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谕看他的眼神,和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和对待别人不一样的,她的倾慕不在嘴上,而是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
萧承冀不知道的是,颜谕竟然把他看得这么重,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死。
说实话,对这样的事实萧承冀肯定是有很强的愉悦感。
理智却告诉他,这样的事情只能发生一次。
哪怕以后他真的遇到不测,他也不能让颜谕追随他而去,殉情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戏台上,也可以发生在话本中,却绝对不可以发生在颜谕的身上。
萧承冀指腹摩挲着颜谕尖尖的下颌。
或许他们真的应该要一个孩子了,有了孩子当寄托,哪怕他以后遇到什么危险,颜谕也不会轻易的做什么傻事。
即便萧承冀去死,他也不希望颜谕去死。
颜谕睡梦中真的不安稳,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猝然惊醒了过来,额头上满是冷汗,呼吸看起来很困难。
“殿下!”
颜谕捂着自己的胸口,终于看见了萧承冀,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萧承冀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没事,本王在这里。”
颜谕眼睫毛很快变得湿润,把脸埋在萧承冀的怀里闷闷的哭。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兄长,一个人南下去了外祖父母的家里,多年来一直都觉得处境不够温暖。
她现在最爱的人只剩下萧承冀,绝对不能再失去萧承冀了。
“殿下好好养伤,一定要把身体养好。”颜谕声音有些哽咽,“我……”
萧承冀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哪怕是为了你,本王也会将身体养好。”
颜谕搂住他的腰,又闷闷的哭了起来,很快就把他胸前一片衣服哭得透湿。
这次的事情,她一定会调查清楚。
平时颜谕不是很认真的人,做事也不会太过绝情。
可触及她的底线之后,她做事就开始不讲情面,甚至有些心狠手辣了。
某种意义上说,颜谕是和萧承冀一模一样的人,也只有本性相同之人,才会产生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太医吩咐过,萧承冀的伤口一天要换两次药,绷带也要换成干净的。他肩膀和后背几处受伤,只有肩膀处伤口深一些,其它地方都有些浅,伤得没有那么深。
换药这种事情颜谕并没有交给其它人,都是自己亲自去来。
一开始萧承冀并不想让颜谕来换,主要伤口有点狰狞,而且痊愈的过程中流血结痂多多少少让人感到心理不适,萧承冀还是想在颜谕面前维持自己无坚不摧的形象。
颜谕完全不放心,担心别人笨手笨脚弄疼萧承冀,虽然萧承冀觉得她有时候也笨手笨脚的,颜谕对自己的定位却是心灵手巧。
说实话颜谕确实下手更轻一些,她手指灵巧轻盈,比那些太监温柔多了,很多时候萧承冀还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她就已经把绷带小心翼翼的解开,药粉均匀细致的撒了上去。
换了两三次后,萧承冀也适应了让颜谕来。
早上颜谕再也不睡懒觉了,而是认认真真的把萧承冀扒拉过来,在他身上左摸又摸解开绷带,看看他身上的伤口,认真检查发现伤口没有裂开流血之后,再细细的上一层药粉,重新包扎一遍。
萧承冀受伤这段时间依旧有精力想别的,但他只能想想而已,顾及着他身上的伤,颜谕绝不会让他胡来。
所以他一早就看到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在他怀里摸来摸去的,又是给他脱衣又是给他穿衣,这样的场景要多旖旎就有多旖旎,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颜谕好不容易给他缠完绷带,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不要骑马了,殿下和我一起坐马车回吧。”
萧承冀“嗯”了一声,语气有点漫不经心:“伤口疼。”
颜谕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满心担忧的去看:“哪里疼?”
萧承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颜谕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按到伤口了,犹豫着要不要解开看看,再给他重新换药。
萧承冀看她上当,唇畔噙了一抹笑:“你亲一亲,亲一下就不疼了。”
这么明显诓人的话,颜谕竟然信了,果然凑过去,隔着衣服亲了一下。
亲完抬头看看他。
她眼睫毛很长,然而此刻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湿润得能够滴出水来。
萧承冀轻笑道:“不疼了。”
第160章 秋狝[10]
一连几天,萧承冀就没看颜谕笑过,她始终都是一脸担忧的围绕在他身边,只想他受伤的事情,再也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
这些可比甜言蜜语好用多了,萧承冀索性就待在了住处不出门,安安心心的让颜谕给他换药喂水喂饭——萧承冀自己当然能喝水吃饭,他又没残废,甚至还能下来走路,穿好衣服之后,只要他不说,别人很难看出他受伤。
但是,既然颜谕担心他,他就一切交给了颜谕。
午间,颜谕喂了萧承冀一小碗清炖鸽子汤,里面没有加盐和其它调料,萧承冀并不怎么想喝。
但颜谕一小口一小口的用汤匙喂着,他到最后也没有拒绝。
颜谕看他喝完了,又递给他一盏清茶漱口,在旁边一直守着,直到萧承冀午间睡着。
房间内外都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安神香浅淡的气息。
等萧承冀入睡之后,颜谕放下了帐幔,扶着凝夏的手走了出去。
这几天萧承冀受伤,兴文管着外头的事情,住处所有人噤若寒蝉,生怕这个节骨眼儿上触了霉头。
兴文一看颜谕出来,赶紧走了上前:“王妃。”
颜谕点点头:“我出去走走,现在王爷已经歇息了,等他醒来,你去里面伺候他吃药。”
兴文应了一声:“是。”
婉丽原本在廊下打盹儿,一看颜谕要出来散步,她赶紧跟了上来。
这几天兴文管得很严,就算是婉丽也不敢随意溜出去,她闷在这里早就觉得无聊了。
婉丽不大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秦王这边无论侍卫太监还是宫女丫鬟都不能随意讨论,她知道的仅仅是眼睛看到的,只能猜出王妃和王爷一起出去的时候,两人遇到了刺客,王爷身上受伤。
颜谕慢慢的在前面走着,婉丽跟在她的身后,她能看出王妃不怎么愉快,一直想找些开心的事情和王妃聊聊——然而,婉丽觉着王妃应当没这样的兴致。
路上遇到两名宫女匆匆而来,这两名宫女应该是奉命去做什么事情的,因为宫里人做事,很少单独派一个人出来,都是成双成对的去做什么。
她俩看见颜谕之后,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向颜谕请安问候。
颜谕和她们说了一些话。
婉丽有些惊诧王妃竟然知道这两个长得很普通的宫女叫什么名字,早知道这样大众的长相一模一样的衣服,就算见上十次婉丽也不会知道曾经见过面。
婉丽大致知道了这两个人是皇帝最近的新宠锦妃身边伺候的人,颜谕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皇上最近身体如何,这几日见了哪些大臣,哪些皇子去请安,每天几时入睡几时起来。
这两名宫女也没有任何隐瞒,问什么说什么。
事了颜谕赏赐她们一些金瓜子儿,让她们都过去了。
婉丽偏了偏头,心中很是疑惑,她想不通刚刚颜谕问的有什么用,更不觉着这点话就值那么些金子。
颜谕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走了挺远的路。
皇帝很多时候来匡天行宫都是在秋天,所以这边行宫的秋景布置得格外精致,路边开的很多都是秋天才开的花,而且此地仍旧有桂花的香气在弥漫。
一直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婉丽才反应过来她们来了哪里。
这是瑞郡王的住处,瑞郡王妃这时候让几个丫鬟推着她荡秋千。
听到颜谕过来,卫如萱的神情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忌惮颜谕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早先抢了颜谕和萧嘉善的婚事,卫如萱的心里就埋下了这根刺,心里总觉得不安,害怕颜谕来报复她,把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夺走。
卫如萱从秋千上起来,麻溜的走到了颜谕面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院子里有太监看见秦王妃过来,偷偷跑去给石良通风报信。
颜谕淡淡的道:“这些日子在行宫无聊,来这边散散步,不知不觉就到了你们这边,我想着不打个招呼总是不好。”
卫如萱不怀好意的上下看看颜谕:“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们王爷的?”
话音刚落,颜谕旁边的凝夏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凝夏真想不通卫如萱为什么总觉得颜谕要勾引萧嘉善。
把萧嘉善和萧承冀放在一起,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哪个长得更好看吧?
更何况,如今萧承冀的权势,可不是一般皇子王爷能比的。
卫如萱这个劲头,就像是乞丐拼命捂着自己的碗,怕别人抢她碗里的半个馒头。
这时候,萧嘉善听到了石良给他通风报信。
听说颜谕来了这边,萧嘉善立刻从书房里站了起来。
他从里面出来,走到了卫如萱的旁边。
卫如萱一看到萧嘉善,赶紧抱住了萧嘉善的胳膊:“殿下,您过来了。”
萧嘉善不大适应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同自己亲亲热热,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可是,他又想让颜谕知道自己娶卫如萱不后悔,他现在过得很好,让颜谕狠狠膈应一下。
萧嘉善轻轻的拍了拍卫如萱的手,语气温柔许多:“你在和三嫂说话?”
卫如萱得意的瞟了颜谕一眼:“是啊,真不知道三嫂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我?呵呵,我真受宠若惊啊。”
颜谕一边说话一边细细打量他们的神色:“昨个儿我让房里的人挪动一架大理石的屏风,那盏屏风太重,挪动的时候几个人突然碎掉砸伤她们,其中还有我奶嬷嬷。这回出来匆忙,我们没带疗伤的好药,又不敢惊动太医,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妙药?”
卫如萱撇了撇嘴:“我才没有带。”
萧嘉善道:“本王这里有一些金疮药,备的不多,三嫂想用请拿去吧。石良,你去拿来。”
颜谕没有说什么。
片刻后石良捧了几瓶药过来。
颜谕笑道:“我们王爷在北苑散步,我还要再去和他说些话,麻烦石公公再派个人送去我住处,给霍旺就好。”
石良看看萧嘉善的脸色。
萧嘉善道:“你送去吧。”
第161章 真相[1]
颜谕和石良走了一段路,路上和他说了一些话。
石良难得看秦王妃说这么多,在一旁小心奉承着,借着秦王妃往北走,他往秦王住处走去,很快路上便碰到了霍旺。
他把东西交给霍旺,霍旺眼睛一亮:“石公公,难得看见您。您最近办差忙不忙?小的请您喝一杯?有人献给我们王爷几瓶子葡萄酒,王爷全给了王妃,王妃不喝这些,便赏给了奴才,这么好的东西,真怕带回京的路上打碎了,索性找个识货的喝完。”
石良和霍旺的干爹一个辈分,平时懒得理他。
可霍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霍旺成了秦王妃跟前的红人儿,一般人多多少少得给他个面子。
再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本朝,葡萄酒历来都是西域进贡的贡酒,仅有少数达官贵人才享用得起。
就连石良这个地位的也喝不到几回。
石良笑道:“我还要回去一趟,要过会子才有空闲呢。”
“那您得了空再来。”
“行。”
只看刚刚卫如萱和萧嘉善的言行,颜谕看不出来是不是他们在背后谋划这一切。
如果真是萧嘉善的话,那他的心机也未免太过深重。
颜谕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事情,而后和一个人迎面对上。
“小心!”婉丽扶了颜谕一把,然后抬头怒目而视,“你不长眼睛吗?怎么不看路?差点撞到我们王妃!”
“抱歉,实在抱歉。”
萧其睿刚刚想事情入神,这边小路弯窄,两侧都是花木,他一时间真没察觉对向有人过来。
颜谕抬头一看是萧其睿,轻轻拍了拍婉丽的手背:“不得无礼,这是七皇子殿下。”
萧其睿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看到婉丽,他对着婉丽一笑:“没事。”
刹那之间婉丽脸上血色尽褪,脸色苍白无比。
颜谕道:“七爷怎么在这里?”
萧其睿笑了笑:“这几日无事,父皇又不把我们带出去围猎,只能在行宫闲逛了。三嫂,这是你表妹?”
颜谕知道萧其睿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不太干净,加上之前马家小姐的事情,所以她身边但凡有未出阁的女孩儿,绝对不会让人往萧其睿这边去靠。
颜谕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我也出来走走,本想去看看娇莲。”
萧其睿又看了婉丽一眼。
在他眼里婉丽脾气有点古怪,知道他是皇子了竟然一点都不开心,难不成介意什么?
萧其睿脸上神色未变,依旧和煦温柔:“这几日没有见到三哥,三哥很忙?”
颜谕笑道:“他一贯不爱出门,这两天在书房待着,不知道看些什么。”
“原来如此。”萧其睿道,“三嫂,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萧其睿很快离去,颜谕也去了郑氏这里。
郑氏没想到颜谕竟然会主动探望自己,她满脸堆笑,让人给颜谕准备茶水和糕点。
婉丽神色恍恍惚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门的,等看到郑氏之后,她脸色又是一白。
郑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因在自己的住处并未过多梳妆,杏眼桃腮,巴掌大的瓜子脸,如水上风荷别有风韵。
颜谕捧过茶水喝了一口,而后道:“这几日我身子不适没有出来,身边丫鬟嬷嬷笨手笨脚的让石头屏风砸了,受了皮肉伤,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郑氏吃了一惊:“啊?”
颜谕道:“我奶嬷嬷也受伤了,跟我十多年,那么大岁数……唉,我这边没什么疗伤的药,本想传太医,又怕为了下人惊动太医,让我们王爷知道了骂我。”
郑氏此番出行也没带什么疗伤的药,她想的是有什么事儿传太医好了:“可惜我也没带,倒有些人参灵芝等补药。”
颜谕蹙眉:“刚刚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七爷,七爷一贯缜密,不晓得他身边会不会带什么疗伤的好药,当时忘记问他。娇莲,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好。”郑氏微笑道,“他如果给我,我就让人送去。”
两人说说话吃吃茶,郑氏说着说着禁不住叹气:“七爷看中五嫂的表妹,我去五嫂那里问,想把她的表妹给七爷当侧妃,你猜五嫂怎么说?她说我要打听,先给她磕个头!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