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4-12-03 14:52:08

  “托你的福,还算惊心动魄。”有人不咸不淡的挡回来。
  “带了多少人啊?”她看似随口一问。
  但有人反应飞快,“你呢?”
  苏露青暗道一声可惜,这次竟然没上当。
  随即岔开话题,“这喜宴真是热闹,来观礼的人这么多,坐席怕是能一直摆到院外去吧。”
  “没有那么多坐席,”秦淮舟也恢复如常,“张武侯说了,喜宴效仿古时,大家一起围坐篝火边,喝酒吃肉。”
  “看来张武侯是个性情中人。”
  “听说是张武侯家没有那么多桌椅,而观礼的人太多,坐不下。”
  她眸中微讶,“你竟然也会说笑。”
  秦淮舟默默别过脸去,“快要开席了。”
  喜宴果然如秦淮舟说的那般。
  院中布置好了几处篝火,篝火边用石头垒出几个简易的炉子,上面铺上铁网,新鲜的肉搁在上面炙烤,供坐在附近的人随意取用。
  张武侯将他们请到自家人围坐的篝火边,又再次对那十匹绢的贺礼表示感谢。
  那对新人正坐在篝火边,看到他们过来,也跟着站起身,略显局促的朝他们笑笑。
  张武侯依次为他们介绍过家人。
  等大家重新坐下,又正色道,“裴郎君,我老张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有一句,老张可以跟裴郎君保证――”
  张武侯说着,拍了拍自己,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两个儿子,“裴郎君对老张好,老张也得知恩图报!老张别的本事没有,就这耕田啊,多少也是行家;我这两个儿子之前也都是给这坊里的贵人耕田的,不说经验像老农人那么丰富,多少也是什么难题都见过了。从今往后,裴郎君的田,老张家里也来跟着搭把手,裴郎君大可以放一百个心,老张一家保准能让裴郎君明年有个好收成!”
  秦淮舟连连说着不敢当,最后碍于张武侯的热情,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跟着便问道,“原来张兄家中是受雇于坊内田主的吗?”
  “以前也不是,就这两年,这不是坊里开垦的田多了吗,那些贵人们听说这里又有多余的田,就都来买,买了又种不过来,最后就还是雇我们这些人来种。”
  秦淮舟不动声色与苏露青对视一眼,点点头,“原来如此。”
  “裴郎君你不就也是嘛――”
  张武侯抽空往铁网上看一眼,忽见铁网上的肉已经烤了太长时间,滋滋往外冒烟,怕是烤着的那面儿已经糊了,连连指挥儿子,“快快快!翻个面儿!该翻面儿了!噫,老子不盯着,肉都得被你们给烤糊了!”
  张武侯看着俩儿子将肉都翻了一面儿,继续在火上烤着,这才放心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要说咱们开明坊里的田,也是紧俏呢,除非是田主家里头遭了事儿,实在顾不过来了,才会脱手转卖,哎,就是裴郎君你买下的那块田,那里头,就有事儿!”
  张家大郎有些犹豫的碰了张武侯一下,张武侯回头看大儿子一眼,“没事儿,裴郎君不是外人。”
  苏露青在一旁坐着,听到这话,先去看了一眼秦淮舟。
  这处田她命人查过,但不知是不是被人刻意抹掉过痕迹,她如今只知道这块田中途易手过几次,至于这几次的买主都是谁,一直不得而知。
  现在看秦淮舟的反应,他应该是知情的,很可能这中间被抹掉的痕迹,是他让人做的。
  而秦淮舟此时只做一知半解,“我只从朋友口中听说,开明坊田比别处肥沃,种出的东西,收成好,味道也好,正巧有田主急着转手,我便立即接下了。”
  张武侯:“确实,这田本来一直也好好儿的,可惜田主人好像摊上了什么人命官司,怕被人查着,这才急着出手,要不然,老张还能多收一份儿耕田钱。”
  “人命官司?”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是听那个牙人说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提了这么一嘴以后,就拿别的话头儿岔开了。”
  秦淮舟恍然似的点点头,“话说回来,张兄,这坊中的田,是都归牙人管着的吗?”
  张武侯目光闪了闪,抓起一块烤好的肉,却开始岔开话题,招呼他们吃肉,“悖光顾着说话了,这肉烤好了都没人吃,来,快趁热吃吧,等凉了就没味道了。”
  之后无论秦淮舟再怎么隐晦试探,张武侯都不再继续说起田产相关的事儿,一律插科打诨,最后将话题引回他们身上。
  “看两位都年轻得很,也是才成婚没几年的吧?”
  这个话题明显比方才的田产吸引人,张武侯的话音还没落,张家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苏露青假作羞赧,往秦淮舟身侧靠去。
  目光转向另一边时,看到院外晃过一行灯火,从身形判断,应该是巡坊的武侯。
  她神色一凝。
  这么一会儿工夫,似乎已经是第三波巡视到这里的武侯了,是开明坊内就是这般巡坊频率,还是因为今夜特殊,他们必须对此处严防死守?
  这样想着,又不动声色往其它几处篝火旁看。
  围坐在一起的应该都是原本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吃肉闲谈,看举止都很放松,不过在每一处围坐篝火的宾客里,都有几人坐在其中一语不发。
  看样子,像是穿便服混在这里监视众人的武侯。
  由此可见,今夜留宿在坊内的人,应该也会时刻处在这些武侯的监视之下。
  手上忽然被人捏了一下,她立即回神,堪堪听到秦淮舟的后半句话。
  “……两家算是世交,婚事就也如此定下了。”
  “哦……这就叫那个啥,”张武侯这个那个了半天,终于想起名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吧!”
  说着看向家中这对新人,“他们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苏露青心中一动,跟着问一声,“张兄之前不住在此处吗?”
  “悖我一直都在这坊里住,是我那亲家的丈人,活着时也住这里,两边离着近,他们就总回娘家这边看看丈人。这坊里的孩子少,打小没个玩伴,这么一来二去的,俩孩子看对上眼儿了。小时候就玩得好,如今都长成大人了,索性就把亲事也办了,嘿,这一点和你们很像吧――”
  张家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妻子的手,秦淮舟也似是禁不住调侃似的,握住她的手,微微点点头。
  ……
  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众人相互辞别,一对新人回了青庐,其他人也各自回了。
  这时候已过宵禁,坊门关闭,苏露青他们自是不好再离开,张武侯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果然是在先前的茅舍处。
  院内同住的还有些嘉会坊的坊邻,大家刚刚在喜宴上纵情欢歌,这会儿都有些疲累,相互打过招呼,便各自回了安排好的房内休息。
  苏露青他们被安排的仍是之前的厢房,屋内的东西虽简陋,倒也还算齐全,两人各自收拾一番,便听到外面的梆子声响起,是三更天了。
  窗外透进来的烛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他们这一间还亮着灯。
  “院中有人。”
  秦淮舟站在窗边,从窗缝向外看了看,“这一整夜,这些人应该都会换班在这里巡视。”
  苏露青走向窄榻,“看来,要避开他们,还要费一番功夫。”
  “有人往这边来了,我先熄灯。”
  灯烛被吹熄,屋内顿时黑下来,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其他几间屋子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熟,隐约有鼾声传出。
  秦淮舟摸黑走到窄榻边,却没有立即坐下。
  苏露青直接上手把人一拉。
  一拉之下,他猝不及防被扯得栽落下来,仓促间想要撑住什么固定住身形,手掌刚刚撑到榻上,就听到窄榻发出“吱呀”一声。
  也不知这架窄榻有多少年没有修理过,“吱呀”声随着晃动不绝如缕,在静夜中格外明显。
  “啧。”
  窗外隐约传来一点声音,随后脚步声渐渐远了。
  苏露青借着杂音的掩盖,仍是拉着秦淮舟的衣袖,“张武侯方才说的话,你是知情的吧?”
  上一个田主人摊上人命官司,这才急着将田出手,她联想到之前在玄都观暗道里听那些人说的尽快出手的话。
  继续道,“这块田中途转手过不止一次,经手人都是谁,你全都知晓,对吧?”
  秦淮舟扶着窄榻坐直身子,与她面对面,略一挑眉,“苏卿不是已经在查了么。”
  屋内没有灯火,窗外的月光幽微。
  秦淮舟背光坐在她面前,光影照不进眼眸,她暂时看不清楚他眼里的神色,不过听音辨情绪,她知道自己问的答案是肯定的。
  随即道,“坊内的田产主人都不是直接关系人,能让你感兴趣、又未雨绸缪销毁线索的,一定是你我都打过交道的人。”
  她越说越能肯定自己的猜测,“这块田之前至少经手过两人,与这两人有关系的,应该就是何璞,还有屈靖扬。或者说,如今这块并作一处的田,分别是原属于他们二人名下的田产。”
  “……苏卿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问。”
  “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
  她说着,倾身向前,自然无比的挑起他额角掉出的碎发,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一些,衣袖边缘轻拂过他的鼻梁。
  “毕竟秦卿对我也是严防死守,要查案么,总要主动一些。”
  随着她的靠近,秦淮舟似是闻到一种陌生的气息。
  不似她本来那种干净到如深山清泉,而是有些烟火红尘里令人晕眩的味道――
  之前在篝火边,她靠过来时,他也有过这样的错觉。
  只是当时人多杂乱,他以为是别处飘来的,没做多想。
  而且……
  他现在好像也确实有些晕眩的感觉了。
  眼前晃过人影憧憧,视线跟着有些模糊。
  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听到她佯作抱歉的声音,“承让了,秦卿,好好睡上一觉吧。”
第44章 第44章
  失去意识的身躯,栽落在木板上,发出一阵格外沉闷的声响。
  苏露青将人妥善放好,想了想,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在身上,顺手还掖了掖被角。
  然后走到窗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从后面翻出。
  梁眠等在约定地点,看到她出来,立即上前,低声道,“苏提点,我们的人已经将坊内布防大致摸清了,坊北看上去松懈,但西北角一带有暗哨,有武侯固定在此处值守;南边田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火把照亮,周围也有岗哨,想穿过田间往竹林去,不太好藏身;竹林一带只有靠近暗道的那一边守卫严密,但想要把他们引开,不太好办。”
  今晚因着受邀前来观礼的人多,鱼龙混杂,开明坊内也因此外松内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那些武侯的注意。
  苏露青又听梁眠讲了这些岗哨具体的分布地点,在心中大致规划一番路线,又问一声,“除了武侯,可还发现过其他人的行踪?”
  秦淮舟今晚原本也有行动,就是不知他带来了多少人,两边会不会撞上。
  梁眠却摇摇头,“暂时未发现其它踪迹。”
  刚说到这里,就恍然道,“难道秦侯也在查――”
  听到梁眠他们竟然没有发现秦淮舟的人,她稍有意外,只压低声音叮嘱,“小心为上,切莫打草惊蛇。”
  夜色幽黑,周围寂静,茅舍附近巡查的武侯暂时没发现新的动静,回到靠近院门处的屋子,暂时歇息。
  大门前仍留有武侯值夜,有一行人谨慎的溜到茅舍附近,趁那几名武侯不备,其中一人寻了个破绽,混进院中,辨了辨方向,进入其中一间屋子。
  “侯爷?”
  似是闻到一缕清凉提神气息,秦淮舟猛然睁开眼,因为长时间不曾开口,声音有些哑,“人都到齐了?”
  “都在外面,坊内情况大致摸排过一遍,一切正如侯爷所料,坊内有私仓,都有重兵把守。”
  “除了武侯,可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起身时发觉身上稳稳当当盖着被子,秦淮舟捏着被角,动作略顿了顿,将被子掀到一边,起身下地。
  因着是刚刚醒来,仍觉得头有些发昏,他稳住身形,揉了揉额角。
  虽说来时他有料到会被她暗算,提前命人带着醒神之药来接应,但这药到底不如真正的解药,眼前仍时不时的发花。
  “暂时还没发现有其他人探查的踪迹,”尹唯见状,伸手扶了他一下,“侯爷当心,可要紧?”
  “无妨,”秦淮舟摆摆手,先解下外衣,露出里面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走吧。”
  避过院内值守的人,两人从茅舍出来,带人往竹林的方向潜行。
  秦淮舟低声分派,“分出几人去坊北,查看坊北私仓,余下的人分成两路,分头探查山中密道。”
  两队人悄无声息离开,各自往要去的地方,尹唯跟在秦淮舟身边,仍是往竹林的方向走。
  ……
  竹林深处,月色照不进来,只从竹叶缝隙里渗透进一点微光。
  为了不暴露行迹,苏露青他们并未举火,只一路借着微弱月色潜行,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竹林尽头的山丘显露出来。
  附近的武侯在竹林边一带巡查,火把的光亮时不时晃在竹林边缘。
  “还有一刻钟,他们才会换岗,”梁满数着时辰,“林丛已经带人前去坊北查看私仓,若有情况,会发信号弹。”
  苏露青点点头,“余下的人分成两队。”
  “是,我带一队人,去另一条暗道。”梁眠立即接道,随即分出人来,带头去往另一端的暗道口附近。
  苏露青要去的这条暗道就是之前她从玄都观进来时走过的。
  当时在靠近暗道口的时候,她不慎触动机关,转去了两条暗道之间的隐秘夹层,这才发现了连通着的第二条暗道。
  直觉告诉她,暗道里的机关,不止那一处。
  一刻钟很快过去,前来换岗的武侯稀稀拉拉往这边来,火把的光亮更盛,竹林挨着山壁一侧被晃得一目了然。
  “走吧走吧,到时辰了。”
  前来换岗的武侯吆喝着,又打了个呵欠,“哎呦我说……啊啊哈欠……今天就是多来了几个观礼的,至于这么严吗……老子都连着两天没睡好觉了……”
  暗道口的武侯同样是呵欠连天,迎着走过去,嘴上骂骂咧咧,“可不是,人家老张在家里头吃肉喝酒,咱们还得在这破地方吃风。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上头一句话,底下跑断腿!知道的是老张他儿子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张他儿子要把咱们坊里的事儿全卖了呢――自己人还这么防,哪天真给老子惹急了,老子全给他捅出去!”
  两拨人骂骂咧咧交了班,并未注意有一行人正悄悄顺着山壁溜进暗道里。
  夜里风刮得猛,暗道里回音大,风从外面吹进来,里面跟着一直呜呜呜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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