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为什么?
娘娘难道不知道此事败露宋奕不会放过她么?她为何还要主动说出来自寻死路?
是无意说漏了嘴?还是有什么苦衷迫不得已?
在她搜肠刮肚地想原因的时候,高裕已然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陛下,该喝药了。”
宋奕头也未抬,敷衍道:“朕已然大好了,不必再喝。”
“这,虽说陛下如今是痊愈了,可您体内还有余毒未消,太医说这药不能停……”
“出去!”
高裕还在苦苦相劝,宋奕却一脸不耐地打断了他。
计云舒被宋奕方才的斥声唤回神,忆起方才高裕说的什么余毒,她又看向他手中的那碗药,心下微愣。
宋奕中毒了?难怪瞧着不似从前康健。
不知想到什么,她心神一动,朝高裕伸出了手。
“给我罢,我来。”
语毕,宋奕和高裕皆是一怔。
高裕下意识地去瞧宋奕的脸色,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计云舒,他心下了然,将药碗递给了她。
计云舒搅了搅汤匙,一边搅一边轻轻吹气。
宋奕定定地瞧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情愫,涨涨的,暖暖的,是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触。
他不敢动作,也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眼前一脸恬淡的女子。
待那勺不烫不冷的汤药送到唇边,他乖乖地低头抿进口中。
与他乖顺的动作相反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
眸底满是侵略的烈焰,顺着计云舒喂药的手一寸一寸地燃到她莹润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那双清透的杏眸。
视线相接的那一瞬,宋奕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扑上去将她燃烧殆尽,却念着眼下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时刻,生生忍住了。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可能飞出他的掌心。
计云舒被那极具压迫性的眼神盯得有些脊背发凉,她稳了稳心神,将碗里的药一口一口地喂给宋奕。
最后一口喂完,她如释重负,将空碗递给了高裕。
宋奕瞧着她的动作,一向冷硬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些许,得寸进尺道:“还有蜜饯。”
高裕接收到宋奕的眼色,立时回过神来,将盘子里宋奕从没动过的蜜饯递到计云舒面前。
计云舒掀眸,淡淡地扫了那贪得无厌的人一眼。
想到要替赵音仪求情,她没再犹豫,心怀鬼胎地从果脯盘里挑了颗酸杏,递到他唇边。
宋奕强势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抽出,张唇含住了那颗酸杏,也含住了她的指尖。
他赤裸炙热的眼神始终未离计云舒的脸,温热的唇舌似藤曼般紧紧缠绕着那葱白的指尖,似挑逗般时而舔舐,时而吮吸,温柔缱绻,不愿泄开。
计云舒立时头皮发麻,手腕却被他牢牢地抓住,退无可退。
“你!”
她气恼地瞪他,流氓二字未出口,宋奕便识趣地放开了她。
他舔了舔唇边的糖渍,意味深长地看着计云舒。
“忘了告诉你,朕嗜酸。”
计云舒的脸色沉了些,没再接话,而是不停地用锦帕擦着指尖的湿濡。
见她似乎恼了,宋奕又恬不知耻地揽住她,哄道:“卿卿将朕骗得这般惨,朕都还没恼,卿卿便先恼上了?”
方才还说他与从前不一样了,眼下又原形毕露了。
计云舒心下嗤笑,面上不显,趁着他眼下还算好说话,她将话头往赵音仪身上引。
“骗陛下是因为我自己想离宫,与旁人无关。”
宋奕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东窗事发才害怕祸及他人了?当日你谋划时,可曾想过皇后的下场?”
阴冷的语气听得计云舒心尖一颤,她早该明白,宋奕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放过帮她逃跑的皇后娘娘呢?
如今这般的局面,与其说是皇后娘娘造成的,倒不如说是她的错。
她不该那样自私,为了自己能解脱便将皇后娘娘置入险境。
而娘娘明知这是一旦东窗事发便可能丧命的谋划,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她。
高下立判,自不必说。
追根究底,还是她的过失。
计云舒从宋奕怀里起身,提裙跪在了他跟前,神色凛然,目光坚毅。
“当日之事,是我百般游说乃至以死相逼皇后娘娘才出手相助,是我一意孤行,死缠烂打,陛下若要惩治皇后娘娘,便先惩治我罢。”
说罢,她忽略宋奕铁青的脸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宋奕攥紧了拳头,阴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起来。”
见计云舒无动于衷,他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朕让你起来!”
计云舒抬眸对上他愤怒的视线,继续使苦肉计。
“陛下既不愿责罚,那臣妾便自请去罚跪。”
说罢,她解下宋奕给她披上的貂裘,径直走出了殿外,迎着寒风跪在了台阶上。
宋奕的指骨捏的啪啪作响,额角的青筋直跳,只觉胸口的怒火无处宣泄,憋屈极了。
他暗自磨着后槽牙,狠狠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在心中挣扎了片刻,终是妥协地起身,拿起榻上的貂裘大步朝外走去。
“起来,朕应你了。”
“当真?”计云舒问。
宋奕语气缓和了些,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看:“君无戏言。”
得到他的准话,计云舒终于松了口气。
堪堪站稳,那貂裘复又披回了她身上,她抬眸瞧了眼那黑脸的人,温声道谢。
“多谢陛下开恩。”
倒没料到还能从她嘴里听见个谢字,宋奕心里舒坦了些,却仍旧嘴硬地冷哼了一声。
达到了目的,计云舒没在意他的脸色,随着他进了殿。
方坐下,便听见宋奕朝高裕吩咐道:“去紫宸宫,将朕的东西搬过来,朕在这儿住下。”
闻言,计云舒和高裕皆懵了一瞬。
“陛下,这不大妥…”
高裕正想劝呢,宋奕一个凌厉的眼风扫来,他立时噤了声。
“陛下要住这儿?”计云舒惊惑道。
第118章 烂桃花
宋奕却是面不改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方才说了要谢朕的,便拿你自己来谢罢。”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一刻也不想再同她分开了。
计云舒听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深意,暗自懊恼,她方才为何要多一句嘴?
现下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宋奕瞧着计云舒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只觉方才的憋闷一扫而空,通体舒泰。
然而等他瞧见高裕手里的灵牌时,他才好不久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蠢货!你将这个拿来做什么?!”
他恼恨地咒骂高裕,恨不得掰开他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高裕有苦难言,心说这东西陛下往日里可宝贝的不行,睡觉都得搂着,他可不得拿过来么?
计云舒瞧了眼高裕手里的牌位,那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她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宋奕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计云舒的反应,怕她生气,他又咬牙切齿地朝高裕斥了一句。
“还在这儿杵着在做什么?!还不将这晦气的东西给朕烧了!”
见宋奕真怒了,高裕忙躬着身子将牌位带了出去,默默地瘪了瘪嘴。
殁了三年的俞贵妃又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安卉了。
三年前她有多痛快,如今就有多恨恼。
皇后莫名其妙下了大狱,还要被斩首,她幸灾乐祸了好几日。
本想着皇后一死,宫里便只剩下一个身份卑贱的芳苏,那皇后之位自然是落到她的头上。
可谁承想这才过了几日,大好的情形便急转直下。
皇后被放出来也就罢了,可那死了三年的俞贵妃如何又蹦出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安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神怨毒,生生地将帕子撕成了两片。
“贱人!都是群贱人!”
侍女紫琳见安卉被气昏了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被人听去,忙使了帕子去虚捂她的嘴。
“公主慎言,担心传到陛下耳中。”
说着,她瞥了眼殿门处的两名宫娥。
那两名宫娥正是三年前在御花园诋毁计云舒,被宋奕拔了舌头送来警告安卉的。
安卉想到那日血淋淋的景象,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立时清醒了些,再不敢高声咒骂。
她挥开紫琳的手,阴郁的目光望着殿外,低声咬牙:“都给本宫等着!”
紫琳倒是比安卉沉得住气些,她眼波流转,心神一动。
“公主,眼下那俞贵妃重新回宫,陛下已然在拨宫人去关雎宫伺候,不若咱们逐个儿收买新进宫的宫娥太监,总有一个能分配到关雎宫。”
闻言,安卉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紫琳的意图,她阴冷地弯了弯唇。
“有道理,也不必收买近身伺候的人,若出了事,他们定是要被仔细查问的,那些在外头做粗活,却也偶尔能进内殿的宫人最合适不过。”
“公主聪慧。”见安卉一点就透,紫琳有些欣慰。
“你现下便去本宫的库房取银子去内侍司,就说咱们宫里缺人手,借机仔细瞧瞧。”
“是,奴婢这就去。”
紫琳令命,拿着对牌钥匙去了小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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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计云舒还活着的霍临自她回宫后便一直想去一趟关雎宫,可奈何这几日都没什么要务,无法名正言顺地去报奏宋奕。
这天他和车勇从太和殿出来,恰巧碰见步履匆匆的凌煜,手里还拿着封信。
他立时意动,上前截住凌煜:“可是宸王的信?”
凌煜颔首:“正是,陛下可在太和殿?”
“陛下在关雎宫,我去送。”
说罢,不等凌煜反应过来,他迅速抽走了信,扬长而去。
凌煜一头雾水,与车勇面面相觑。
关雎宫,听见霍临在殿外求见,宋奕眸色一沉。
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榻上小憩的人,他搁下朱笔,悄然出了殿。
缓步下了台阶,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与他错身而过。
“来偏殿。”
霍临身形一滞,垂首跟了上去。
“什么事?”
宋奕负手立在殿中,侧眸睨他,眸色寒凉。
感受到那迫人的视线,霍临紧张地抿了抿唇,递上了那封信。
宋奕并未急着去接,而是细细地打量着霍临的脸色,心下冷嗤。
打量他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是么?
待霍临被瞧得脊背发凉了,他才幽幽地吩咐道:“将信放下,这儿没你的事了。”
霍临松了口气,依言将信放在桌案上,行了礼正欲退下,又被喊住。
宋奕踱步走近他,沉冷犀利的目光逼得人喘不过气。
“日后奏报,去太和殿等朕,不许靠近关雎宫一步,可听清楚了?”
森冷的声线让霍临心头一凛,心知宋奕在发怒的边缘,他咽下喉间的哽涩,谨顺地颔首,转身出了殿。
宋奕看完信,复又进了内殿。
他走到榻前,看计云舒睡得正酣的模样,心头不免一堵。
招了那么多烂桃花,自己倒是睡得香,当真是没心没肺。
他俯身懊恼地咬了口计云舒圆翘的鼻尖,不料将她给弄醒了。
计云舒猝不及防瞧见宋奕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立时撑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惊怒道。
宋奕不解:“这就醒了?朕又没用力?”
“没用力也疼。”
计云舒瞪了他一眼,起身下榻,唤了寒鸦取来锦帕。
宋奕见她不理自己,只一味地坐在妆奁台前擦着鼻子,有些不满。
他走到计云舒身后,附身将她圈在自己和妆奁台之中,二人的脸齐齐出现在铜镜中,贴得极近。
他灼热的视线紧紧地锁住镜中的女子,侧头贴在她耳边幽幽发问。
“嫌弃朕?”
计云舒抬眸扫了他一眼,不愿理会他,径直从盒中拿出胭脂,捻出了些许准备上唇,手腕却被他握住。
宋奕赤裸的视线在计云舒的唇瓣间流连忘返,嗓音低哑,染了一丝欲念。
“用什么胭脂?朕替你上色。”
说罢,他低头吻上,唇齿不轻不重地揉捻着那片丹唇,靡靡之音自二人唇齿间溢出。
他紧紧地握住计云舒的后颈不让她后退,温柔而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去捕捉那片温软,迫她相缠。
旱了许久的宋奕一点就燃,这少之又少的甘霖根本浇不灭他的烈火。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索性将身前人抱坐在了妆奁台上,松了衣领,欺身而上。
室内只剩二人,寒鸦和琳琅早早地便退了出去,恭顺地候在门外,神色无波。
可到底是姑娘家,在听见门内传出来的那些孟浪的言语和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嘤咛时,二人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
计云舒泛白的指节死死地抓着身后的妆奁台,又有握在腰间的大手牢牢地禁锢着,才能勉强稳住被迫激烈起伏晃动的身形。
“混…蛋……”
她紧咬牙关,恨恨地咒骂了一句。
感受到她细腻的变化,宋奕满意地勾了勾唇,柔缓了攻势,腾出手来替她抚了抚眼角的热泪。
指节情不自禁地滑到那红肿的唇瓣上,他倾身吻住,轻柔地啃咬吮吸,声音喑哑不清。
“在卿卿面前,朕当然是混蛋。”
说罢,不等她缓过劲来,又是一波凶猛的疾风骤雨。
直至日暮西垂,殿门始终紧闭。
门外候着的琳琅实在担心计云舒的身子,又不敢出声,便拐弯抹角地问寒鸦。
“寒鸦,都这个时辰了,你要不问问陛下需不需要传膳?”
寒鸦侧头瞧了她一眼,抿唇问道:“你怎么不问?”
琳琅讪讪笑了笑:“这……你是陛下的人,能说得上话不是?”
寒鸦有些犹豫,一面担忧着计云舒的身子,一面怕挨宋奕的训斥。
余光瞥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急急赶了,她朝琳琅隐晦地笑了笑:“不用咱们问了。”
琳琅正疑惑着,耳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慢些慢些!莫弄洒了,蠢东西!”
高裕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中取出一碗汤药,急急地端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