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英:“这要是让秀娥来炒,这肉更香,她火候把握的更好。”
翌日,杜南秋独自动手,石慧英只是在一旁指点。虽然手忙脚乱还碎了一个碗,一顿饭总算是做出来。
一道红烧肉,一碗萝卜汤,石慧英寸步不离地盯着。
这顿午饭比平日迟了半个时辰,因为红烧肉起锅慢了些,最后有点烧糊了。味道有点咸,放盐的时候手抖放多了,但杜南秋对自己的忙碌大半天的成果很满意。
“表姐明日不用盯着我了,这做饭好像也不是很难。”
到了第二天,杜南秋信心满满地在厨房里忙碌着,石慧英在院子里洗衣服,是不是地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碎碗声,石慧英下意识站起身来,愣了会儿又坐下来接着洗衣服。
这是又摔了一个碗,想着南秋毕竟才学做饭,摔几个碗也合情合理,只要她能学会,屋里的碗都给碎了也不打紧。
快到晌午了,石慧英衣服也洗完晾好,看今儿日头好,回屋里把被褥也抱出来晒晒。被褥搭在石磨上,转身一看厨房里冒气滚滚浓烟,她就转身晾个被褥的功夫,怎么跟房子烧起来了似的?
“南秋?南秋!”
原本打主意今日什么都不管,看看南秋能否自己把菜做出来,但如今不管是不行了。
一进厨房,只见杜南秋一手拿着锅勺,一手拿着锅盖,像是上阵打仗一样,一双大眼只盯着锅里。
“是不是哪里着了?怎么这么多烟?”
杜南秋紧张地左右看看,当发现灶台边上的那堆柴烧起来时,手里的家伙全扔了,一溜烟儿的跑出去。
“着火了着火了!来人呐!”
厨房水缸里的水都泼完了,石慧英被呛得喘不了气,跑到院子里的水井边打水。
姐妹两个一块儿拎了四五桶水起来,厨房里火势越来越大。
祠堂巷里巡逻的士兵看着王家院子上方的滚滚黑烟,赶紧冲进去救火救人。
丁月梅在隔壁也听到动静,想过去看看,被士兵们拦住,左邻右舍巷子里的人都打开门出来瞧。
没多会儿杜南秋和石慧英被就出来,丁月梅激动得跳起来:“慧英!你们没事吧?怎么烧起来了?”
这边姐妹两个伏在石桌上喘气,脸上都熏得黑乎乎的,石慧英听到丁月梅的声音,抬起头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倒趴在石桌上。
杜南秋一看心里慌了,摇了摇石慧英,喊了几声也没反应。丁月梅冲出阻拦来,上下看了看并没有受伤,除了气息有些紊乱,其他并没什么一样。
二人把石慧英往肖家院子里扶,有士兵去叫郎中。
人抬进屋内床上,杜南秋坐在床边上哭啼啼道:“表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丁月梅端来一盆温水给石慧英擦擦脸和手,安慰着杜南秋:“没事的,慧英一会儿就醒了,你快洗手擦擦脸去。”
如今城里城外正闹天花,怕是郎中不好请,她试着把一下石慧英的脉象。手一搭上去,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嗯?这是……
丁月梅双目一惊,一脸不可置信,再仔细把了把。
杜南秋看到她的神情,着急问道:“怎么了?表姐怎么了?”
丁月梅抬手示意她安静,自己好好把脉。她不常给人号脉的,这突如其来的喜脉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一共把了三四回,确认这是喜脉。
“有了有了……”
知道这两口子多年求子不易,石慧英更是常年吃着药,总算是把这个孩子盼来了。
杜南秋还不明所以:“有什么了?”
丁月梅激动得冒出眼泪花,抓紧杜南秋的双手兴奋说道:“有孩子了!慧英有身孕了!”
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欢呼起来,丁月梅喜极而泣,这比她自己怀孕生孩子的时候还高兴。
石慧英醒来时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像是做梦一样。等到午后郎中过来,告知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做姑娘那会儿身子不好,月事不调,有时两三个月来一回。前两个月身子不适,还有些恶心,以为是受凉了。知道城里郎中都忙着疫疾,丁月梅忙着照顾孩子,这事就没放心上。等到杜南秋搬来时,每天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儿,身子渐渐好起来。
仔细想了想当初姐姐害喜的时候,跟这状况一模一样,欣喜之余又怪自己糊涂。
方才还领水桶去灭火,要是这个孩子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对得起相公?
王家厨房里的火灭了下来,好在没有殃及旁边的屋子,只是里头烧得跟炭屋一样,杂乱不堪。
石慧英惦记着家里的厨房,想过去把屋子收拾了,丁月梅劝道:“你好好在这歇着,郎中说你这胎象还不太稳,当下最要紧的是把你这胎养好,把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旁的事都交给我!等会儿我杀只老老母鸡炖上,好好给你补一补。”
丁月梅乐呵呵的离开房间,石慧英看到门边上站着的杜南秋。
“南秋?怎么站那儿啊?”
杜南秋迈着小步子进门来,呆愣的神情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走到床边蹲下,低着头小声说道:“都怪我,把厨房给烧成这样。”
看到石慧英扬起一只手来,杜南秋脖子一缩,眼睛紧紧闭上。
石慧英一声轻笑,不痛不痒地朝她打了两下:“你这丫头,做个饭还能把厨房烧了,嫁了人可怎么得了?镇安那么远,受了委屈你找谁哭去?”
杜南秋羞涩地笑了笑:“不会的,鹤安说有他在,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而且你看看姐夫,还有肖大哥和四叔,待娘子都那么恭顺,鹤安肯定也不会差。”
第87章 小产
因为王家院子浓烟味还没散去,当夜石慧英和杜南秋就在肖家住下的。
今日白天日头大,到了夜里一下冷起来,北风呼呼地吹,吃过晚饭几人在堂屋里围着炭火炉喝茶嗑瓜子。
虎子坐在石慧英旁边,时不时地盯着她的肚子看。
“干娘,你肚子里的娃娃什么时候出来?这里面是弟弟还是妹妹?”
虽然肚子还没什么反应,但石慧英很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她只求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城外王文瀚听闻家里着火了,连夜赶回家来,院子里一股子烟味儿。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屋里屋外都找遍了没看到人。
这时巷子里巡逻的士兵过来,“恭喜啊王大哥,嫂子有孕了。”
王文瀚惊愣住,他只听说家里中午的时候着火。
“那我娘子在哪儿呢?”
话刚问出来,隔壁大门开了,石慧英躺床上还没睡着,正好听到他的呼唤声。
“相公……”
王文瀚听见声音连忙跑过来,上下端量了一番:“没事吧慧英?有没有受伤?”
看她一切安好,还含羞带笑,想到刚才那个士兵说的话。
正想开口问时,石慧英腼腆低声道:“我们有孩子了,郎中说有两个月了。”
王文瀚顿时喜不自胜,看了看石慧英的肚子,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入怀里。激动了片刻,想着外头风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屋。
这时候丁月梅和杜南秋都醒了出来,跟王文瀚道喜。
丁月梅把堂屋里的炭火盆升起来,好让她们夫妇俩说会儿话。
“王兄弟,这么晚了要你等会儿跟大郎凑合一晚?”
王文瀚:“不必了,我坐会儿还得出城。”
杜南秋一脸歉意说道:“对不住啊姐夫,把你房子烧坏了。”
如今的王文瀚满脑子都是孩子,笑着回道:“那有什么打紧的?就几个物件,赶明儿我再制些新的,别放心上。”
谈了几句,丁月梅和杜南秋都识相地回房去。
已经是二更天,石慧英披着外衣坐在炭火炉旁,依偎在王文瀚怀里。虽然只是在城外,但有近一个月没见,看他似乎清瘦了些。
“这天花什么时候能过去?”
“快了,有大半的人都已经康复回家了。还有些病情严重和发病晚一些的,估计年后都能回家。”
“也怪我没能把家看好,害你大晚上来回跑。”
“这怎能怪你呢?正好回来能看看你,这不是又给我带来一件意外之喜?”
……
小坐了一会儿,王文瀚心里虽然不舍,还是劝石慧英早些歇息,如今她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石慧英也格外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劝王文瀚在此歇一晚,明早再出城去。
王文瀚:“疫疾还未过去,上月底还有盗贼趁机作乱,连少将军都几个月没进家门,儿子出生到如今还没回家看一眼,我怎好在此偷闲?李将军前几日无意染上天花,这会儿还没病愈。还有坪山送过来的人,少将军说了,疫疾面前放下纠葛,让他们一块儿来医治,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得时时刻刻盯着。”
三更后,王文瀚回到城外疫疾的村子,所有的天花病患都在这里医治。
见他回来,肖宴和东方晔迎上去。
“家里怎么样了?二妹没事吧?”东方晔才得令派了些人手过来,听说王文瀚家里失火,急了一晚上。
王文瀚自从得知有了孩子后,脸上的笑容没有散过。
肖宴:“笑什么?是不是傻了?弟妹没事吧?”
王文瀚:“没事,就是厨房烧坏了。”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肖宴摆手道:“人没事就行,厨房里的东西还能再添置嘛!”
王文瀚憨笑着点点头,目光看向东方晔:“晔哥,慧英有身孕了。”
沉默了一瞬,东方晔欣喜问道:“真的?”
见王文瀚肯定地点了点头,东方晔和肖宴都兴奋地抱住他,只短暂欢呼片刻,因为是半夜里,怕惊扰到别人。
东方晔:“得赶紧写信告诉慧莲,这几年看你俩一直没孩子,她也愁得要死。”
腊月底,街道上的官兵都撤了,大伙儿也可以出门了,街上的铺子也开始营业。都说这次临安的天花不算严重,不过还是死了一百多人。
虽然酒馆开门了,孙秀娥觉得今年的生意比往常差许多,在酒馆里几乎天天都有办白事的队伍出城路过。
她算了算这半年来的收入,基本入不敷出,一家三口在屋里待了三四个月,人倒是胖了,钱袋也瘪了。
一个半天就来了两桌吃饭的客人,卖了十来斤老酒,这要是往年的最后几日,柜台上沽酒都忙不过来。
下午闲得无聊,孙秀娥一路闲逛,路过卖花生糖的小摊,刚出锅的闻起来就诱人,买了半斤来到祠堂巷。
石慧英和丁月梅正在屋里烤火,孙锦语拿到娘亲给的花生糖,拆开纸包来给大家分着吃。
“这都有三四个月了,怎么都不见我的肚子大起来?”
石慧英天天都盯着自己的肚子,总觉得跟之前没太大变化。
孙秀娥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小腹:“这大冬天穿这么厚,哪里能看出来?等到明年春夏,到时候你就该嫌身子重了。”
丁月梅宽解道:“没事的,有人显怀得晚一些。”
孙秀娥:“是啊,说不定也是个小家伙。我怀小语的时候五个多月才见肚子大点,你看前年小语跟大郎个头都差不多,再看这会儿大郎都比她高了。”
丁月梅笑说道:“这孩子随你,小小的个头,爬树倒是挺利索。”
入夜,石慧英梳洗泡了个脚,熄灯上床睡觉。今晚王文瀚值夜,得明早交班了才回来。
不知睡了多久,石慧英惊醒过来,感觉口干舌燥想喝水。她缓缓坐起身来,穿上鞋走下脚踏时,一个不慎脚踩空。
她来不及反应,摔在地上,紧绷着身子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坐了好一会儿,她越是不动脑子越乱,缓缓地起身。这一动,下腹传来一阵坠痛。
“相公……”
她下意识地呼唤王文瀚,可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安安静静的,只有她饱含恐惧的抽泣声。下腹似乎越来越痛,石慧英咬紧牙冷静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起身,艰难地往外走。
从房间走到门外,再走十几步到肖家大门口,这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倚在门边上缓了许久,攒足了力气用手砸门。
屋里肖宴和丁月梅睡得正香,头两声没理会,还以为是小混混的捉弄。后面又响了四五声,丁月梅迷迷糊糊地推了推他:“你快起来去看看!”
肖宴不情不愿地起来穿上外衣,气冲冲地出了房门,嘴里还骂道:“哪家的小兔崽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一打开,看到石慧英吃力地扶在门边,身子似乎都站不稳了。肖宴凶狠地神色一变,连忙扶着她的手肘,焦急问道:“怎么了弟妹?哪里不舒服吗?”
石慧英已经疼得意识迷糊,说不出话来。
丁月梅听着声音出来看,连忙催促着肖宴去叫郎中。
天还下着小雪,肖宴直奔岳丈家,路上遇到所里巡逻的兄弟停下来。
“王文瀚呢?”
“方才还在街上巡视了一圈,这会儿可能已经回千户所了。”
“去叫他赶紧回家,他娘子出事了!”
王文瀚在千户所一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房里石慧英躺在床上泪流满面,丁月梅守在一旁。
“怎么了慧英?”
王文瀚坐到床边来,看到石慧英面色惨白,心都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