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芜荼拖着无力的脚步往君侍院走。
昨天来的时候,管家只让他站在门口认了一下路,并没有进去看,也更没有见到她那四位小侍。
等嬴芜荼走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说笑声。
走近之后,他看到有四个男子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打麻将。
还有一只小白猫趴在桌子下面睡觉。
嬴芜荼小心地走过去,尽管他将脚步放到最轻,但脚腕上拴着的铁球还是宣告了他的足迹。
四人同时停手,往声音来源处看去,正好看到鬼鬼祟祟走过来的嬴芜荼。
腾的一下,四人同时站起,连马上就要胡牌的香小君都将牌一推,起身跑了第一个。
嬴芜荼站在院子门口,他一时都不敢进去了。
坏女人的这些小侍要做什么?
总不会和坏女人一样打他吧?
四人将嬴芜荼团团围住,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可惜就是不能把他剥了衣服,将衣服里面也打量一遍。
“这就是妻主新得的男人,听说是嬴国的将军呢。”
“长得确实比我们高啊,比小乖还高出一头呢。”
“据说腿长的男子屁股也圆,就是他这身也看不出来。”
嬴芜荼被围着打量,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街上演杂耍的猴子,他很紧张,但也不敢说话,只将头低到最低,一听到他们说起自己的身材,吓得他缩得更紧绷了。
但他这点多虑了,四位小君并不敢对他动手。
虽然看着这位新来的穿成下奴打扮,身上的锁链也栓得跟小狗一样,但他可是能睡在妻主床上的人,在妻主心中的分量肯定不低。
而且府里禁止私斗,也不许对下人随意打杀,所以他们的好奇只能限于打量。
“别低着头,让我们看看脸。”
嬴芜荼不肯抬头,但因为他长得比他们高,即使低着头,也被他们看到容貌了。
“确实长得不错,不是说他会打仗吗?打仗也能保持这样的容貌吗?”
“你们别看脸了!”香小君突然叫起来,他蹲在地上,指着嬴芜荼脚腕后拖着的铁球,“你们快来看,这是不是妻主的墨宝?”
“是妻主画的!还有字呢……小乖识文断字,让小乖来看看写了什么。”
乖小君走过去,也蹲下看着铁球上的字,念道:“前三个字是妻主的名字,写的是――妻主的专属小兔奴。”
他不敢直呼妻主的名字,只能这样念出来。
此言一出,四个人……五个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嬴芜荼倒吸一口气是觉得羞耻。
而四位小侍是觉得羡慕嫉妒。
妻主的专属。
这是何等的荣耀?
“妻主以后还会宠我们吗……”
“我们这里不会变成冷宫吧……”
四个人抱成一团,突然大哭起来。
桌子下睡觉的小白猫纹丝不动,继续安然睡觉,显然它对这四人一言不合就抱头痛哭的场面早就习以为常。
而嬴芜荼吓呆了。
他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说。
这四人怎么哭了?
不是他干的。
这要是让坏女人知道了,会不会又被坏女人找借口欺负?
而且……
他是来干活的,眼见着他们哭起来就没个完,他实在忍不住了,轻咳一声打断道:“那个……我是来洗衣服的,请将要洗的衣服拿出来吧。”
哭声戛然而止了。
昨日管家是来跟他们说过这事,说以后他们的衣服就由府上新来的下奴洗了。
但是他们都没回去拿要洗的脏衣服。
而是乖小君去拿了一把椅子来,摆在嬴芜荼的身后,还去将麻将桌前的炭盆也挪过来。
他们又各自去麻将桌前,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围着嬴芜荼坐成一个圈。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坐下。”香小君道。
嬴芜荼看着自己身后的椅子,他看不懂,他重复道:“我得洗衣服。”
“我们没有要洗的衣服,但我们有话要问你。”
嬴芜荼想着,没有要洗的衣服,是不是说明,那就算是干完洗衣服的活儿了?
“你们嬴国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绝技?专门笼络女人心的?”
“妻主喜欢什么xx上你,跟我们说说。”
“你跟妻主多少次了?”
“你现在肚子有动静吗?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嬴芜荼咬紧了下唇,他不想回答这些羞耻的问题。
况且,坏女人只是欺负过他,还没有将他真的怎么样呢。
“你就跟我们分享一下吧,以后我们的衣服都不需要你洗,你下午来,就坐在这里休息,也烤烤火。”
他们当然看到了,这下奴的手都冻红了,他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很单薄,估计是很冷。
府里规定下奴不能进主子的房间,虽说他可以进妻主的房间,府上的规矩妻主可以不遵守,但他们可不敢违背。
嬴芜荼慢慢伸出十指,每根手指都冻得通红又僵硬,尤其右手断掉的那根小指,完全没有知觉。
他垂下手,将手掌靠近炭盆,掌心和手指感受到热源,果然舒服多了。
四人也不催促,就看着他烤烤火,等着他开口。
但他迟迟都没开口。
因为他无话可说。
直到小白猫都一觉睡醒了,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猫尾巴竖成一个小问号,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来。
小白猫绕着五个人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嬴芜荼,它跳到了嬴芜荼的腿上,团成一个大团子。
“唔!我没看错吧,小白喜欢他?”
“你是不是真有什么吸引人的法术?连从不让人亲近的小白都喜欢你。”
“你就传授我们一点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府里不许人私相授受,他们连打麻将都是玩没有彩头的,要不然他们都恨不得拿银子贿赂这个下奴。
“说话啊。”
“大家都是妻主的男人,就分享一下嘛。”
嬴芜荼还是三缄其口,因为他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四位小侍互相叹了口气,香小君一扬手道:“不说拉倒,等我们以后有什么,也不会分享给你的,哼!”
“继续打牌去。”
四人各自搬着自己的凳子回到桌前,还将炭盆也挪回去了,继续晒着太阳打着牌。
嬴芜荼有些奇怪,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说,会被他们四个狠狠刁难,甚至毒打,但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四个心里是有怨气的,认定了是嬴芜荼自私不愿意分享,可是这新人明显是妻主心尖上的人,他们都看在眼里。
谁敢欺负妻主心尖上的人呢。
那不是在妻主的面前表现出不温顺的一面吗?
嬴芜荼见他们一直在打牌,一次都没有再看过来,他低声说一句:“那既然没有衣服要洗,我就先退下了。”
他想回柴房去休息一会儿。
没人理他。
他低头对腿上的小白猫的耳朵说:“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吧。”
小白猫甩了一下尾巴,仿佛真的听懂了,转身就跳下去,回到桌子下继续睡觉了。
嬴芜荼看着裤子上的一层猫毛,他拍了拍裤子,再用布满淤青的手臂拽着椅子放回原位,然后拖着沉重的铁球,慢吞吞往柴房走去。
今天没有饭吃,饿着肚子干了一上午的活儿,弄得手臂上都是淤青,难得下午能清闲一会儿,那就赶紧歇歇,攒攒体力。
等晚上算账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被坏女人折磨成什么样。
估计又会被鞭子打吧。
之前的鞭伤已经愈合了,就是这次被抽完,不知道还有没有药。
坏女人还会跟他玩猜杯子的游戏吗?
嬴芜荼躺回柴房的地上,身下铺陈着那件衣服,满脑子胡思乱想起来。
想的全都是她。
等到傍晚时分,管家再次打开柴房的门。
嬴芜荼的脑袋晕晕的,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快要饿晕了。
“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吗?”管家问。
嬴芜荼坐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院子扫了,水挑了,衣服洗了,但是柴劈不动……”
“那就是没干完,起来,跟我去领罚。”管家面无表情地说。
嬴芜荼扶着木屋的墙壁慢慢站起来,他的脚腕已经有些疼了,虽然现在的铁球分量没有上一个沉,不至于走一天路就磨得破皮见血,但以现在的程度来看,估计再过两天,脚腕也要磨破皮了。
嬴芜荼慢吞吞跟在管家的身后,他认出走的方向是去往坏女人的院子的。
好想逃啊。
但是又能往哪逃呢?
而且……也不知怎么,心底里想见她一面。
管家将人带到门口,打开大小姐的房门后就停下了。
“进去吧,大小姐要亲自惩罚你。”
嬴芜荼一步一顿地上了台阶,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随着他迈过门槛,他脚腕上的铁球也被拖拽过门槛,当铁球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时,他身后的房门被重重关上了。
这一声的同时,他的腿一软,也跟着一并跪下了。
“你现在倒是自觉乖顺。”姜守烛大马金刀地坐在上位,审视着他。
嬴芜荼已经害怕得直发抖了,但这一刻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在想――坏女人刚才是不是又夸我“乖”了?
第33章 饿坏了。
“看来你今天没能干完活儿,那想好要面对什么了吗?”姜守烛说着,还用鞋尖指了指桌下的一个小箱子,吩咐道:“自己拿出来。”
嬴芜荼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他从近卫手里拿到的“火药箱”吗?
可是,那箱子里根本就没有火药,只是一堆鞭子刑具什么的。
果然,还是要被她打。
嬴芜荼轻车熟路地打开箱子,他的两只手在里面翻找起来,他打算去找那根第二细的鞭子,但那根好像被埋在最下面了。
他的手臂因为白天打水时受了不少的伤,以至于现在连手都在发抖。
“这么害怕?又不是第一次被打了,这一出装给谁看?”姜守烛看到他手抖的动作了。
嬴芜荼停下翻找的动作,他看着自己控制不住发抖的手,他心念一转,快速将袖口往上挽,同时可怜巴巴地望向坏女人,委屈道:“是因为这些伤太疼了才抖的。”
他将两只手臂都举起来,将肌肤上的淤青都展示给她看。
姜守烛看到了,她问:“你是想跟我解释,你手抖不是因为害怕?所以你不怕被打?”
嬴芜荼呜咽一声,又放下了手,他觉得自己白演刚才那一出可怜的戏码了,坏女人一点都没怜悯他,还故意笑他。
“也害怕,如果奴害怕,那能不挨打吗?”嬴芜荼将袖子慢慢放下来,他看坏女人心情不错的样子,便试着求绕。
“那你活儿都干完了吗?”姜守烛反问他。
明知故问。
嬴芜荼不说话了,他低头继续去箱子里刨刨刨,去找那根鞭子。
“你看,如果你干完了活儿,你就不用受罚了,还不是你自找的?”姜守烛微微后仰,她的脊背靠在软枕上,她本计划今天抽他两鞭子玩玩,然后拉到床上狠狠享用一番,但是呢,当她看到小兔子手臂上遍布淤青,都看不出活人的颜色了,她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愿意承认那种感觉是心疼,就是单纯觉得他今天已经很惨了,所以她又临时改了主意,那就不打他了。
嬴芜荼终于找到了那根鞭子,他将鞭子双手举过头顶,等手里一空,他就自觉地开始解衣带。
他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坏女人会打多少下。
他还饿着肚子呢。
打完之后呢?是留在这里?还是被丢回柴房?
好饿……
能不能给吃点东西再挨打?
嬴芜荼心里胡思乱想着,将上衣都脱光了。
姜守烛接过鞭子后,只是将鞭子对折握在手里。
“怎么胸前腰上也有淤青?”姜守烛将鞭子放在了桌上,今天小兔子的所有行动都有管家汇报给她,所以也没谁欺负过他啊,他怎么连胸腰也伤了?
看着更让人不忍心了。
嬴芜荼本来闭着眼等着鞭子落下来,但是却见坏女人主动提了,他赶紧回答:“因为我的手没力气,只能用手臂去压辘轳打水,后来手臂太疼,就用上半身的力量去压辘轳,所以胸前和腰上的淤青就是这么来的。”
姜守烛看着小兔子仰着脑袋,一脸可怜巴巴地跟她解释,而且他这神情,怎么和她之前那只猎犬更像了?
每当她一箭射中猎物,猎犬就飞奔而去。
等猎犬叼着猎物回来,会将猎物摆在她的脚下,一脸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的表扬。
这个时候,姜守烛就会放下弓,伸手狠狠揉两下狗头,再夸赞一句:“乖狗狗。”
猎犬就会得意得狂摇尾巴。
后来猎犬死了,她也不怎么打猎了,也不再做这样的事了。
可现在……
姜守烛伸出手,对小兔子说:“过来。”
嬴芜荼有点害怕,坏女人突然伸手干什么?
他赶紧将方才的话在心里重过一遍,他想明白了,是刚才那句话不小心自称了“我”,而不是自称为“奴”。
看来要被坏女人扇耳光了。
完了完了,坏女人手劲那么大,这一下不得被打晕吗?
算了,晕了更好,晕了坏女人应该就不会抽他鞭子了吧?
但坏女人之前还威胁他要是死了,就鞭尸他来着。
所以尽管晕了,也未必能逃出坏女人的魔爪。
毕竟她那么坏。
嬴芜荼膝行两步上前,紧紧地闭着眼,等待被一耳光抽倒――
但没有耳光落在脸上。
他被人摸了摸头顶,再顺着他的头发抚摸两下。
“你还挺聪明的。”姜守烛摸完头就收回手,心里更觉得小兔子像狗了。
她从来都不否认小兔子是个头脑聪明的对手,要不然也不会以绝对的劣势却还能和她在战场上有来有往地打了半年。
听完这话,嬴芜荼的嘴角是一点点上扬的,眼睛也是一点点睁开的,他看向坏女人的眼神从恐惧,到惊讶,再到……得意。
果然被坏女人表扬了吧!
他就知道!
他想到打水的办法时就知道!
坏女人一定会好奇他双手被废是如何打水的,等坏女人问的时候,他就赶紧说出来,然后就会被她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