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远扬声道:“是,就躲一辈子。岳父岳母还盼着我们一直不走呢,每次回去待我可亲了,还说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住多久都没关系。我给人当‘儿子’去,母亲爱往我这院里塞多少人就塞多少,反正我们不回来了。”
陶氏一听气得直喘气,她忘了这亲家只一个独女,自然对女婿也亲厚,说不定将来还能指着这女婿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你这是忤逆不孝!”
看陶氏气得话都说不清了,孙锦语拦住许修远的手,默默摇了摇头。
这几年过去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何时能怀上,陶氏和许修远也曾为纳妾的事闹过几次,这回陶氏直接把人带来了。孙锦语一看没辙了,倒不如把人收了,省得她三天两头的往这院里跑。
许修远去意已决,不理孙锦语的劝阻,接着收拾东西。
陶氏缓了缓,过来便推了孙锦语一把,怒骂道:“你装什么好心?自从你到这家来,我一向乖顺听话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因为你忤逆长辈,这不都是你的主意?”
第175章 怀身
推着一把虽然力气不重,但孙锦语这两日身子有些无力,一下子被推到柜子旁,屁股只是轻轻撞到了一下,但身体一下子冒出冷汗来,感觉小腹有些不对劲。
这便母子两个还在争吵,阿珠发现孙锦语脸色不大对劲,连忙进来把她扶住。发现她站都站不稳了,阿珠赶紧喊道:“十一爷,十一奶奶好像身子不舒服。”
许修远闻言转过头来看,放下东西赶紧过来把孙锦语扶着:“娘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陶氏被儿子气得脑胀,正想骂孙锦语装样子,结果看到那发白的脸色,感觉事情不太妙,立马吩咐人去请郎中。
在郎中到来之前,孙锦语躺在床上歇息了片刻,脸色逐渐缓过来,但许修远都不准她起来,方才她那脸色实在吓人。
陶氏见此症状,关切问道:“上次的月事是何时来的?”
孙锦语反应了片刻,“好像是八月底。”
这么一算这都快两个月了,陶氏顿时喜不自胜,“这八成是有了。”
但是孙锦语倒是不以为意,之前也曾有两次两三月没来月事,都以为是有了,欢欢喜喜地叫了郎中来诊脉,结果不是怀身,就是孙锦语的月事不调。
等到郎中来,看过后确实是有身孕了,但方才那么一撞,似有小产的预兆。
陶氏欣喜中又自责起来:“怪我怪我,敢问先生,这胎还能保住吗?”
郎中回道:“我给十一奶奶开几副安胎药,这些日子就不要随意下床走动了,能胎象安稳些再下榻吧。”
陶氏乐呵呵地送郎中出门,让婆子给了银子,嘱咐道:“有劳先生了,一定要把这一胎给保住,用最好的药。”
把郎中送出了门,贴身的婆子过来问道:“夫人,给十一爷准备的两个人如何处置?”
孙锦语本来胎象就不稳,若再为此事动了胎气,那就得不偿失了。
陶氏斟酌片刻,“送到三爷房里去吧,再把厨房安婆子派到十一爷院里,告诉她一定要把十一奶奶伺候好了。”
主院厨房里有位姓安的婆子,最擅长伺候怀身妇人的膳食,怀胎十月,还有坐月子,每个月应当吃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孙锦语和许修远还未反应过来,前面两次推测是怀孕的时候过于兴奋,如今真的怀上了,两人脑子都懵懵的。
“相公,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孙锦语坐在床榻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许修远也坐在床榻边,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孙锦语的肚子看,低声回道:“好像是的,郎中是这么说的。”
孙锦语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孩子,除了如厕沐浴,绝不下榻。吃饭的时候,许修远把饭菜端到床边,每天下午照常给她做点心和糖水。
她给爹娘寄了信,才送出去两三日便收到肖克岚升官的喜讯。
陶氏听闻亲家公又升官了,夜里左思右想,把快睡着的许四海给叫醒。
“这肖克岚升官怎么这么快?你的这几年了也不曾动一下,他到底使了多少银子?”
许四海:“你是不知道,肖老弟在文溪修筑堤坝、开山扩土,还协助端了一个造**的作坊,这是使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
陶氏:“他不就是自己垫付银子修个堤坝吗?你也去修,反正最后朝廷能拨银子下来。”
许四海皱了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那是上头有人,一封信上去人家转告陈南王,不日话就能到陛下耳边。我们垫付银子修堤,那估计是拿不到户部的银子。”
得知女儿怀身的消息,孙秀娥恨不得连夜赶去泉州看望,但眼前他们要准备搬家,又要到年底了。给孙锦语回信,等开年后到泉州去看她。
腊月底,花岱延和杜南秋也会临安来了,上月花岱延收到吏部的任职文书,开年就要重返苏州上任。
大年三十,大伙儿团聚在南堂巷肖家宅子里,这是搬进这宅子过的第一个年,孙秀娥在家里各处贴着桃符和福字。
搬进来后孙秀娥还买了几位奴仆,如今这宅子大了,需要人看门打扫,肖克岚如今好歹也是个六品官,出门也得有随从跟着。又想着等年后她去泉州看孙锦语,少说也要离开一两月,家里也要人给肖克岚洗衣做饭。
吃了年夜饭,孩子们上街买东西去了,肖克岚和花岱延坐在书房喝茶说话,三个女人也坐在堂屋上,围着火炉嗑瓜子。
谈起孙锦语怀身的事,杜南秋着实羡慕,也替她高兴。若不是花岱延上任在即,她也想跟着孙秀娥去泉州看望孙锦语。
过完年后,许家派来的船抵达文溪,丁月梅和孙秀娥一同下泉州看孙锦语。
丁月梅坐上船,夸孙秀娥这亲家好,不仅是女儿女婿回来能用船,他们下泉州也是派船来接的。走水路只要不晕船,的确比马车坐着舒服些。
正月底肖大郎前往江宁参加会试,对于这次考试,他心里没有底,总觉得自己学识还过于浅薄,开考前几日甚至夜不能寐。但官府发了公告,今年会试过后,江南贡院不再作会试考点,以后会试都得上京城了。
考完回家,焦急等待了大半月,最终不出所料,落榜了。
肖大郎陷入自责,不知等母亲回家该如何面对。
肖克岚和声劝道:“你也别气馁,下次再努力便是。那榜上的那些人,有几个是一回就考中的?你还年轻,自幼读书勤奋刻苦,总有一日会登上皇榜的。”
等到四月初,孙秀娥和丁月梅回来。看大郎都这么难过了,丁月梅也心疼儿子,不断宽慰。
孙秀娥也劝道:“这有什么可难过的,你娘又不会怪你,就怕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看你四爷爷,考了四五回才考上。咱不怕的,下回再好好考。”
那年刘奎私造**的案子定下后,接二连三牵出一系列官员以权谋私的案子,都跟刘家有一定干系。从临安再到苏州,皆有官员被揪出。
花岱延对苏州的官僚是了解的,和柳兰生暗中帮着都察院整理案子,如今因公重返官场,任苏州府同知。
再次走进苏州衙门,昔日的同僚已经去了一半。
正式春暖花开时,这天下午,杜南秋应邀参加知府夫人举办的赏花宴。
席间官眷们赏了花看了鱼,又谈起自家的孩子们,这难免戳到杜南秋的痛处,找了个由头离席告辞。
刚出来不久,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传来:“杜娘子。”
一位妇人牵着两个孩子走上来,那是程员外家的夫人何氏,身旁是她一对四岁的双生子。
“席间娘子们起了兴致,说笑忘了分寸,杜娘子莫要为此事伤感。”
杜南秋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何娘子不再多坐会儿?”
何氏跟上前来,跟着一同往大门走,“这都出来半晌了,孩子们坐不住,也该回去喝羊奶了。”
对于杜南秋的处境,何氏可以说是感同身受,温声劝道:“都是为人妇,我明白你的苦楚,当初我嫁给我家老爷,也是六年无所出。”
听到这里,杜南秋不免看向身后乳母牵着的两个孩子。
看出她神色有些异样,何氏接着说道:“素闻杜娘子和花大人夫妻恩爱,如胶似漆。苏州官眷中何人不羡慕?可遗憾家中多年无子嗣。我这身子啊,找了多少郎中瞧,都说难以怀身。五年前我拖娘家人,寻了那种穷苦人家愿意借肚子的妇人,这才有了这两个儿子。”
杜南秋听出这话的意思,曾听民间有富贵人家,正室无法生育,又不想给男人纳妾。为了延续香火,便在外头找年轻的妇人借腹生子。等孩子生下来,约定期限到了,这妇人便要离开,也危及不到女主人的地位。
何氏接着悄声说道:“之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公公和婆母对我一直不满,但有了这两个孩子,老爷也有后了,从此二老再也没说什么,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论他们是不是从我肚里钻出来的,他们都是我的儿子,都得喊我一声娘。我以后也不必四处寻医,这还省去了十月怀胎的辛苦,只需使一点银子,这事儿合算。”
杜南秋不作声,只是默默微笑点头。
武朝有律禁止典妻买卖,虽说官员们不敢顶风作案,但民间依旧有这样的买卖。那些愿意把妻子送到别人家给他人生孩子的,无非是那些贫寒穷困的人家,为了赚取银两,而把妻子的肚子当做摇钱树。而雇典妻的人,一种是富贵人家为了繁衍子嗣,但女主人家容纳不下妾室。还有一种则是家里一贫如洗的男人,他们娶不起媳妇,但希望能有一后给他养老送终,这便借腹生子留下一血脉。
有的人家确实因为家贫靠女人来赚取银两解决一时燃眉之急,但还有残暴无耻的男子,把自己媳妇送到一家给别人生子,待到期限已满归家,又找寻下一家把妻子送出去。如此反复轮回,这女人不仅要经历身体摧残之苦,还有与骨肉分离之痛。
当着何氏的面,她不曾言语。回到家里想着这事,心里添堵,一个人坐在屋内低声骂着:“丧尽天良!自己生不出来,又怕自己的地位不保,不给男人纳妾,挑这些个苦命的女人祸害!”
就算不为别的,杜南秋也断不敢雇典妻,花岱延好不容易重返仕途之路,万一因为此事再被罢官,这样得不偿失。况且这几年花岱延带她游山玩水,途径各地也访遍名医,都不曾有郎中说她怀不上,只是希望渺茫。她坚信自己继续吃药调理身子,定能诞下子嗣。
第176章 喜事
五月集市上有卖芍药,杜南秋到城外寺庙拜完佛回城,看街上芍药小摊上的花开得好,想买两盆放院子里,走下车来。
“夫人看看芍药吧,这都是从扬州运过来的,开得可好了。”摊贩热情招呼着。
杜南秋站在小摊前面,瞧着每一盆都喜欢。
这时花岱延的马车缓缓经过,看到杜南秋的背影,马上叫停下车来。
“这么好的芍药,怎么拿起来又放下了?”
听到声音,杜南秋转过头来,一脸惊喜道:“诶?你回来了?”
花岱延下到昆山视察,去了半月回来。
“才从那边回来,在车上就看见你在选花,怎么挑不出来?”
杜南秋手里拿着一盆,又看看摊子上其他的花:“这每一盆都好看,挑不出来。”
花岱延扫了一眼这些芍药,确实每一盆都好看,“那就别挑了,都搬回去吧。”说完回头给三七递了个眼神。
三七过来付钱,摊主收了银子,帮忙把花搬上车。
二十几盆芍药买回去,放在院子里,杜南秋看得眼睛应接不暇,晚饭后在院子里待了许久。
天快黑了,她摘了三朵大花朵,选了个瓶子插起来,抱到书房里给花岱延瞧。
“花大哥,你看看我插的这个瓶子好看吗?”
花岱延闻声停下手中的画笔,缓缓抬起头来:“嗯,好看。花美,人更美。”
杜南秋把花瓶放在书架旁的花几上,观赏了两眼,缓缓走到花岱延身边。
桌案上一幅还未落款的画卷,画上女子站在园子里赏花。
“这画的是我吗?”
仔细看这画上的园子与家里的一样,画上女子的服饰也与她身穿的无异。
她正愣神中,花岱延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入怀中,“夫人方才在园子里的样子,着实让为夫心动。”
杜南秋顺势依偎在他胸膛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微红。
看她娇羞的模样,花岱延顿时呼吸紊乱起来,埋进她的颈边留下无数个吻。正当意乱神迷时,忽的想起什么。
发觉他停下,杜南秋缓缓睁开眼:“怎么了?”
“你这几日月信过了吗?”
杜南秋月信一直很准时,花岱延清楚地记得每月就这几日。
这么一问,杜南秋脑子抽动一下,这月的月信还没来,这都迟了好几天了。
往后这几日里,杜南秋事事小心谨慎,上月的月信是来了的,如果是怀了,月份太小是把不出脉的。
多熬了半个月,杜南秋满心期待地请来了郎中把脉,确实是有了。
杜南秋喜极而泣,这几年吃药拜佛,总算又求来一个孩子。
花岱延欣喜中又忧愁起来,揽着她温声问道:“郎中说你这身子生孩子太危险,要不还是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