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哭着哭着笑了一声:“我当时觉得大概这是我的报应,是报应吧......”
温暖的怀抱是她自己不要的,全世界最好的人是她自己推开的。
“都过去了,微微。”卞睿安难受得快把牙齿咬碎,“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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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微跟着卞睿安一起回了仁和公馆,走的时候把那套蓝宝石首饰也带上了。卞睿安本来不想让她拿,担心时微存了还给自己的心思。
时微却矢口否认,摸着良心保证,自己只是想要寄放,而已。
洗澡收拾完毕已经十一点了,时微躺在床上,仍旧是无法顺利入睡,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看着自己。十分钟后,卞睿安主动过来找她:“安心睡,我陪你。”
时微挪到大床左侧,将右边空了出来,没说话。
卞睿安躺了上去,他捏了捏时微的手指:“是不是最近体能变好了?上回可是哭完就睡。”
时微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苦笑嘀咕:“我发现了,你一抱我,我就容易哭。以后不准抱了。”
“我不同意。”卞睿安轻轻摸了摸时微的头发,伸长手臂,把灯关了,“明天请假吧。”
时微摇头:“排练很紧,不能缺席。”
卞睿安也没再坚持,转而道:“那你安心上班。乐团、学校、剧组,都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把苍蝇打扫干净。”
“卞睿安。”
“嗯?”
“你再靠我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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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卞睿安本想让司机送时微去乐团,时微果断拒绝了,理由是:“庄老师看到,不好解释。”
卞睿安找不到理由反驳她,想了想说:“有驾照吗?我给你买辆车。”
脚步停在家门口,时微回头对他笑了笑:“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需要你给我买,”时微拿出手机,点开了与4s店小哥的聊天记录,伸到卞睿安面前让他看,“约好了明天去试驾。”
卞睿安扫了眼聊天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卖车的也二十四小时待命?”
时微摊手:“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虽然时微近年来月月都是收支相抵,但她有张只进不出的银行卡,算是个尘封多年的小金库。里面存着部分压岁钱,以及从小到大的比赛奖金。
两年前她就有过买车的冲动,4s店小哥的微信就是那时候加上的,可后来冷静了大半个月,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总觉得没了这笔钱压在心里,人就会变得轻飘飘的,荡在半空中,会让她感觉不安。
但眼下不一样了,“搭车”一事给她带来了更大的不安,思前想后,时微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车拿下。
时微的小宝马买得很是时候。
周末给蒋希文上完课,天澜的负责人就把她叫过去聊了一下公益课堂的事,希望她可以定期去建州分校区指导相关工作。
时微脸上微微笑着,心说我一个兼职打工的,你真拿我当自己人使唤了,然而听完对方开出的薪资条件......
行,我就是你的“自己人”。
从负责人办公室出来,时微碰上了王月月,那天傍晚的记忆又浮现心头,她下意识想要躲,然而脑袋一转,又主动迎上去,随口问了郑杰的去向。
听时微提起这个名字,王月月气就不打一出来,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亏我还觉得他勤学好问呢,没想到只是假象!拢共就上了三节课吧,之后死活不来了,我打电话去询问情况,刚开始还愿意敷衍我几句,后来直接断联装死,说不来,就不来,你说这是个什么人啊!”
时微说:“真没想到会这样,当初公益课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很有耐心,踏实本分呢。”
“就是人不可貌相!”
“王老师说得对。”
时微没有问卞睿安,这只“苍蝇”是如何打扫的,卞睿安有分寸,不用她额外叮嘱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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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主题的音乐会也开始按部就班地上演了,时微特别留意了好些天,并未看到郑杰出现在音乐厅。日子一天天照常过着,时间慢慢冲淡了她的恐惧。
转眼就到了蒋希文初赛的日子,小丫头超常发挥,得到了很不错的成绩,当天晚上就开了一个巨大的派对庆祝。
派对开始前,她反应过来,忘记通知时微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时微告诉她,自己正堵在前往建州的高速公路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蒋希文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愤愤不平:“一天天起早贪黑的,能挣几个钱?把这些烂活儿都辞了吧,以后就专门指导我比赛,你想要多少,我家都能付给你!”
时微缓慢移动在公路上,哭笑不得地说:“行啊,我指导你比赛,你把康老师劝走吧。”
“那不行!”蒋希文说,“你和我老师还是没得比!”过了几秒蒋希文又问,“你们乐团下周六是不是有周年庆特别演出啊?”
“对啊,怎么了?”
“给我拿张票吧,”蒋希文说,“我闲得慌,来凑凑热闹。”
“平台上有卖的,你自己买啊。”
蒋希文嚎叫起来:“我跟你的交情还抵不了一张票吗!怎么这么小气啊!平台上只有后排的了,不然你以为我稀罕找你!”
“行行行,”时微笑了两声,“当是给你通过初赛的奖励了。”
第47章
周年庆在即, 星期五的晚上,乐团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彩排,以及十三周年彩蛋节目的排练。
时微忙里抽闲, 开车到荣恩集团附近, 把卞睿安叫到车里,见了一面。
卞睿安平时不常来公司, 今天下午是特意过来开会,所以穿得比平时严肃些, 是时微喜欢的衬衫、西裤打扮。
时微没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而是停靠在了离荣恩集团大门十五米远的路灯底下。卞睿安是步行过来的。
看着他在光影交叠的地方迈着长腿向自己走近,时微情不自禁就露出了微笑。那一步一步,完全是朝她心里踩的!
卞睿安上车之前,时微也从驾驶室跳了下去, 她拉开后排车门, 做了个请君入内的手势。卞睿安弯着嘴角, 一个跨步坐进去。她也紧随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
这还是卞睿安头一回坐上时微的车,觉得很奇妙。但最近不眠不休工作带来的头痛正不遗余力地折磨着他, 这点奇妙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就被昏沉和恶心所替代。
卞睿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时微就发现他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卞睿安否认道:“没有。”
“你脸色不好。”
“灯都没开, 你哪能看清楚。”
“那是心情不好?”
“也没有。”
“不会是在公司遇上麻烦事儿了吧?”
卞睿安抬起眼皮看了她半晌,实在不忍心让时微小心翼翼地继续揣测下去,索性轻声讲了实话:“只是有点头疼。”
没有计较他刚刚撒了谎,时微瞬间坐直身子:“感冒了?”
“不是。”卞睿安说, “老毛病。”
时微回想起去年秋冬之际,卞睿安赖在她家不走, 非要睡觉,好像也是因为头疼,那天孙飞昂还特意给他送了止疼药来。
“你上回吃的什么药?附近就有药房,我去给你买。”
“不用,我吃过了。”卞睿安拍拍她的手背,“休息一会儿就好。”
“什么时候吃的?”
“开会前。”
时微皱着眉头看他:“你这会可是从四点开到现在,止疼药见效这么慢?”
卞睿安模糊不清地“嗯”了声。他最近吃药太频繁,药物的止疼作用一天不如一天。
“喝水吗?我车里有水。”
“不用。”卞睿安靠着椅背,半睁着眼睛看她,许久都没再言语。
时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盯着我做什么?”
“你比止疼药管用。”卞睿安说完这话,歪着脑袋倒在时微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时微的肩膀是瘦弱的肩膀,她的骨架很细,她的身体一点也不强壮,但很神奇的,仿佛有能承载万物的力量,包括卞睿安的疼痛和疲乏。
然而很快他又重新坐直身体:“我忘了你还要排练,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时微注视着卞睿安,叹了口气,叹得又短又轻。她的神情里藏着忧虑,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力不从心:“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卞睿安摸着她的后脑勺说,“如果不是你前天提醒我,孙飞昂也不能这么快发现利亚传媒和夏灵之间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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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离开剧组之前,时微去了趟洗手间。她在隔间内无意听到有两个年轻女生在议论夏灵和女二号舒青的恩怨。
其中一个女生说:“青姐真的很委屈,夏灵都欺负她到这份儿上了,肖总还是不愿帮忙,只会劝说青姐大度、大度。我看啊,这利亚就是名声在外,实事儿是一点也干不好,那么大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是摆设,青姐当初还不如自己在外单干呢!”
另一个女生又道:“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肖总和姓夏的关系并不好吧,以前好几回夏灵被全网黑,背后不都有利亚推波助澜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交过几次手,发现实在玩儿不过人家,只好抓着自家的软柿子捏啦。”
“哎,青姐出不了头,你也跟着倒霉,早点换下家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当初看肖总重视青姐,我托了好多关系才调到她身边,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
“那就再熬一熬吧,见多了也就会发现,谁的身边都一样!”
在剧组每天都能听到风言风语,时微一开始听她们说夏灵欺负舒青,根本没多在意,直到提到利亚传媒,她才轻轻动了动耳朵。
前阵子时微在网上搜索夏灵相关资料时,曾看到过一个夏灵粉丝诅咒利亚老板肖虹冰的帖子。那位楼主态度之激烈,用词之恶毒,洋洋洒洒写了四千多字,将肖虹冰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问候了一通。时微当时除了震撼以外,没什么别的感想。
然而眼下听到俩人对话,她感受到了某种淡淡的违和。
那天晚上回家,她又把夏灵粉丝诅咒肖虹冰的旧帖翻出来看了一遍,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好几个楼主的“同道之人”,几乎都是夏灵粉丝。
她们的恨意实在是激烈,时微看得后背发毛,同时又一头雾水,只好东拼西凑地,将夏灵惨遭全网辱骂的经历复盘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她终于发现,的确如洗手间那两人所说,夏灵被黑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利亚传媒的身影作怪。
不过很神奇的是,每次大规模的风波后,夏灵都能全身而退,甚至资源质量节节攀升。
粉丝说,那是她们姐姐命硬。
时微盘腿坐在电脑椅上,闭着眼睛缓慢旋转了七八圈,慢慢地,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设想:或许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是肖虹冰和夏灵自导自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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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卞睿安这话,时微略微有点吃惊,她着实没想到自己偶然听来的八卦消息,居然当真给卞睿安带来新思路。
“所以她的确跟肖虹冰关系匪浅?”
卞睿安点头:“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你不要深究。”
时微心中一动:“你认识肖虹冰?”
“嗯。”
“这个人很危险吗?”
“对我来说,不算。但对你而言,说不好。”
时微咬了下嘴唇,听话地应了声。
“明天我有事要去建州,晚上的音乐会——”
“没关系!”时微说,“又不是只演这一场。”
“下次我会抽空来看的。”卞睿安打开车门,准备离开,时微突然出声叫住他。
“卞睿安!”
他回头,逆着灯光、逆着星光、逆着月光,但时微仍然能从卞睿安眸中看到光明,那光明是从她自己眼睛里反射的。
“注意身体。”她用一种命令混合着祷告的语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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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演结束后,乐团众人集合在后台拍照。
赫敏语站在时微旁边,脸都快笑烂了。好不容易等到集体拍照环节结束,各路领导的亲朋好友,又一窝蜂涌入后台,要跟首席合影。
时微对她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身往化妆间去,半道儿收到卞睿安发来的信息,对方问她:「花篮收到了吗?」
时微左右看看,她甚至不知道摆放庆贺花篮的地方在哪里。这时蒋希文从楼梯拐角处探出个脑袋,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了过来:“拉得还行,不丢我的人!”
“感谢蒋小姐认可。”时微戳她脑袋,“你一个人来的?大人呢?我不是给了你两张票?”
“要什么大人啊,临海我都横着走。”
时微心中暗叹:好大的口气。不过蒋希文除了是康博徒弟之外,到底还有什么背景,时微的确也不清楚。
蒋希文拉着她想要合影:“这是我第一次看你演出,一定要拍照留念的!”
“拍吧拍吧,”时微站在白墙面前,前后左右地指了指,“你喜欢哪边的灯光?”
“谁要在这儿拍啊,”蒋希文露出嫌弃的神色,主动拉着时微的手,“我们去前边儿,那里有你的大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