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知道——绘雾【完结】
时间:2024-11-30 14:40:14

  她抱着书重新回教室认真上课,昨天因为纪炜的到来搅乱了学习计划,她回去也没什么心思看书。
  离原先定下的又落下了一大截。
  知雾叹了口气,把备忘录里记录休息的一些事项删除了部分,强迫自己将脑袋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一些。
  刚提笔刷过一一份练习的习题题册,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忙碌于核对答案,看也未看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软糯:“喂,您好?”
  对面静了一瞬,说:“知雾,是妈妈。”
  知雾的笔就那么悬在半空中,亦如她此刻有些慌乱的心,也被悬吊在某一处。
  晏庄仪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如果打了,不是兴师问罪,就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知雾没猜错。
  晏庄仪接下来的一句话确实是和家里有关:“你哥哥回来了。”
  知雾高兴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就听见她继续古板道:“纪家那位小公子前几天和我告状说你很不待见他。”
  晏庄仪的声音极其不悦:“你今天就回家一趟,当面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22章 Contract 22
  Contract 22
  回家这个词对于上大学后的知雾来说并不算一个好词。
  每学期期末放假,舍友们都在开着视频通话对许久未见的父母表达想念,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只有她一动不动。
  大家都以为她是家境富裕,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收拾行李,因此还纷纷表达过羡慕。
  其实并不是。
  她们走后,寝室就变得空荡荡的一片萧索。
  知雾垂眼抽出早就填写好放在一旁的集中住宿表,在假期里选择继续留在学校。
  她选择无声抵抗,晏庄仪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在大人的眼中,这更像是学生时期被管束过多后的一种延后叛逆,刚尝到一些自由甜头的得意忘形。
  小打小闹而已,可以以一种平常心宽容对待。
  但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和晏庄仪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她每天会在工作忙碌之余来给上小学的知雾送饭。
  董家家里并不缺做饭的阿姨,但是知雾当时吃的每一道菜都是她回家亲自烹饪调味的,用保温桶分装盛好,再和司机一块开着车过来。
  她中午放了学上车,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而晏庄仪凌厉的眉眼放松,在后座闭眼休息,静静听着她倾诉一些学校发生的事。
  车上装载的那块小桌板,曾经承载了母女两人间最亲密的沟通桥梁。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
  大概可能是从她辞掉了自己那份收入不多又忙碌的工作,被迫甘心成为一名全职太太开始。
  董煜明工作繁忙经常不在家,她无事可做,只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管理和教育两个孩子身上。
  她之前是名强势且严格的高管,工作上不容许职员出现任何差池,也不允许职员找任何的借口推卸责任。
  这一套准则被奉行带到了家里,应用到当时才刚上初一和高一的知雾知霁两兄妹身上。
  董知霁表面上看着温和好说话,实际上和自己的父亲性格如出一辙,是个很难掌控的人。
  几次三番的对垒,晏庄仪吃了不少暗亏,直觉管不了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将他送到国外去吃点苦头。
  家里登时只剩下了向来乖巧懂事的小女儿。
  晏庄仪一直不太喜欢自己女儿的性格,太过柔弱,一点也不像自己,于是变了法地折腾,想要让她变得更争气些。
  每年过年的那段时间,晏庄仪总是最高兴的。
  那时高级包间里的家庭聚餐讨论话题总是离不开几个堂表兄弟孩子的学习成绩,而知雾的成绩不负众望总是其中最优异的那一个。
  就像是在呈交一份今年的业绩年报,只有这一刻,晏庄仪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觉得自己的全职生活还算是有点乐趣。
  知雾看着通话挂断的界面,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傍晚的时候,董家派来的车准时出现在了上誉的校门口。
  知雾站在车门前顿了顿身子,这才屈身坐上车,努力说服自己。
  回一趟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见一见好几年都没见过面的哥哥。董知霁高二出国,算到现在兄妹两个差不多快六年没见过了。
  车子刚抵达楼下,知雾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往家里走。
  董知霁已经决定好以后回国发展,这几年在国外的行李全都打包寄回了家里,大厅里站着的几个保姆来来回回地将东西整理分类搬运上楼。
  而董知霁就站在楼下,背对着这边抱臂仰头盯着她们收拾。
  知雾跑得有些疾,气喘吁吁。最直观的他长高了许多,个头比记忆里的要往上窜了不少,连带着知雾的视线都要抬高一些才能将他看得完全。
  气质比以前的少年时期更沉稳了,整个人好像都内敛了,不像之前那么锋芒毕露。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董知霁悠然回身,他的眉眼轮廓更像晏庄仪,英气十足,但气质却不似母亲那么咄咄逼人,反而像是柔波的春风,眉目间永远温和。
  名如其人,光风霁月这个成语像是为他设身而造。
  在知雾打量他的同时,他亦在静静看着自己被养在家里的妹妹,女孩子的变化不像男孩子那么大,但却是由内到外的改变。
  当初安静躲在他身后躲避母亲责骂的小姑娘,一晃也出落得温柔动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良好的家教素养。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过彼此的成长,但是却依旧长成了和彼此相似的模样。
  董知霁冲着知雾摊开双臂,笑意溶溶地调侃道:“怎么?不认识哥哥了?”
  知雾的鼻尖顿时酸了,原本无形横亘在两人间那点生疏瞬间消弭,她奔跑着扑过去,撞进了他温暖的胸膛。
  董知霁顺势绕过她的腋下,和小时候一样,将她轻松地拎起来,掂了掂重量。
  “怎么人长高了,体重却还是和以前一样轻飘飘的,我抱着都嫌硌手。”
  “可别听你妈的,为了保持身材不吃饭,她的话听两句就行,别当真了。”
  知雾被放到地上,立马捂住了耳朵:“哥,你的唠叨工夫又更上一层了,有时候真分不清你到底是我哥还是我妈。”
  董知霁眉毛微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没再说话。
  “妈妈呢?”知雾高兴的心情逐渐冷却下来,才发现没看见晏庄仪,随口问了一句。
  “去楼上换衣服了,应该马上就会下来。”
  等到晏庄仪下来,她可能就得遭殃了。知雾发了会儿呆,一声叹息无意识地从嘴里溜出来。
  “怎么?惹她生气了?愁成这样?”董知霁在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
  知雾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晏庄仪乘着电梯从楼上下来的身影,连忙噤了声。
  她的耳边传来几声消息提醒的声音,下意识往下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她的消息。
  知雾的目光带过董知霁正对的桌几上摆着的那台手机,那是晏庄仪落下的手机,此刻正有人在不间断地发着消息。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促使着她走过去,将消息粗略地浏览了一眼。
  晏庄仪的手机没设置私密,发消息人的头像就那么醒目又张扬地横亘在屏幕上,知雾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纪炜。
  消息音伴随着晏庄仪走过来的清脆高跟鞋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击在知雾的心头,像是道催命铃。
  她已经感觉到了晏庄仪投过来的视线,脑海里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微微皱起的眉毛,以及敲着手臂不太耐烦的动作,却仍然背对着没有回头。
  知雾低着头争分夺秒地看着纪炜发过来的消息。
  [阿姨,你要问我为什么和她相处得不好,那您得问她啊。]
  [我昨天可刚为她进了趟医院,我在国外都多少年没去过医院了。]
  [昨天因为她那个男朋友,下手也忒重了,医生说直接都差点颈椎骨裂了。]
  [哦对,不好意思,您还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吧。]
  知雾一目十行地看完,心里嗖嗖地发凉,她不敢想如果被晏庄仪看到这些消息,后果会有多严重。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已经不剩什么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这台手机赶紧藏起来。
  “知雾。”晏庄仪的声音几乎已经近在咫尺,她孱弱的肩膀微微一颤,接着飞速转过身来,背在身后的手顺势抓住了后头的手机,冰凉的机身抵住手心,她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安定了几分。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她凌厉的目光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知雾不那么自然的神色,将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下,动作忽然一凝。
  知雾握着手机的那片手心已经发热出汗了,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弹晏庄仪就会有所察觉。
  好在晏庄仪好像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将东西放下后,拢了拢手臂上的披肩,顺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知雾极轻地松了一口气,打算找个借口先离开这里。
  步子都还没迈开,忽的听见晏庄仪艳红的嘴唇微动。
  “等等,这么急着走什么?”
  “把你藏着的东西先拿出来。”
  完了。
  知雾脑中顿然空白,她背在身后的手飞快摁着手机屏幕,企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手机解锁,把里头的信息全删除。
  但晏庄仪手机是有密码的,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需要我再说一次吗?把我的手机拿出来。”
  晏庄仪将话又重新重复了一遍,这次的神色已经隐隐有些不耐。
  知雾只好无奈将手机交了出来,放到了桌几上。
  “去那边给我再泡杯茶。”
  知雾有些不甘不愿地去了,但是视线一直盯着这头,她看见晏庄仪推了下眼镜交叠起双腿,将手机重新拿到手里。
  心脏好似被跟着一寸寸捏紧了。
  就在她即将摁下电源键的那刻,一旁的董知霁忽然出声:“母亲,刚刚书房那边有个视频通话,应该是老宅那边来的,您要不过去看看。”
  晏庄仪的动作一顿,抬头盯着自己的儿子,企图在他的眼中搜寻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但董知霁的神色如常,气息丝毫没有波动,叫人看不出真假。
  到底还是那通电话比较重要,晏庄仪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往书房那边去了。
  她一离开,董知霁立马拿起了她放下的那台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
  知雾愕然看向他,看着他将晏庄仪手里的那几条未读信息尽数删除,再原模原样放了回去。
  她内心的疑惑简直快要满溢,忍不住抬唇轻唤:“哥哥……”
  董知霁将指压在唇边,从容地让她噤声,唇角的笑容始终淡定而强大。
  似乎在说。
  别怕,这不有哥呢。
  哥给你打掩护。
  
第23章 Contract 23
  Contract 23
  那通从老宅打来的视频电话暂时困住了晏庄仪,令她没有精力再和知雾计较今晚的事。
  但是盘问清楚原委前,她也不会轻易放人回去。
  知雾只能被迫在家里留宿了一晚。
  她太久没有好好进过自己的房间,但家里的保姆还是每天尽职尽责地做着除扫,屋内的家具看着和从前一样崭洁如新。
  房门被轻叩两下敲响,知雾像是被惊动的鸟,回过头望去,看着抱着床单被套的保姆站在门口征询她:“我来帮您整理一下床铺吧。”
  知雾拒绝:“不用。”
  “那您今晚……”
  “我不用睡床,”知雾走到房间梳妆台的地方坐下来,“我在这趴一会儿就好。”
  保姆有些匪夷所思地抱着手里的床单,不知道她为什么放着床不睡,要这样折腾自己。
  不过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听从了安排,默默地退了出去。
  知雾始终背对着床头的方向,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梁圳白发来的。
  显然他在那边准备竞赛也很忙碌,每一句字符都敲得很短很简洁。
  知雾一一浏览完,但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息了屏。
  她抱臂趴在桌面上阖眼,长睫渐渐浸染上一点冰凉的湿漉,纤细瘦削的肩膀低低垂着,说不出的无助。
  唯一紧紧握住的,就是手里的那部手机,像是在从中汲取力量,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着白。
  ……
  后来知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熬过这个夜晚醒来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
  一大清早外面传来的动静并不小,家里貌似有客人到访。
  知雾收拾好自己出门下楼,意外在会客厅见到了自己的姑妈一家,以及除了过年之外很少见面的表妹董余。
  她对自己的这个表妹印象不深,童年的时候两人一块跟着长辈住在老宅时关系很亲近,她总是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叫姐姐,越长大关系就越疏远了。
  每年过年的时候,祖叔父总喜欢一个个点着小辈的学习成绩发红包。
  听到成绩好的列如知雾,包的红包就厚实些,听到一些成绩不太好,甚至有些差劲的,他就干脆不给。
  老一辈的最看不起读不懂书的草包。董家言情书网,就连当初那么动荡的年代,一辈也出了几个考上大学的教师。
  那一年董余的成绩是家里几个小辈中垫底的,知雾还记得她当时被当众念出成绩单时,整张苍白的脸上都是汗,显得眼睛格外大而漆黑。
  她低着脑袋,脖子上像是有千斤压着,空落落的手局促又无措地绞紧自己的衣摆。
  而现在,她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两个威严的家长中央,像只被扒了羽毛无法抬头的小鸟,瘦小又孱弱。
  晏庄仪和董知霁已经早早起来了,坐在姑母一家的对面。
  董知霁旁边的座位是留给知雾的,但她并不想过去,一但坐下,几个人的包围圈就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人团团困在里面,压抑到动弹不得。
  于是知雾重新搬了张凳子,坐到了另一边。
  晏庄仪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虽有些不满,但在人前也不好表露。
  她端起茶杯,对姑母示意:“小余说要退学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把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吵起来听你发牢骚了。”
  “阿晏,你也知道我们家小余成绩一向不怎么好,在学校里成绩一直吊车尾,这次考出来的成绩更是……”
  他们几个长辈热火朝天地聊着,知雾从桌几上摆着的果盘里拿了两块巧克力,起身默默塞进了董余快要抠拦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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