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韶音顿时吓得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拼命挣扎。
抓,咬,踢,打,挠,十八般武艺齐齐用上,那人却如同生了钢筋铁骨般不知疼,身上的力气犹有千钧之重,只用一臂就将她抱离了地,另一只则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两只乱舞的手。
韶音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惊叫了一声的功夫,人已经被他牢牢地压在了榻上。
这人肩宽腿长,身材高大,整个人欺身而上,将她纤细的身子裹得密不透风。
他用坚实的胸膛紧紧贴住她的后背,又用鼻梁拨开她散落的长发,凑过来,一口含住了底下小巧圆润的洱垂。
韶音口婴口宁一声,只觉浑身酥麻,鼻尖萦绕起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皂角清香的气息,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这气息又热又燥,打着圈,嘬裹着皮肤滑动,自洱垂移动至肩头,又沿着颈一路寻到了她的唇。
他从未这般放纵地吻过她,口允着,咂着,像是一条粗壮的蛟龙,凶猛而亲密无间地缠绕着猎物,将吞未吞,欲生欲死
韶音很快便被他翻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用手去摸索,感觉到他的脸很烫,额上出了汗,太阳穴两侧的筋一跳一跳,下颏上的胡茬生得老长。
“贼子!”韶音揪他的胡茬,“快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敢动我,我郎君饶不了你!”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女郎深夜来访,你郎君可知道么”埋下头去,用牙齿去解她腰间的如意结。
“他若是知道了”,韶音一把抱住他的头,“他若是知道了,你这贼子岂不是没有机会了――嗯!”
他解开了如意结,隔着绣了桃实的o裆,在顶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韶音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声音像是进攻的号令一般鼓舞了他,令他的战术格外地孟浪起来。中军大帐前高高竖起元帅牙旗,他不急着直捣黄龙,反倒率部且诱且逗,一路南下。
“你别――”
韶音羞得要哭出来,拉着他不让。
“阿纨,你怎么来了”他抬起头,抚着她的脸庞,嗓音低哑,附在耳畔低声询问。
“我想你了。”韶音忽然委屈的不行,出口的话带了浓重的鼻音。
“我也想你”,他凑到她唇上亲了一口,又低低道:“阿纨,我想你想的要命!别动,让郎君好好亲亲你”
……
李勖如今以四品武将之身都督会稽五郡,王微之却仍占着太守之位,名正言顺地居住在太守府邸。
李勖本不喜奢华,也不愿在这等小事上与他相争,他既不愿相让,李勖索性便搬来了驿h居住,这方三进小院如今就成了临时的都督府。
第一进开府为衙署,第三进辟出一半作库房,另一半留给奴仆吏员居住。
卧房设在第二进,韶音来时特地屏退了守卫,此刻院中空无一人。
这里陈设简朴,没有山石亭台遮挡,几株花木一览无余。
物候到了,阶前那株腊梅守着花信,在夜里悄悄地吐了蕊。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一根花蕊上都顶着个圆圆的柱头,像一颗颗肉感的骊珠,看起来异常娇嫩。
凝酥噙香,凌寒试妆,雪中腊梅确是人间胜景。
但见寒风分花拂柳,将雀舌款款送入,鸟雀唧唧作声,雪花扑簌簌地浇淋其上,逗得花蕊忏忏不已,可怜可爱。
及至天明,朝阳初生,冰雪渐渐消融,花苞再也包裹不住,晶莹的雪露便顺着缝隙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阶前空地一时间春意盎然美好得不似隆冬腊月。
天气的确有了回暖的迹象。
一夜之间,房前那片竹林里似乎冒出了许多新笋,屋后的垂柳似乎也生出了嫩黄的新叶,奈何北风太急,正是风紧柳叶不胜摆,春临锦箨不停抽――怪不得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卧房里,一对年轻人相互依偎着,睡的正香。
昨夜数度云雨,一整个晚上睡睡醒醒,歇歇作作。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战乱年月的别后重逢,他们都有无数的话要与对方说,都是怎么亲密都不觉餍足。
两个人在隆冬腊月黑咕隆咚的驿馆里放纵得过头,几乎忘了姓甚名谁,今夕何夕。
晨光温柔地照进帷帐中时,韶音揉着眼睛,又往李勖怀抱里拱了拱。
“别动”,她这会儿的口齿含糊不清,嗓子也有些哑,听起来又娇又憨,“我还没睡醒呢”。
“还疼吗”
李勖嘴上问着,手已经揉了上去。
昨晚她告诉他,为了能早点见到他,她连马车都没有坐,一路上几乎是骑着阿桃赶过来的。“两天一夜呢,我头一次骑这么久的马,屁股都要磨破皮了!”
好在是没有破皮,她皮肤这么娇嫩,若是真的伤了,又是在衣裙之下的地方,不知道几时才能恢复,行走坐卧都要受苦头。
李勖一面揉一面想,手下的力气时轻时重。
韶音很快便被他揉得睁开了眼睛。
没了夜色遮掩,他的模样无比清晰地映在眼中。
眉宇轩昂,鼻直唇薄,轮廓深邃利落,整个人雄姿英发,俊美无俦。
就是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郎君,昨夜里颠倒错乱,将她吻得娇啼不已,又坏心上来吻她的唇。她不让,他的力气却甚大,教她知道了什么是“思卿如狂”。
而此时此刻,他那双黑湛湛的眸子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情与谷欠交缠一处,浓成了化不开的墨。
这样的目光里,昨晚那一幕幕荒唐作为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之中。来时本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惶惑不安,只一嗅到他的气息,她竟就都忘了,什么都顾不上,只顾得上与他荒唐。
韶音忽然羞得要命,十根指头拢得严丝合缝,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不许看我!”
“好,我不看。”
“看了会不能人道!”
“……嗯,不看。”
韶音慢慢地松开手,他果然已经听话地将眼睛阖上了。
关起那对侵凌意味十足的眸子,他看起来便少了几分猛兽般的迫人之意,多了些……乖巧可爱。
韶音伸出一根莹白的指头,从他浓黑如墨的眉开始,沿着耸起的轮廓细细描绘,经过下颏,喉结,落到宽厚的胸膛之上。
他和她一样未着寸褛,宽肩窄腰在晨光里一览无遗,小腹线条绷得明晰有力,两条长腿匀称笔直,中间还挎着一柄豪迈的龙雀大环。
“我的郎君可真是个尤物,从前怎么没发觉。”
韶音看得两颊发烫,想得肆无忌惮。
手指头比脑子动的更快,已经先一步戳了上去。
它倏地弹了起来,朝她怒目而视。
“哎呀!”韶音低低叫了一声,抬起头,那人的眼睛仍老老实实地闭着,唇边却勾起了一抹笑,手臂已经稳稳地捞上了她的腰。
他微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背对了他。
“别哭,阿纨,别害羞,我没看。”
他从身后欺上来,话讲得诚恳又老实,君子一诺重于千金的语气招式却每一下都到位。
这寒酸驿h的寒酸木榻被他撞得咯吱作响,听起来像是要散了架子。
室内空空荡荡,一点动静便激起回音。
他的,木榻的,床帷的,床头大案的,韶音自己的,哼哼唧唧吱吱嘎嘎,阳关三叠,梅花三弄,音节混乱而叠沓地交织在一处。
……
前头来人禀报,站在门口接连高声重复了三回屋里的人方才听到
“什么事”
李都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善,似乎压抑着好大的怒气
卒子心里一惊,只好又老老实实地禀了一遍:“回都督,孔家女郎在外求见,说是来送都督前日遗落在孔府之物。”
第89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一说完,屋里头似乎静了一瞬,接着才听见李都督沉声吩咐说“东西收下人打发了。”
“是。”
卒子连忙应诺,倒退了几步,正要转身而去,脚步却又顿住。
“等等。”
叫住他的是一道懒洋洋的嗓音,音色本是清澈透亮,许是因早起的缘故,额外透出些许慵倦的媚意,听着无端教人脸红心跳。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郎。
这卒子早上才刚换的班,不知道昨夜里的情形,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是一愣,心道李都督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子,都说他洁身自好,平素不沾女色,却原来只是以讹传讹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再正常不过,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李都督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人久不在家,身边没个人才不正常。
卒子心里边浮想联翩,只听那女郎又道:“哪个孔家”
“呃……是鲁郡孔氏,孔继隐家。”
“哦,原来是他们家啊”,那女郎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声,接着又扬声问:“卢锋呢,他不在前头么”
卒子一听这话不由暗暗吃了一惊,卢锋可是李都督的心腹大将,这女郎怎么如此大胆,竟敢直呼卢将军的名讳,语气还这般地不客气,看来是颇受李都督的宠爱了。
再一想前边候着的那位孔家女郎,卒子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
他迟疑的功夫,里头的女郎已颇不耐烦,冷声道:“既是归还遗落之物,东西送到便罢了,又何必非要求见,卢锋没打发她走么”
“回女郎的话”,卒子的脑仁飞快地转了起来,“卢将军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孔家女郎说她所送之物……格外紧要必得亲自交到都督手里才放心,卢将军也是怕误了事,这才遣属下进来禀报。”
他也是急中生智,将孔女那句“贴身之物”说成了“格外紧要之物”,想来都督是能理会得他话中的意思,也不至于没法与旧爱交代。
他自诩这话答得妙,正暗自得意着,隐隐期许起过后的褒赏,不防李都督竟十分生气,沉声斥道:“混账!什么女郎,听不出夫人的声音么”
卒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原以为是两个露水姻缘相互间争风吃醋,自己帮着打个掩护就过去了,殊不知来的却是正牌夫人。
可夫人不是该留守在京口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到了此处,事先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这么看来,卢将军恐怕也是不知情的。
这卒子并非京口旧人,而是李勖到会稽后新收编的府军,是以不曾见过韶音,更分辨不出她的声音。
他心里忐忑着,人已经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小的不知,一时冒犯了夫人,请都督和夫人恕罪!”
“行了,不知者无罪”,李夫人倒是通情达理,“你起来,到前头告诉孔女,就说天寒地冻的,难为她一个闺阁女郎亲自走这一趟,教她喝盏热茶,好生暖暖身子,李都督沐浴更衣后就去见她。她若是问你,这话是不是李都督亲口说的,你就说是。听明白了么”
她吩咐得清楚,卒子听得也明白,却是不敢应――毕竟,李都督还没发话呢。
“怎么,没听清楚,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说话的还是李夫人。
卒子偷偷咧了咧嘴,再不敢有半分拖延,赶紧高声应了:“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
韶音骑在李勖身上,将捂在他嘴上的手拿下来,瞅着他笑。
她本就生得厉害,加上这么个格外厉害的笑容,看起来愈发厉害了三分,李勖本是问心无愧,不知怎的,竟被她笑得有些心虚。
“是帕子,就是你送我的那方跑马时不慎落了,找了好几日也不曾找到,没想到竟被孔家人拾去了。”
“那倒是巧了,会稽郡这么大的地方李都督偏要到人家府上跑马。”
“……是因公干过到孔府,事毕以后,孔继隐见我没有合意的坐骑,便主动将他的爱马赠送予我。我不过是临出门时试了一遭,不成想就将帕子遗失了。对了!昨晚你来之时,我正在给你写信说这件事,不信我拿给你看。”
“谁问你这个了”
韶音一个指头戳过去,重新将他给按住了,上下睃他一身好材料,皱起鼻子道:“他们府里就没有旁的喘气之人了遣谁送不成,偏要一个未出阁的女郎过来,安的什么心”
“所以我才教人将她打发了。”
“好啊,原来你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你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又是送爱马、又是送爱女你哑了怎么不说了!”
“我――”
李勖被她咬得闷哼了一声,解释的话全都憋在喉咙里,疼得直抽冷气。
“你还笑!”
这人浑身上下除了嘴软,其余哪里都是硬的,韶音咬得牙齿发酸,见他龇着牙咧着嘴,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你说呀!”
“阿纨!”李勖坐起身,揽着肩将人抱住,“孔家于我有些用处,这段时日,我不能与他家断了往来。自然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正所谓欲取先予,他们献上钱粮必有所图,我都明白。可是要什么、给什么,我心里自有打算,你要信我。”
韶音自然是信他的。
他没解释的时候,她便不曾疑心;方才解释了第一句,她就已经信了。
生气却与信或不信无关,许是爱慕太过,只一想到有旁的女子也如自己一般爱慕他,她心里就醋海翻腾,若是再往下想去,想他心里或多或少也会对旁人起一丝波澜,哪怕是多看上一眼,她就难受得要命。
“你听着,李勖,我自来是个心胸狭隘之人,闺阁中便被养得没有规矩,如今更是半分妇德都没有。我善妒,不止要你为我守身如玉,还要你为我守心如一;我又自私,活着不能容你纳妾,便是我死了你也不得另娶,无论是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攸关性命之事也不行!你记住了么”
李勖定定地看着她。
她这番话说得实在是蛮横极了,听起来半点都不像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郎,便是乡野小户之女也要比她贤惠得多
如此一想,岂止是妇德,所谓妇人的德容言功,她还真是样样都不占。
人说女子有三从,曰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却是有三不甘。
一不甘父命,新婚之夜便搬出什么古礼来,要求三月试婚;二不甘后宅,无心打理中馈琐事,反倒将徐州治得井井有条;三不甘人下此刻便衣衫凌乱地骑在夫君身上,蹙着两道长长的黛眉,将好妒说得理直气壮。
李勖心底漾出一股柔情,微笑着伸出手去,轻轻捏她发皱的鼻头。
从前一心建功立业,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及至应娶之龄,荆氏也曾做主为他相看过几家,那些女郎大致都如赵阿萱一般,容貌不错,性子温婉,与他算是门当户对。
行伍之人莫不盼望着早些娶妻生子,好为自己留后,他亦不能免俗。可不知为何,真到了提及嫁娶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抵触,好像是隐隐有什么不甘之处,索性就将那些婚事一一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