟家庄家,哪怕得罪京市其余的名门贵族,各大企业,我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苏忱轻震惊的瞪大眼,已经无法跟上他的思路。
“至于为什么,”
男人微蹙眉:“你知道的,我还是想要你。即使你现在和钟昧在一起,我觉得,你再回到我身边也是迟早的事。”
苏忱轻已经找不出话题拖延时间,只能更加更加坚决的否认:“我不同意!”
傅文琛忽然挑眉,“轻轻,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写的日记?”
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日记,她回答:“记得,怎么了?”
“如果你要是乖乖听话,把纹身洗掉,那就只是洗个纹身。”傅文琛站起身,瞳孔里恢复冷漠:“但如果你不听话,非要闹得鱼死网破,那就洗完纹身后再纹个东西。我看,不如就把你第一天写的日记纹上去。”
苏忱轻不寒而栗:“你真的是混蛋。”
身边完美充当背景板的两位纹身师便重新拿起工具,准备开始给她洗纹身。
苏忱轻没能挣脱,领口位置被稍微扯下。她纹身的位置确实有一点隐秘,在锁骨下方三指远的地方。但也算不上太隐秘。
那人在不远处看着,目光落在她皮肤上“zm”的纹身,脸色凝得比冰还要冷。
在手机再次传来振动的时候,仓库大门忽然被敲响。而且明显不是一个人在敲,铁铜做的门被撞的叮当乱响。
苏忱轻拼命推开那两个人,飞奔往门的方向。门是由内锁住,要打开并不复杂。她在进入这个空间以后就在研究这个锁该怎么开。
苏忱轻打开了门。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眼通红的钟昧。
看到她没事后,钟昧眉目间的戾气才稍微散去些。但紧接着,他又看到什么,眼底的狠戾和冲动瞬间浓郁,像是恨不得当场杀人。
苏忱轻被他拽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人便大迈步冲进去。
他直奔椅子上的那个人,拎起棍子狠狠砸下去!猩红的血刹那间染湿地面,两人如同两头野兽般厮打在一起。
黑色西服被血染成肮脏又难堪的颜色。傅文琛吐了一口血,讥诮的看他:“钟少,您也就能打我两拳出出气了。”
“这次可不一样,”
钟昧冷笑着薅住他衬衫领口:“傅文琛,你不是喜欢用亲人威胁?我告诉你,现在你的父母,你的其他所有亲人,我都已经攥在手里。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父母死,看着你的整个傅家死。”
第54章 阉了
苏忱轻本以为钟昧是气急下才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傅家是个大家族,如今又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直到她从惊吓中走出,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送回家,而是被送到郊区极为偏僻的一处酒店。深夜里,酒店顶部的一整层仍灯火通明。
送她回去的人说,那一层都是傅家的人。被钟昧临时抓来关着,做威胁。
傅家是百年传承的大家族,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人。因为时间紧急,钟昧只能先挑拣京市范围内的、容易被拿捏的作把柄。
事情发展到这步,钟家和傅家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
“傅家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敢声张,只能听钟少爷的乖乖过来。”
给她带路的是钟昧新招来的助理,看着就机灵,为她解除疑惑:“傅先生强制绑人,如果传出去,傅氏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家族的利益和名誉高于一切。”
苏忱轻大致听懂了,这些傅家人是心甘情愿成为钟昧手中把柄的。
助理要带她去休息,她不肯。
“钟昧呢?”苏忱轻明明记得刚才两个人厮打,钟昧肯定也受伤了。她被匆忙带走,根本没来得及看那个人到底怎么样。
助理露出为难的表情:“钟少的吩咐,让您先休息。”
她直觉不妙,逼问:“还有庄老先生。庄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按理说一定会联系我,现在还没有消息。他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