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皇子出入这种场合,与一个花魁有染,这样的事情在魏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萧家天潢贵胄,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是萧嘉善府上没有宫女,还是没有侧妃和侍妾,非要跑到那种脏地方寻欢作乐?
当初不顾廉耻的和与兄长定下婚事的女人苟合也就算了,现在还去和什么花魁有牵扯。
他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知不知道百姓会怎么议论魏朝的皇子们?这样做对不对得起天地祖宗?
五皇子被皇帝给踹了两脚,他肋骨处是真疼啊,跪在地上压根不敢起来。
片刻之后郑皇后和郑太后急匆匆的就过来了。
郑皇后见五皇子又被皇帝给揍了,她抱着五皇子就哭。
皇帝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讨厌。
郑皇后是皇帝的表妹,两人老早就认识,从小就互相见过。
年少的时候皇帝就讨厌这个表妹,他那时候喜欢丝竹管弦品笛弄箫,说了不让人碰他的东西,郑皇后把他最爱的一把古琴琴弦全部扯断,被他训斥了之后,她还去郑太后的跟前哭,郑太后反而把皇帝骂了一顿。
后来到了中年,她又以同样的方式弄死了皇帝最心爱的女人。
一切都是冤孽。
郑皇后的病其实还没养得十分好,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抱着五皇子哭哭啼啼,一口一个让皇帝把她弄死,不要弄死她的五皇子。
皇帝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阴寒瘆人。
郑太后拄着拐杖过来,身边好几个太监宫女小心翼翼的虚扶着。
“五皇子犯了什么错儿,你要这么对他?”郑太后的声音苍老严厉,“他年轻不懂事,上了奸人的当,被身边的小人给带坏了。皇帝,你也年轻不懂事?”
皇帝脸色依旧阴沉:“母后,别拿年龄说事。朕和他同岁的时候,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
“你是没有去过,你偏宠一个祸水,不去其它宫里,闹得人心惶惶。”
皇帝听郑太后这么说,脸色顿时大变。
郑太后的语气随之软了下来:“皇帝,善儿是你的孩子,你又何必呢?要是今天去青楼的人是秦王,你会气成这样?”
皇帝冷笑连连。
如果去的人是秦王,只怕皇帝会把整个青楼和带他过去的下属都杀掉,关秦王半个月的禁闭。
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孩子,结果歪成这样。真以为他什么事情都无条件纵着?
秦王这些年虽然乖戾嚣张,却从未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来。
皇帝冷扫五皇子一眼:“子不肖父。”
这句话说得就有点重了,就像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了下来,也像一把判人生死的刀。
五皇子原本还在劝郑皇后别哭,在听到皇帝这句话之后,五皇子的脸色苍白起来。
郑太后也看不惯皇后那个样子。
堂堂一国皇后,遇到点事情只会在这里哭哭啼啼,然后回去窝里横,在太监宫女面前大发脾气。
太后让宫女太监把皇后和五皇子给扶了起来,轻描淡写的给这件事情下了个结论。
“五皇子性格从小就单纯,今天这样是被身边的人给害的。”郑太后看了郑皇后一眼,“皇后,你回去好好训斥五皇子一顿,你俩先回去吧。皇帝,让人把东信侯和康平王叫来,哀家倒是看看,他们两个是怎么管教儿子的,竟然把五皇子叫到这种地方。”
皇帝让人去把东信侯和康平王叫过来。
这两人其实都得到了消息,在家里提心吊胆中。
两家这些年都衰落了,两个人在朝廷里没有实职,不晓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皇帝了。
这次进宫,被郑太后劈头盖脸的给骂了一顿。
今天五皇子这回事,总得找出个替罪羊出来,反正五皇子这样身份的人是绝对不能有错的。
东信侯和康平王两人在外头风光无限,毕竟一个侯爷一个王爷。
可在郑太后的跟前,就像是一条狗一般,两人把全部的罪责都给领了,直言自己教子无方,不关五皇子的事儿。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久久不言。
郑太后清楚她老了,半截身子入土了,她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小,皇帝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哪天她撒手人寰,这摊子就没法收拾了。
曾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皇帝看她的脸色。
现如今郑太后也不得不去看一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倒没说什么,等郑太后训过话就让东信侯和康平王走了。
当天晚上康平王府那位公子就没了。
这位公子本是庶出,康平王府公子多,他在其中并不显眼。
因这两年巴结上了五皇子,在府上地位高了起来,连带着生母姨娘都扬眉吐气,他今年十七岁,原本想着能借着和五皇子这层关系结个好一点婚事,将来能入官场有所作为。
因为郑太后的话,康平王觉着这个儿子给家里招了祸,让下人将他狠狠打了一顿,被打的时候他都不敢大出声,板子下手的力道太重,打到一半人竟然就死了。
这样一个还未弱冠的公子,母亲还是姨娘,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京城很多事情一旦涉及到皇家,不流点血出点人命很难了解,反正人就这样给埋了。
但出了这么一桩事,京城各家都警醒了起来。
一旦涉及夺嫡立储,就是抄家的大罪。
就算不涉及这些显要的,和皇子来往过密,运气好能够得点好处,运气不好得赔上一条命。
第38章 报复[8]
第二天醒来,萧承冀披上衣裳从床上下来,接过太监递来的一盏清茶。
他自幼性情便冷淡,不喜欢旁人随意接近他,没有允许,太监们也不敢上前来给他更换衣服。
一抹天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今天不用上朝,他便没有进宫,此时天色才亮,整座藏锋台都笼罩在日光之下。
探子把昨天晚上宫里打听来的事情给萧承冀说了说。
对这一点萧承冀毫不意外。
东信侯府和康平王府想借着萧嘉善东山再起,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呢?不是攀附权贵便能得到好处,这回吃了个教训,日后这些人再同萧嘉善往来,那就要慎重了。
霍哈心里也在稀罕。
因为从前萧承冀没怎么和萧嘉善争斗,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刑部的事情上。
这次没头没脑的突然盯上了萧嘉善,总让人觉着奇怪。
萧承冀让探子下去,他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太监这才敢上前给他佩上腰带和发冠。
清晨的藏锋台中一股很淡的焚香气息,甘松和檀木清冽冷淡的气息尤为明显,萧承冀嫌这些人笨手笨脚的,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王妃这段时间要管家里的事情,她调动一些人事,做什么安排,一切以她的吩咐为先。”
霍哈倒没有想到这一出,之前萧承冀说让王妃管事,竟然真是让对方安排。
霍哈想了想道:“只怕不太容易,府上几个管事的嬷嬷和太监,让他们突然之间全听王妃的安排,肯定会有些冲突……”
萧承冀不耐烦的道:“不听话的都拖下去打死。”
这回霍哈真被吓着了,也感觉出王爷是诚心想让王妃管家,赶紧道:“是,奴才提醒他们一声,但凡敢有不服从主子命令的,全都拖下去打死。”
萧承冀还要出门,没再搭理他,这时候早膳送了进来。
颜谕这边终于将十卷经书都抄好了,她想着什么时候得空送到皇后跟前去。
不过,郑皇后这段时间恐怕心情不会太好,自己儿子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能高兴才奇怪。
听说邵府的两位嫂嫂昨天傍晚就到了京城,颜谕今天还要去邵府看看。
她起来用过早膳便出门了。
邵隽良的夫人骆氏和邵隽守的夫人张氏一路上舟车劳顿,昨天回来顾不得其它事情,安置了一下带来的人和东西,各自和夫君叙了叙家常。
今天她们也在想着要不要去秦王府看一看,但两人又不大敢。
当初颜谕在邵家的时候,和她们的关系都不错,骆氏比颜谕大十岁,张氏只比颜谕大六岁,平日里常常在一起说话做针线说说话,倒没有觉出什么不同来。
颜谕是寄人篱下的小表妹,她们也是嫁进来的小媳妇儿,因为颜谕脾气好性子好,她们对待颜谕不用像对待邵家未出阁的姑娘那样小心,有时候还会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毕竟嫁进来的媳妇儿,上头要伺候夫人和老夫人,下面要伺候一众小姑子,真能把邵家当成自己家,切切实实的产生归属感,那得等到生了之后。
现在颜谕一嫁人,那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颜谕嫁的人是王爷,王府门第那得多高啊,可王爷之间又分着三六九等,像秦王府这门第,仅仅在太子之下,偏偏魏朝如今没立太子,秦王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
颜谕作为秦王府的正妃,只要出了皇宫,不管外头那些尊贵的夫人心里头怎么想她,只要见了她的面,就必须把头给低下来。
骆氏和张氏担心两人一来就直奔秦王府看望秦王妃,有攀龙附凤之嫌。人家门第那么高,是她们两个小媳妇儿能随便踏进的?
再有便是,京城里达官贵人太多了,得是自家的老夫人过来,才有面子在王妃的跟前说得上话,她们两个算什么?
就怕颜谕见过的贵人多了,会瞧不起她们两个。
骆氏和张氏两人夫君从小一块儿读书,之间感情很深,所以她俩妯娌关系还不错,至少明面上从来没有红过脸,没起过任何争执。
其实说实话,她俩真没有什么可斗的,两人在安庆侯府都不管家,平日里就去婆婆跟前请安,去问候老夫人,看看孩子,彼此之间说说话。
侯府的门是一道接着一道,一年到头出不去,青春年岁就在其中慢慢溜走,或许一开始还有争斗的心气,但后来都没消磨没了。
妯娌俩能拉着手互相说说话,一同做做针线,不比横眉竖眼争来斗去要强?
吃过饭两人的夫君就去了翰林院,张氏和骆氏就坐在一起说话,做针线活儿。
骆氏话不多,张氏更爱说一些,她俩不知道五皇子昨日里闹出来的笑话,知道的还停留在颜谕的婚事被换成了秦王。
张氏道:“秦王更得皇上喜欢,他也不错。不知道颜姑娘习不习惯这边的气候,我总觉着这边天气太干了。”
骆氏低着头绣花儿:“她平时就不爱吃饭,希望能尽早习惯。”
张氏犹豫了一下:“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姑娘?”
骆氏沉默了起来:“就怕给姑娘添麻烦。”
两人正说着,一个丫鬟进来通报:“大少奶奶,三少奶奶,秦王妃来咱们府上了!车马就在外头!”
张氏和骆氏吃了一惊,两人互相看看自己衣裳,都是穿着家常打扮家常,也没有隆重打扮,想着这样让王妃看到是不是不大好。
可这个时候要是跑去梳洗打扮换衣服,让王妃等着也不大好。
传话的小丫鬟倒是没想那么多,依旧喜滋滋的:“咱们快去吧!颜姑娘现在成了秦王妃,在京城看见两位奶奶肯定高兴。”
张氏怔了一下:“怎么都是咱们的妹子,从前什么样子没见过?咱俩还是过去吧,别让妹妹多等。”
第39章 报复[9]
以前在安庆侯府的时候,颜姑娘还见过她俩头没梳脸没洗的时候呢。
现在打扮穿的也齐整,就是不够隆重,怎么就不能见了?
骆氏赶紧和张氏出去迎接。
颜谕出嫁后除了进宫和回门那次,基本上就没有出来过,这也是她头一次来京城的邵府。
碧春扶着颜谕的手下了马车,骆氏和张氏赶紧上前行礼:“臣妇见过秦王妃。”
颜谕怔了一下,赶紧把她们两个扶了起来:“两位嫂嫂还行什么礼?这不是折了我的寿数?”
张氏笑笑道:“礼不可废,王妃赶紧进去坐着。你哥哥们一早便出去了,若是知道王妃过来,肯定要他们留下来。”
一时间颜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让她们簇拥着自己进了屋里。
其实从前张氏和骆氏也知道颜谕和皇家订了婚事,将来是要嫁给皇子的。但那个时候人还没嫁,相处起来更加自然。
现在彼此身份天差地别,曾经能说的话,能做的事情,现在肯定是不能了。
几个人进了屋子里头,丫鬟送了茶水过来,骆氏捧着放在颜谕的跟前,她和张氏都站在颜谕的两侧,压根不敢坐下。
颜谕看她俩这场景就像曾经在府上伺候老夫人似的,就是伺候老夫人也没这么胆战心惊。
“两位嫂嫂,你们都坐下来吧。”颜谕道,“我和从前一样,你们也要和从前一样。”
张氏看得出颜谕嫁了王爷之后没有打算显摆身份的意思,她和骆氏要是再紧张下去,那场面肯定会让颜谕不高兴了。
张氏平日里更活泛些,忙拉着骆氏坐在了颜谕的旁边,笑着道:“是,颜儿说得是,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张氏和骆氏心里非常清楚,身份摆在这里,无论如何,一切都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但颜谕言笑晏晏,模样和从前相差无几,除去这一身过分精致华贵的衣裳,仿佛一切都和以前差不多。
张氏和骆氏恍恍惚惚,仿佛也回到了从前。
当初她俩嫁过来的时候,颜谕已经在府上了。
小姑娘又弱又灵动,说话做事都讨喜,两人都将颜谕看成小妹妹。
那时候颜谕又小,想的也不多,待了两三年才六七岁,六七岁的小孩儿能有什么太深的念头?
看所有人对她好,便将邵府看成自己家一样,和姐妹们互相吵吵闹闹在一块儿,有了稀罕的东西便一起抢着玩儿,彼此之间会有矛盾也会和好。
后来邵府有些多嘴多舌的下人便说颜谕不是邵家自家的小姐,哪来的脸面和其它小姐们争抢。
话传到了颜谕的耳朵里,颜谕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个外人,其实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她躲在葡萄藤底下偷偷哭,刚嫁过来没多久的张氏也因为当媳妇儿太难,时时刻刻觉得委屈,也趁着没人看见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后来张氏便格外关照这个小妹妹,有什么好东西藏着偷偷给这个小妹妹。
时光一晃竟然就这么些年过去了,几个人说着话喝着茶,不知不觉中,张氏和骆氏真忘了颜谕的王妃身份,忘了京城里森严的等级。
颜谕在这里用了午膳,又歇了一会儿,一看天色不早了,她还要回王府。
骆氏平时话就不大多,临走的时候也只握着颜谕的手,轻声细语嘱咐她几句:“以后好好伺候秦王殿下,凡事都听殿下的,别惹他生气,早早生个小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