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医生得知消息,也很快赶过来,听到他的想法后笑出声来,“那你确实想太多了,他只是一时冲动吃多了药。你们这位傅总不会允许自己死的这么没有价值。”
后来急救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确实也是这样说的。没有危害生命,但是大概率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尤其是肝脏功能,受到了很大损害。
人已经醒了。
助理扶住门把手,打算进病房的时候,被身边的吴医生拦住。
“进屋的时候小心点。”吴医生友善提醒:“小心飞来横祸。”
助理:?
他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但也依照对方所说,推开门以后没有立即进屋。
随着门缝的逐渐扩大,走廊的光线也一点点钻入漆黑的病房内。病房里那人命令把灯关上,什么都看不真切。
在门彻底推开的时候,
一个玻璃做的不知名物体突然从旁飞过来,精准砸在门上,发出“啪”的清脆响声!炸开的玻璃碎渣四溅,割裂了空气,也割破了医院原本死寂的环境。
走廊的光借此机会映亮屋内,让他们看清了病床上那人的面庞。
猩红爬满那双桃花眼眼底,一点点血丝弥散开。
他仿佛已经不像是个人,像是蛰伏于黑暗中被惊醒的怪物,畸态的心理终于撕破了虚伪的面具,让这张没有瑕疵的容貌沾染上不属于人性的癫狂。
第91章 大火
助理不敢再向前。
吴医生便拍了拍他肩膀,体谅道:“你先在外面等吧,我跟你们傅总聊一聊。等他的心理状态稳定下来后,我再叫你进来。”
助理向他投去感激目光。
于是,病房门重新被关上。
吴医生看了眼脚边的玻璃碎渣,确定过这只是普通的玻璃水杯后,才缓慢踱步至病床边。这个过程中,男人的目光都只是阴冷的锁定住他。
他找个位置坐下,斟酌了片刻语言,开口:“傅先生,我来的路上,稍微打听了一下。毕竟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摄入那么大量的药物。”
“我想,”吴医生摸了摸鼻尖,皱眉道:“您应该是因为听说钟夫人怀孕的事?”
傅文琛盯着他,不出声。
他笑了笑,试探道:“这只是谣言,并不是事实。按照您的行事风格,就算要生气,不应该先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然后再生气吗?”
昏暗中,男人黝黑的瞳孔终于动了动,挪开目光,开口时的嗓音冰凉而暗哑:
“没必要。”
吴医生保持微笑:“好,那就不查。”
很多时候,在这位傅先生面前,他已经不能再用医生的身份去做治疗,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效果。他能做的,最多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尽量帮他理智。
观察到男人的气息渐渐平稳,眼底猩红也有所褪却后,吴医生才再次开口:“傅总,您既然都已经走到给苏小姐证婚这一步了,那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呢?您想,苏小姐和钟少结婚,那生孩子是必然的事啊。”
傅文琛的情绪忽然又激动起来,闷声低笑:“继续走下去?生孩子?必然?”
吴医生:“……”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起身离开病房。
助理还在门外等待,看见他出来,还以为里面人的状态已经稳定。吴医生连忙拽住人,示意他暂时先不要进去。
“我听说了!”助理把声音压得极低,瞪大眼:“苏小姐好像是怀了钟少的孩子,所以傅总才反应这么大?”
吴医生摆手,“也不全是,他心态崩了而已。”
对于一个习惯操控的人来说,任何不可操控的存在都会导致心态崩塌。在这位傅先生眼里,执拗的不肯承认自己被感情束缚的事实,咬碎牙往肚子里咽,自以为是的要将一个人从自己的身体里剜除。
他以为自己肯定能做到。
结果不仅没做到,还因为别人的三言两句就功亏一篑,这才彻底破防。
吴医生叮嘱眼前这位行事有些莽撞的助理:“最近三四天,都不要放你们傅总出去。等他什么时候重新装的像个人了,你再陪他出院。”
·
苏忱轻只是听说那个人急救住院的消息。至于为什么急救,她并没有打听。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婚宴,耽误了她很多工作上的事。她最近忙得要死,既要处理工作,还要跟钟昧一起打点庄钟两家的事。
等稍微歇下来时,已经是四天后。
她在整理作品的间隙,不经意想起那位傅先生急救住院的事,又想起那天传自己怀孕谣言,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未免过于巧合。
苏忱轻有个猜测。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傅文琛没失忆,怎么会那么配合的给她和钟昧证婚?
“不用担心。”
对于她的怀疑,钟昧的回应是揉了揉她的头,抱着她给摇尾巴的边牧喂食,“不论傅文琛有没有失忆,我都会防着他。”
说着,小蝴蝶凑过来,狗头挤到他们中间。
钟昧笑着偏头看她:“夫人,明天有个宴,陪我一起去?”
是场生意宴。
操办者是钟家最近非常密切的一位合作伙伴,位置定在快要出市的一处私宅。赴宴的人不仅有钟家人,还有庄家。自然也包括傅家。
由于要谈生意相关,赴宴当天,钟昧提前去了那处私宅,司机随后送她过去。
苏忱轻应对这种场合已经游刃有余,下车后打量面前的宅院,发现面积并不大,看起来只有傅文琛那栋别墅的一半。
赴宴人数应该也不会很多。
苏忱轻瞥眼街道两侧,本意是想看看目前都有哪些人来了,视线掠过时,却无意间扫到斜后方,百米距离左右,某人站在另一处私宅的屋檐下,笑着向她招手。
乌黑发梢略微扫到眉眼,这段距离下,她仅能看到男人明晰的鼻唇线条,薄唇微扬,似乎在说什么,然后指了指手机。
苏忱轻看眼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条未读讯息。
[127****5799:钟夫人,我这里有幅画好像是你的,你来看看要不要拿走?]
苏忱轻怔神片刻。
画?
应该是先前她给钟昧的那一幅吧,后来被这个人偷走了。
苏忱轻收起手机,越过街道走到那一处私宅的屋檐下。她警惕的没有继续向前,只是停在门口,回复消息,让他带着画出来。
傅文琛便出来了。
但是等走近以后,她依旧没在这个人手里发现什么画,于是眼神询问。
“画在车上,这个不急。我稍后会拿出来给你。”这个人笑得斯文彬彬,和两三日前为她证婚时的模样,礼貌又保持距离:“不过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钟夫人。”
苏忱轻道:“您问。”
傅文琛望着她,口吻困惑:“我们之前并不相识,也没有恩怨。可我总觉得钟夫人想方设法躲着我,这是为什么?”
苏忱轻平静回答:“您不要多想,正常避嫌而已。”
男人不信她的模样,笑笑:“可钟夫人对其他异性比对我正常多了。”
苏忱轻:“……”
“这个问题我本该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答案的,”他略微倾身,靠近,桃花眼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弯起,薄唇靠在她耳畔的位置,轻声:
“还好我什么都记得。”
苏忱轻瞬间僵住身体,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轻轻,”这个人温柔的注视她,是那种她已经许久没有在梦境中看到过的眼神,让她很生疏。他继续道:“我不会忘记你。”
苏忱轻看到他抬起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下意识要躲开,却在动身的前一秒察觉出强烈的不妙。紧接着,街道另旁的那栋私宅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隆——
二楼的玻璃被瞬间炸碎,火势眨眼间便从里面张牙舞爪的钻出来。疯狂蔓延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整栋房子,浓重的黑烟没多久就遮住了所有视野。
苏忱轻被吓懵了。
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她第一反应是冲过去,却又被抓住手腕。苏忱轻挣脱了那个人的束缚,神情恍惚的拨打钟昧的电话。
万幸,电话通了。
“爆炸了,”她没察觉自己声音颤抖的厉害,哭腔浓重:“钟昧,你在哪?”
音孔里的声音很嘈杂,也很混乱。熟悉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安抚她:“忱轻,我没事,我觉得这房子不对劲,所以把人带走了。正在点人,还没点完,不过刚才有人说落下条狗,好像是傅文琛的狗。”
苏忱轻还没来得及理解这番话,
她偏头,看到上一秒还拦着她不让她冲进火里的男人,疯了似的迈进浓烟里。
第92章 仇恨
眼前几乎是梦境重现。
燃烧后漫天的黑烟,快要窜到天上的火焰。凶猛的火势很快引来许多人围观,消防也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傅文琛原本已经冲进火里,但被旁边的司机等人拽出来。和他疯狂的行为不同,那双墨汁染成的瞳孔里是近乎诡异的冷静。
明明面前是火,可苏忱轻却浑身发抖,后背止不住的窜起寒意。
她虽然害怕,但得知钟昧等人已经转移后,一颗心原本已经放下。几分钟后,消防忽然脸色凝重的走过来,告诉她,房子里除了那条狗,还有一个人。
苏忱轻愣神,并不知道是谁。
她能隐约察觉到某个方向,男人幽幽睨过来的一眼,不知是何意味,她也没有读懂。直到十分钟过去,钟昧开着车赶过来。
下车后,他脸色难看,第一时刻拉住她护到身后,然后便猛的向傅文琛扑打过去!
现场旁观的众人连忙拉架。
傅文琛并不躲,只沉静的看着他。
苏忱轻忽然察觉出不对,拽住钟昧的袖口,询问:“刚才消防说里面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今天都有谁来,钟昧,你不是清点过人了?是谁在里面?”
钟昧眼睛通红,低眸看向她,张了张嘴,又仿佛不敢把名字说出口似的。
苏忱轻心里发凉。
她听到男人嗓音哑的厉害,回答道:
“是庄老先生。”
“……”
紧跟消防车而来的,是救护车。苏忱轻近乎呆滞在原地,看到消防员似乎把一个人背出来。但她不敢过去认,因为已经不太能看出是庄老先生的模样。
她和钟昧跟随救护车,一道去了医院。
钟昧也极度不冷静,毕竟和她相比,庄老先生从小陪他长大,比养父更亲昵。
苏忱轻不敢想,如果庄老先生在这场火里过世,她会在怎般的内疚下度过后半生。
医院的灯光刺目,消毒水气味刺鼻,本该是最容易让人清醒的场所,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梦境里,在继续吴医生对她进行的深度催眠。
手术室的门在她眼前关上。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温度骤降,苏忱轻觉得更冷了,冷到指尖都在颤栗。
·
这场手术的时间很长。
过程中,钟昧的助理来过一次,跟她们讲述这次爆炸的详细情况。
“警方那边调查的结果是,跟傅先生无关,是组织这次宴会的刘某筹谋了这次爆炸。”助理怕面前两位无法接受这个调查结果,特意放慢语速,打量他们的表情,继续道:“而且,他针对的就是庄老先生。”
钟昧问:“什么意思?”
助理解释:“这位刘某的父亲和庄老先生有些私仇,而且一直隐瞒的很好,这次设宴,就是为了引庄老先生过来,然后报仇。他应该是知道钟少带人转移的事,但是他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有庄老先生的命。”
事实上,不止是钟昧,连苏忱轻都以为庄老先生不会出现在这次宴会上。而且,如果庄老先生赴宴,钟昧不可能不知情。
钟昧眼底戾气翻滚:“我怎么觉得是有人故意把庄老先生绑过去,然后制造了这次爆炸?”
助理:“……”
“空口无凭,”他也很无奈,“没有证据。而且,也不能证明是傅先生做的。”
苏忱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一口寒冷的深井里,或许也是因为这股莫名的寒意,她思考的速度比平时要快许多。
傅文琛这次的目的不是钟昧,
他的目的就是庄老先生。
庄家没了庄老先生,剩下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庄家由她接手,也不会听她的话。庄家大概率还会沦为傅文琛的傀儡,进而成为操控她的一根线。
助理讲述完眼下的所有情况后,手术室的灯也刚好灭下。苏忱轻魂不守舍的迎着医生过去,心脏沉得快要走不动路。
“人还活着。”
医生先跟她说了个好消息。
但也没给她太多庆幸喜悦的时间,紧接着便惋惜的宣告了另外一个坏消息:
“重度烧伤。”
老先生的身体本来就弱,这意味着在接下来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他都只能在病房里度过,并且由于重度烧伤导致的多种后遗症,以后的生活会比较难熬。
这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庄家也必然会如傅文琛所愿,动荡中走向落败。
助理皱着眉,道:“这次事故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傅先生那条狗。听说本来是绑在后院的,不会出事。后来那条狗好像是听到庄老先生呼救,硬是挣脱了绳跑进屋里。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烧掉的房梁砸死了。”
苏忱轻听到这些话,面部肌肉是麻木的,做不出来任何的表情。
助理还在讲话,
她忽然心领神会,偏过头,越过急救重症科室里挤来挤去的熙攘人流,在电梯口看到刚出现的男人身影。
傅文琛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电梯间门口,本该一丝不苟的整洁西服上沾满厚重的烟灰,甚至连西裤下那截假肢都被烧得发黑。
他狼狈,但站姿依旧儒雅笔挺,冰冷漠然的桃花眼遥遥望过来,与她对视。
三秒,
暗流涌动。
恨意在无声中滋生,化作难缠的线,变成尖锐的针。
女孩手握一把刀,从长廊的另端向他扑来。那样拥挤的人潮都拦不住她的脚步,清冽杏仁眼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专注恨意,恶狠狠的把刀插进他的喉咙!
滴——
电梯响了。
眼前幻化的画面消失。
傅文琛勾起唇,向着那个方向颔首一笑。他回过头,平静轻松的迈入电梯。
苏忱轻也收回视线,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转运床上被包裹到看不出面目的庄老先生。
·
庄老先生出事的当晚,庄家那群人就选出了一个新的家主。苏忱轻甚至都不认识这位新家主,只知道这位新家主上来就要给她下马威,说她是庄家养女,受庄家恩情,即使嫁到了钟家,也要还庄家的恩情,为庄家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