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掌柜就继续看起手上的账本。
他放下酒缸出了店铺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
脚上的鞋子也破了洞,衣服下端开了裂,是刚才搬的时候扯到的。
他找了个破庙,看起拿来没那么冷一些,破庙里佛像屹立着,他就躺在佛像的前,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入了梦乡,他在梦里看见了妹妹,还被他丢在山上的妹妹。
妹妹白着脸,阴森森的像个鬼娃娃,只听她道:“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一转脸是母亲那副厉鬼般的面容愤斥道:“清和,你把江儿弄哪里去了?”
“你,答应要,照顾好,她,的。”心理一阵阵的发凉,关清和睁开眼来,背后冷汗淋淋,面前的佛像眉目慈祥。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他也没吃过什么东西。
想到梦里的妹妹,想到妹妹还在上山,他起身来,趁夜色往山上疾步走去。
关清江蹲在山洞的角落里,数着数。
她在山洞里等了许久,终不见关清和,她伸手去暖雪地里的雪,雪化了,她伸手用舌头去舔含在嘴里。实在是太渴了,舌触及雪水一阵寒凉直冲天灵盖,冰天雪地里,身体也不自禁的发抖。
嘴唇的死皮翘起,她抿抿唇,用还湿润的舌去舔嘴唇,口中满是铁锈血腥味。
终于她看见哥哥了,哥哥正站在山洞口看着她喝雪水。
关清和的脸通红,看见她还在动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他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
关清江松开手里的雪,兴奋的跑过去,点起脚尖来用手去触摸关清江是脸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你发烧了。”关清江的小脸也被风雪冻得通红,就这样站在他眼前肯定道。
第21章
眼前人是鲜活的。
关清和的视线朦胧起来,再睁眼自己还躺在山洞里,口中味苦,还带着一股血腥味,他吞咽下口中的东西。
“哥哥,你终于醒了。”关清江蹲在他身边用她那明亮的眼看关清和。
外面的天已然亮起,阳光照射进山洞中来。
他揉了下眼,清楚看见关清江手上带着血迹,他支起身子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一声不吭。
过了好一会关清和方才对着她吐出两字:“下山。”
外面的风雪已停几日,天气回暖了些。
………
气泡模糊,扶光继续往他的眉心穿入怨气,气泡中的画面继续下去。
天恒二十年。
“你就是关清和?听说你七岁便是秀才?”一位身材笨拙的男子走过来,打量起他眼神几分鄙夷。
关清和应道:“嗯。”
“替我写篇文,我给你钱。”男子低声道。
关清和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这是定金。”男子卸下腰间的钱袋,丢给他。
“明日午时,此地。”男子转身离开,关清和打开钱袋子展开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对于文章的要求,袋子里还有几块碎银子。
回家的路上关清和拿着男子给的银两去买了两只糖葫芦,这是他儿时仅能获得的快乐。
“妹妹尝尝。”他找到安置在破庙的妹妹,坐在破庙门前撕下糖葫芦的包装递给关清江。
“我才不喜欢吃这酸酸涩涩的糖葫芦呢。”关清江摇摇头将糖葫芦推回去,又抬眸道:“是哥哥喜欢吃吧。”
关清和没回应她只道:“这糖葫芦很甜的。”
“这个季节的山楂都是酸的,放再多糖都没有用。”关清江从前经常吃这个的,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味道。
关清和咬了一颗,果不其然,酸的掉牙,他没再搭理妹妹继续尝着酸涩中仅剩无几的甜。
关清和带着妹妹在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买了墨宝,开始替写。
没过几日,关清和也拿到他的另外一笔报酬,他正在书店买上几本书回来想去参加明年的考试。
“齐少爷年纪轻轻便能做出此等文章。”店里的书生纷纷谈论着这位齐少爷。
关清和听见也起了兴致走进去瞧,结果正是前几日他所做,他不屑的笑笑。
回家后关清和正撞见那些人口中的齐少爷。
“你便是阿壮找来给我写东西的人?”那位齐少爷比关清和生的高壮些,一看就是富贵堆里出来的,一旁的阿壮正是上次来找关清和的人怯怯懦懦的跟在齐少爷身边。
“是。”关清和垂头行礼,这是他自小学习的东西。
齐少爷一手转出一把刀捅向阿壮的腹部,阿壮的口中还在喊着“少爷”,面上是不可置信的,他挣扎着想反击,下一秒便踹在地上。
他笑了笑对着关清和道他的名字:“齐家四少爷齐妄。”
“以后你做的文章都冠上我的名字。”齐妄微低头看关清和低声道,又压低了声音,弯腰拔出阿壮腹部中的刀,鲜血沾满他的手他贴在关清和的耳侧轻道:“否则下场就跟他一样。”
又过了一年,关清和也凭着齐妄给的银两有了一间同妹妹能居住的屋子。
气泡中的画面一转,颜色也暗了下来。
一日晚,齐妄,醉醺醺的提着剑来找关清和。
找到关清和时他正在河边坐着,关清和见他来起了身,
“是不是你泄密,他们都说我的学识是假的。”
他一剑刺向关清和,向之前阿壮一样。
关清和早有防备转身躲开,剑划破他的衣摆。
齐妄又继续向刀一样砍向关清和,关清和扭过身来,齐妄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他在河里大喊,挣扎着,没多久便没了生息。
关清和注视着他,又急忙跑回家去。
回了家,关清江正在院子里看星星,见哥哥回来了问:“哥哥今日也要写文章赚钱吗?”
关清和摇了摇头:“不写了。”
第二天关清和上当铺,当掉家里仅剩无几的几件能典当的东西。
“听说了吗,齐家四少爷死了。”当铺的伙计正唠着嗑。
关清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见那人又道:“淹死在河里,早上起来那身体都是肿,听说是酒喝多了。”
回了家,关清和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自己家门口,周围的邻居探出头来打量着。
关清和一阵疑惑快步走入家门,家里没有茶,关清江倒上一杯水给那位大人。
大人眉目慈祥的看着关清江道:“是个好孩子。”
他看见关清和后,几分惊喜:“你就是帮齐妄写文的小子吗?”
这位大人介绍道自己姓丘名无明,是京城来的宰相。
丘无明温声道:“可愿拜入我门下。”
关清和哪敢多想为什么,几分惶恐。
“先生在上,受我一拜。”
丘无明带着关清和去往京城。
天恒二十五年。
丘无明办了一场狩猎宴会。
关清和带着关清江前去。
关清江跟着其他府上的小姐在宴会上骑马射箭,关清江从前是学过这些的碰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关清和坐在看台与同僚商议。
坐在他身侧的同僚商以思指着关清江问:“这便是汝妹?”
“长得可真是漂亮。”商以思看痴了眼道。
扭头跟旁边的关清和道:“不如过几日我过来下聘礼,娶你妹为平妻。”
那说话吊儿郎当的,关清和只觉得泛恶心。
关清和知道商以思已经有妻子,还有几十房小妾,虽然事情压的严严实实的,但是作为丘无明的门生他听到了一些传闻。
关清和委婉拒绝道:“舍妹年幼,不事家务,恐不能任。”
商以思生气,拂袖而去,怒骂:“这是瞧的起你,不识好歹。”
拒绝的如此干脆关清和也没多想什么,又过了一周。
关清和没成想,一回家看见,商以思带着人刚从自己家门内出去。
他着急的往家门奔去,一入门,家里的仆从倒地,有死有伤。
他推开房门,看见关清江满是是血的缩在厅中。
他的眼神变得阴暗。
气泡开始出现裂痕。
“这,恐是没救了。”医者摇摇头道。
关清江卧在床上道:“没事的,兄长。”
关清和:“是我没好好护好你。”
气泡承受不住这极大的痛苦,碎裂。
扶光平静的继续往关清和眉间输送怨气看他的记忆。
“够了。”
关清和承受极大的痛苦,扶光收手问:“你可知错?”
“我没错。”关清和看向扶光的眼,神情闪躲。
扶光继续传输。
气泡之中关清和一刀捅了商以思,在商以思家里。
商以思死在了自己家里。
次日一位同僚凑过来:“听说了吗?商以思在家里玩过头被自己小妾给捅死了。”
关清和冒着冷汗的手心松了下去。
“可真是罪有应得,一直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关清和找了道士来家里做法。
道士:“给令妹换上樟木做的轮椅,驱邪。”
关清和:“多谢道长。”
道长临行前道:“此后公子定仕途通达。”
关清和笑笑:“承吉言。”
没多久丘无明便将他叫入书房之中密谈。
丘无明:“如今有一机会做黎城城主,可愿去?”
关清和点头,他知道这是自己仕途通达的机会。
“这个机会要你自己去争取。”
丘无明给他看了一张纸,而后用火烧掉。
……
天恒二十六年,冬。
关清和带着关清江入城主府。
天恒二十七年。
关清和蹲在关清江的跟前亲切道。“兄长给你寻来了这城里的花魁。”
雨季的双腿隐隐作痛,使她再也喜欢不起来雨季了。
她应了兄长的请求。
气泡变得模糊,一片都是暗红色渲染。
关清和的手上满是鲜血。
天恒三十二年。
“兄长,你在做什么?”关清江的声音在关清和身边传起。
关清和松了手中的匕首,蹲在地上伸手去抚摸关清和的脸:“别怕,妹妹,这样你的腿就能好了。”
“你疯了。”关清江推开他。
“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他招惹到商以思,或许妹妹也不会是这个结局。
一个阴雨天,他看着妹妹在他面前了无生息。
“祭司,你救救我妹妹。”关清和的面前出现一位全身黑的祭司。
祭司递给他了一张方子。
“要同汝妹同月同日女子为引。”
气泡完全碎裂。
扶光再往他眉心输送怨气也找不到更多的记忆,他松了手中的怨气,关清和松了口气在地上喘息。
“如今,汝可知罪?”扶光看着关清和开口。
“知罪。”关清和颤抖道。
关清和:“是我不该牵扯入无辜的百姓。”
扶光:“将你生生世世气运偿还给那些无辜百姓,你能否?”
“好。”关清和低头应下。
做错了就应该偿还,是他对不起那些无辜的百姓,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第一次提刀。
……
人间已然天明。
许清江整理完关清江的手札,方才得知原来鬼哭山便是那些被残害姑娘们的埋骨之地。
手札的开始只是关清江坐在轮椅之上琐碎日常,慢慢的她发现了兄长的秘密,手札变得杂乱起来但意思很明显,她在试图让关清和迷途知返。
她不知道关清江是否看过这本手札,但如今一切已然不重要了。
关清和已故,那些无辜牵扯进来的百姓的生活依旧要继续。
手札的末页落着关清江飞舞的字迹。
“兄长,人间并非黑白两色。
望兄长迷途知返。
岁岁常安。”
第22章
关清和的消息传到京城,京城快马加鞭来人,黎城换了城主,变天了。
关清和的事情也很快被人处理起来,官府一面安抚那些证据确凿的家庭,一面降低百姓中不良传闻。
悠闲下来的许清江,去整理出来一间屋子来做木偶,扶光还没见到人影,她也还没想好要给他的木偶该怎么做,便在黎城中走走看看,也还没想好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先去了江掌柜那里,掌柜打算去京城做生意,官府也得了批文,准备启程。
许清江又去拜访几位受害者,他们也都放下许多没有那么在乎关清和。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只叹一声,人死如灯灰。
生者,确当好好活。
关清江去了一趟黎山为春柔同关清江立上木牌,关清江同春柔的身体已经找不到,但许清江隐隐知道春柔便在这黎山之上。
正如同她那一天消散于黎山一般。
这才决定将木牌立在黎山。
她也询问过春柔的来历,这才得知她年幼家贫被父母所买,后来沦落市井时被关清江救过一命,为了报答关清江的救命之恩,想方设法进了关府,算算时间那时关清江应已辞别人世。
许清江上前去点几支香,两座土丘于她面前。
她无声的祝愿:来世无灾无难,喜乐一生。
离开黎山,许清江去找柳蔓枝准备去看看她的身体如何。
到她们的院子门前,只觉院子与之前不同许多,增添好些东西来,屋里还发出几声琵琶同古琴声。
许清江在门口在门口叫唤一声。
“来了。”柳濯清听见声音,推开门去,拎她进门。
走进门去,院子边摆上几个大水缸,缸里养着几株圆叶,仔细一瞧中间夹着几朵花骨朵来,看样子应是莲花,缸子里游鱼浮动,生机勃勃。
“许清江。”柳蔓枝坐在许清江为她做好的椅子上抱着琵琶,小椅子被摆放在古琴桌子一旁,她坐在那里若是不动像个娃娃一般。
当然也是最为漂亮的娃娃。
许清江靠近柳蔓枝,微屈身与她同视:“如今这身体可还行?”
“非常可以。”说着柳蔓枝弹起手上的琵琶,琵琶随着她手拨动成一段音律在房间中回荡,每一个音符都诉说着她重逢之喜悦。
柳濯清在门前看着也弯起眉眼,笑道:“京城正好有想请去表演的,不知你可愿去?”
消息最为灵通便是柳濯清,得了消息她第一个也是想到许清江,这种机会再适合她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