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其他小孩儿都笑话我,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疯子,我一出门他们就指着我捧腹大笑,还想抢我的糖果……”
越说我就越伤心,又开始哽咽起来,语无伦次:“他们抢不过我,就说大过年的见到我真晦气……他们是骗子……秋天怎么可能过年……”
说着,我又哭了起来,嚎啕大哭。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想要安慰我。
我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阿年不在,我怎么过年……”
有雨从外面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可是落在我的脸颊时,却被融化了。
会融化的雨。
第135章 泱泱,我解不开这个困局
从公子府踏出来,泱肆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还有种不知所归的茫然,以及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没有人知道江b辞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为重来一世,自已可以好好抓住这个人的,可是突然之间,他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连给她努力去留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
就像她倒在黑暗中,也心觉自已可以就此沉睡,却有人在此时撕开天幕,照进一束光芒来,可当她拼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的时候,那道光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的世界又陷入了一片灰暗。
可是要她如何回到那个倒下的地方呢?
她回不去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甘心再次倒下,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已被一点点吞噬。
于是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顾往前走,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却又回到了倒下的地方。
泱肆不知道自已在国师府门前坐了多久,她只是抱着自已的膝盖,双目无神,也不知该想什么。
任由思绪放空,就怕一聚拢,就汇成了泪水。
上一次这么做,还是自已死在夜郎的芦苇荡边时。
不去想,就不会难过。
但这次好像并没有那么轻松,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想这个冬天有关于江b辞的一点一滴。
她摸出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金哨,捏在指尖细细端详了许久。
千里传音,倘若他在千里之外呢。
他当时把它给自已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是在和她道别了呢。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勇气吹下去,她怕不能像儿时那样,得到回应。
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可她还是把哨子放在了唇边,吹出的哨音都带着颤音。
而后终于绷不住,失声流泪。
……
天际在她无声的落泪中,也一点点无声的黯淡下来。
要是在城中心,或者是皇宫中,此刻该亮起灯了,可是在这里,周围灰蒙蒙的,寂静无声。
泱肆把下巴撑在膝盖上,冷得没有了知觉,只盯着脚下的雪地出神。
万籁俱静中,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浅淡的,熟悉的。
“为何坐在这里?”
很像是幻听,她顿了片刻,才不确定地慢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去看。
泪眼朦胧中,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如往常一样,却又变得很不真实。
她张开双臂,委屈伤心得要命。
“莫辞,抱抱我。”
眼泪随着话语一起落下。
江b辞的心也像被人重重一击。
她的语气那般脆弱,整个人也像被抽走了灵气,好像下一瞬间就会碎掉了一般。
他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几乎要压不住自已的声音:“怎么又哭了?”
这话一问出口,怀里的人才哭出了声。
一声声,像受伤的小鹿,在他耳边难过地低咽呜鸣。
听不得这么心碎的哭泣声,江b辞将她搂得更紧,实在没办法:“再哭,我就亲你了。”
怀里的人哭得更大声了,抽抽噎噎着说:“你、你倒是、亲啊……”
说完就被一只手抬起下巴,他清冽的吻落下来。
先亲一亲她的唇,再一点点轻柔吻去她脸上的泪。
最后停在她的眼角,接住一颗颗随时会滚落的晶莹泪珠。
他的呼吸凉凉的洒在她的眼皮上。
“别哭了,好不好?”
他当真不会安慰人,也不知她为何会伤心难过成这般模样。
泱肆从地上站起身来,用力抱住他的脊背,以此来确定他真的在自已的面前。
“我以为你走了……莫辞,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江b辞轻柔地顺着她后脑的发,“我没走,我还在。”
她哭兮兮地说:“可是府里的老仆说你几日都没有回府了。”
他轻声解释:“我有事,所以不在府内。”
怀里的人却还是不能轻易就释然了,“可是我去清平坊找你了,那里居然锁了门,连清不在……我又跑去公子府,陆绾儿说她也不知道你每年会去哪里……”
知道她已经意识到自已终将会离开,江b辞没有说话,听她一句一句传达自已的伤心和难过。
“你明明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可是我找不到你了,我去哪儿都找不到你……”
可是如果他真的走了,泱肆又没法恨他的不告而别。
“对不起莫辞,是我太笨了……我以为你一直都会在这里,可是当你不在时,除了国师府,我不知道还能去哪找到你……”
她只恨自已没有多关心他,没有早点意识到,他并不是一直都待在京上。
原来京上只是他人生旅途中的一段路而已,并不是他的家乡,也不是他的归处。
他每一年,都在四处奔走吗?就因为有他在的地方都是寒冷的,所以他不得不离开,他不能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永远停留。
她抬起头看他,眼睛红红,鼻尖也红,“莫辞,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走的话,我该去哪里寻你?”
江b辞只觉一颗心都要被眼前这人给揉碎了。
她没有质问他为何会离开,也没有要求他为她留下来,而是央求一般问他,该去哪里寻他。
他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又缱绻。
“如果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他始终学不会对她撒谎,所以这句话一出口,指尖触到的湿度更大了,她的眼泪愈发汹涌。
他无可奈何,果然是小姑娘,随便就能哭成这样。
只好低声哄:“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面前的小姑娘几乎是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要我去找你……你为什么要一边靠近我,又一边推开我……”
江b辞将她的脑袋揉进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衣襟。
再不敢看她受伤的眼睛。
“泱泱。”
许久许久,久到这世界彻底黑暗下来,久到寒风乍起,他将她搂紧。
他唤她,耳畔的声音低沉遥远:“如果你从来没有回过头看我就好了,我的心想要跟随你。可是我不得不离开,你需要温暖。四季也需要轮换。”
他说:“泱泱,我解不开这个困局。”
第136章 与她成亲
深夜,清平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连清今日忙活了一天,为明日的除夕夜做准备。
江b辞来的时候,他刚歇下来喝口水。
“你怎么来了?”
往年这个人在春节之前就会离开,今年居然还在。
但他也不觉奇怪,因为今年意义不同了。
毕竟今年那公主殿下同他可是情投意合,要好得很。
他自顾自坐下来,往自已碗里倒酒,还没来得及叫门口站着的人进来坐,就被连名带姓喊了一声。
“江连清。”
顿时一激灵,连清抬头去看,只见门口的男人脸色阴沉,一双眸子冷得能够淬出冰花来,明明自已才是年长的老者,却像做错事的孩童一样,心虚不已。
他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磕巴道:“我、我怎么、得罪你了?”
男人死死盯着他,“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连清不确定回:“我没干什么啊……”
江b辞一步步逼近,“那你为何锁门不在?”
他极少露出这样压迫性的一面,连清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明日过年,我白天的时候出去买年货去了,出去当然要锁门啊!”
江b辞在他面前站定,脸色比这夜色还沉。
因为他站着,而自已坐着,连清气势上更是低他一头,于是只好挺直腰杆,梗着脖子问:“你今日来找我了?”
江b辞目光清冷地扫了他一眼,才坐下来道:“不是我。”
连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那是公主殿下?她来找我做何?”
说着,他又有些不解,“她找我有急事吗?不然干嘛去找你告状。”
江b辞没有看他,须臾,才回道:“她以为我走了。”
一听,连清火气也冒:“你要走不是迟早的事吗?殿下到我这来找不到你,你冲我发什么火?”
他这下子硬气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臭小子,竟敢对他不敬!
“你一碰上你家公主殿下就理智全无是吧?连我都出卖得干干净净!”
江b辞瞥他一下,显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是你说的?那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去给她皇兄看病,还拿了雪灵芝来让我制药。”
连清想想就来气:“她甚至还知道我过完年就会回南疆药王谷!你说说,整个京上可只有你知道我是药王!”
“我从未向她提过。”
然而江b辞一个眼神过来,他立马就熄了火。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人家是公主,知道我是谁也不奇怪。不过,她如何拿到的雪灵芝,你给她的?”
江b辞的眼神虚无地落在前方,“慕诺带她进了鬼市。”
“那小子,成天就知道搅浑水!”
“有人和她抢拍雪灵芝,她把价钱抬得太高了。”
连清一猜一个准:“所以你就亲自出面了?”
“找了个理由送给她了。”
太多人想要雪灵芝了,如果她当场真以一百万黄金的价钱大张旗鼓带走雪灵芝,即使能平安走出鬼市,也会面临诸多危险。
说到这,连清想起来:“她前些日子又来询问过我,我告诉她大皇子的病情一株雪灵芝不够,估计她这一次还会进鬼市。”
江b辞凝了凝神,没有说话。
连清又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到现在还没走,不想走了?”
没有回音。
片刻之后,江b辞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药王,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连清噎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江b辞从未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好像从不关心自已的身体状况,好像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上天让他无故承受的这一切。
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不想去抱持不该有的希望,因为他知道逆天改命是不可能会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事情,所以他只能顺其自然,将自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封锁在冰天雪地里。
可是现在,他却在问,有没有办法。
有没有办法让他留下来。
其实即使过年,京上也依然会寒冷好一段时日,但他每一年都离开得很早,因为过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和家人团聚,围着火炉吃年夜饭,守岁看烟火。
而他不想一个人寒冷凄清地体会这样的节日,所以每年都会早早离开。
可是今年没有。
他甚至产生了想一直留下来的念头。
“我若是有能给你用的药,不会等到现在。”
连清叹了口气。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寂当中。
他看见,江b辞搭在腿上的手缓缓握紧。
上天待这个孩儿不公,连清从二十年前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花了二十年,也没能替他抚平这种不公。
“留下来吧,b辞。”
连清道:“你现在唯一的解药就在京上,不要再走了。”
“与她成亲,待在她身边,也许一切都会好。”
夜色如水,宫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魏清诀从睡梦中惊醒,额上布满了虚汗。
他大口喘着粗气,又难耐地掩唇咳嗽了几下,掀开衾被缓缓下榻。
披上外衫,他推门走出去。
此时夜已至深,宫中除了巡逻的锦衣卫,几乎无人走动。
这两日点上了无数盏福灯,因此无须持宫灯,他沿着明亮的宫道,缓缓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銮殿的重重台阶之下,他停在下面,微微仰头往上看,独自站了许久,才抬起脚一步一步踏上去。
九十九级玉石台阶,他爬得缓慢而吃力。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总之当他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时,已经满头大汗。
他转过身,微喘着,俯瞰台阶下的皇宫。
夜风拂过,扬起他的发梢和衣袂。
多少年了?
十三年。
这十多年,他反复被困在同一个梦境里,梦里全是母妃从他脚下站的这个地方滚下去,倒在缓步台上,鲜血从她的脑后缓缓流淌出来,晕红台阶,染红他的眼眸。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眼,又缓缓步下台阶。
走到一条分叉的宫道时,他停顿了片刻,选择了右边的方向。
刚走出没两步,身后有人唤他。
“大皇子。”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见来人的面庞后,轻轻颔首,“世子,为何这么晚还未休息?”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大皇子。”
纪越走近,看了看他身后的方向,道:“这是去未央宫的方向吧?大皇子这么晚去找靖安殿下?”
魏清诀眉头动了一下,“阿肆应该已经歇下了,我也只是四处走走罢了。”
纪越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总是有些意味不明,“我看大皇子脸色如此苍白,还是快些回寝殿休息吧。”
魏清诀也回给他一个客气的微笑,想起阿肆曾经给过他的忠告,没有和他多做交谈,道别后转身回华清宫。
第137章 「梦境」你需要温暖
建北一十五年。
长公主病了。
在寒冬不慎跌入御花园荷塘,幸而她会水,自已顽强拼命从池里爬上岸。
而后便重病不起,几乎在床榻上躺了一整个冬日,整日高烧不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