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个小家伙听见声音,回头一看,都站起来朝着虎子跑过去。一个唤着二哥哥,一个喊着虎哥哥。平日都是虎子带着他们玩,这半天没见,再看到时难免兴奋。
三人跑近来,虎子一把抱起妹妹,这半天过得可谓是心惊胆战,就怕等他一回去,婉儿就不见了。
三郎看到哥哥只顾着王婉儿,连看都没看自己,委屈得哇哇大哭。
虎子听见哭声,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身赶紧也抱抱三郎,“三郎乖啊,三郎想哥哥了是不是啊?哥哥也想三郎了。”
后边的肖大郎和孙锦语也回来了,看到这一幕,肖大郎也把三郎抱起来哄哄,还对着虎子怨道:“你说你把他惹哭干啥?一会儿娘知道了又得揍你。”
当晚,杜南秋起夜回来,想把王婉儿喊起来小解。
刚把孩子抱起来,发现她全身滚烫滚烫的,叫不醒,只是偶尔咳嗽一下。她着急地抱着孩子出来,到隔壁敲门。
连夜找了郎中来看,是体内热毒愈加严重。这原本是小孩子常见的病症,但若是不稍加留意,或将促成大病。
翌日午后,孙秀娥过来看孩子们,马上过中秋了,还做了些月团带给他们。
四个孩子都在外头玩,王婉儿在屋里养病。
孙秀娥拿了一块月团进屋看,被窝里露出的一张小圆脸红红的,屋里很安静,听得到王婉儿迅速的呼吸声。
看她睡着了,孙秀娥把月团放在床榻边的矮柜上。
丁月梅也跟着进来,手里端着药碗,“来帮我把婉儿抱起来。”
孙秀娥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抱起王婉儿,手也轻碰了下王婉儿的脸蛋,“婉儿喝药了,喝了药四奶奶给你月团吃。”
王婉儿被弄醒,眼睛半睁半合地倒在孙秀娥怀里,完全没有力气动弹,只是张嘴喝药。
因为还在咳嗽,一碗药一边喂一边咳,还吐了些出来。
孙秀娥叹道:“这身子怎么这样?羊奶在喝,药也在吃,平日饭也吃得不少了。”
丁月梅:“慧英生她的时候,折腾一整晚,出来的时候差点没气儿了,能养活已经是万幸。况且小孩子常有个三病两痛的,长大些就好了。就斜对着张家的小子,昨日还好好的带在门口玩,今早也是发烧不起。婉儿的病原本就好了,我看八成是那孩子给婉儿过了病气。那也是个病秧子,瞧着比婉儿身子还差。”
孙秀娥若有所思道:“我们店里的赵娘子,她儿子小时候也总是无缘无故生病,村里老人说这是吓掉魂了,得给她叫魂。我原本也不信这的,可你看这孩子,什么法子都试了,其他几个孩子都是照这法儿养的,怎么偏她爱生病呢?”
“你的意思是婉儿魂丢了?那怎么呢?”
孙秀娥愣了一下,“没事,我再去问问赵娘子,看看怎么给孩子叫魂。”
第二天,孙秀娥问了赵娘子如何叫魂,下午便来到祠堂巷给王婉儿叫魂。
到屋里拿了一件王婉儿的贴身衣物,来到门口桂花树下的石桌。从石桌再到肖家大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手里抖着王婉儿的衣服喊道:“婉儿,回家了,别贪玩了,快回家吧。”
旁边肖克岚和几个孩子都在,孙锦语觉得好笑,捂着嘴偷乐,不敢笑出声。
肖克岚傻愣愣地站着,觉得这做法太过愚昧,但他不敢吭声。
孙秀娥衣服抖完,立刻拿进屋给王婉儿穿上。
过去小半月,王婉儿病见好了,丁月梅不敢给她停药,也叮嘱她不要出门,就在房间里玩。早上杜南秋把她送过来,就一直关在房间里,有时自己在床榻上玩积木和布偶。有时哥哥姐姐们都在,就会到屋里陪她一起玩捉迷藏。
没过几天,对面张家的儿子因病夭折了。张家媳妇伤心抱着儿子冰凉的身子痛哭,跑到丁月梅门口骂人,还引来不少居民。
“都是这小妖孽把我儿子害死了,还我儿子的命来!”
第120章 杀人凶手
丁月梅:“自个儿没把孩子照料好,与婉儿有何干系?我们婉儿被你吓得烧了好些天,没找你算账,反倒泼起孩子的脏水来!”
张家媳妇不甘罢休,家里男人和公公婆婆都站出来了,堵在丁月梅门口骂。
跟他们争论了一阵,丁月梅一个人招架不住,气得进屋关上大门。
院子里王婉儿和三郎被外头的骂声吓哭,丁月梅赶紧蹲下来一手搂一个安慰,“别怕别怕,阿娘在呢。”
中午大郎他们回来,门口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街坊邻里的人,拿着烂菜叶子往肖家门口和院子里扔,孙锦语和虎子看到,都上去赶人。但他们人太多,很快两人都被推出来。
肖大郎往巷子外跑,还没跑多远,遇上肖克岚正往祠堂巷去。
“大郎?要吃饭了,怎么不回家?”
肖大郎喘了口气:“家门被人堵了,他们都叫婉儿偿命。”
话一说完,肖克岚赶紧跑到祠堂巷,这里人声鼎沸,根本不知到底是为何事。他看到孙锦语和虎子在人堆里跟人拉扯,急得跳脚,想去把两个孩子拉出来,可根本挤不进去。
没多会儿孙锦语被人推了出来,肖克岚赶紧上去把女儿扶起来,“摔着没?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锦语脸上红红的,不知方才谁趁乱扇了她一巴掌,当时都被打懵了。
“张家的孩子没了,他们说要婉儿偿命。”
那张家一家四代,最上头是老祖母,紧接着是夫妻两个,下头两个儿子,长子在衙门里当差,小儿子几年前随军西征未归。最下头就是个小孙子,一家子当宝贝似的宠着。
肖克岚压不住这些人,跑到了知府衙门击鼓伸冤。
知府大人在后方准备用膳,刚拿起筷子听见有人击鼓,低声怨道:“谁大中午的来击鼓?还让不让本官吃饭了?”
师爷躬身说道:“大人先吃着,我且去问问,若不是要紧事,让他午后等您午睡了再来。”
过了片刻,师爷脚步匆匆地回来:“大人,是肖克岚击的鼓,祠堂巷有些百姓要让王婉儿偿命。”
王婉儿,这个名字林知府记忆深刻。
他家原本在京城,中举后在岭南最偏远的小城里苦熬了十二年,一次会试中榜,家里花了银子在京城打点,看眼有了回京的机会,就要和父母妻儿团聚,一道任命把他给弄到临安来。他听说过王婉儿,克死亲爹娘,城里出征的将士还有秦家的人,都是让她害的。
都说这是个妖孽,林知府心里也觉得无可非议。若不是这妖孽把秦家坑害了,上任知府就不会受秦家牵连被贬,他这会儿也已经回到京城。
师爷:“大人,还是赶紧去看看吧,那些刁民当初差点烧死王婉儿。还有肖克岚,好歹也是个举人,万一将来……”
林知府漠不关心的吃着菜:“有什么万一?呵呵,肖克岚?听人说考四五回了,要是真有那本事,早考上了。临安虽然不比京城江宁,即便中榜要想落身此处,也没那么容易。得有银子,还得有官场人脉。他一个赘婿,摊上个视财如命的母夜叉,这两样他有吗?”
师爷点头称是,但心里还是着急的,就怕闹出人命。思虑了会儿,走近悄声道:“大人,前日子大人叫我打听花岱延何时回临安。”
话音一落,林知府手停下,抬起头来:“可是打听到了?”
师爷:“他家小厮说了,花公子一贯喜爱游历山水,这次会试过去这么久还没见回来,兴许是考完和同窗游山玩水去了。至于何时能回临安,这尚且不知。不过……大人若是将来想向花岱延求画,断不能得罪了肖克岚。”
林知府怔怔愣住,不解道:“此话怎讲?这事跟肖克岚又有何关系?”
师爷:“大人有所不知,花岱延与肖克岚,还有那王文瀚和肖宴,四个人好得比亲兄弟还亲,花岱延和王文瀚还是再世之交。大人若是想向花岱延求画,不能得罪肖克岚,更要把王婉儿给护好了。”
林知府若有所思,沉吟道:“这花岱延何时回来还不知道,你说……肖克岚手里有花岱延的画没?”
师爷迟疑了下:“或许……有吧?”
林知府思虑片刻,随即放下筷子,衙门外见到肖克岚,接着刻不容缓到祠堂巷去镇压群众。
到了祠堂巷口,另一头看见巡抚大人的轿子也过来了,停在巷子门口。
林知府迎了上去:“李大人,你怎么到这来了?”
李巡抚缓缓从轿子上下来,面色不怒而威睨着林知府:“听闻这祠堂巷闹了半天,鼓也敲半晌了,知府大人不来为民解难,那便由本官亲自来了。”
林知府连忙躬身,战战兢兢说道:“这两日手里案子多,才从城外回来,回府衙一听闻此事,便放下手里案子过来了。因而来晚了些,还请大人责罚。”
李巡抚:“你也曾任八年知县,四年知州,案情有缓急,难道不懂?”
话一说完,李巡抚径直往巷子里走,前方十几个官兵开出一条道来。
——巡抚大人到!
众人听到声音都停下手来,肖克岚也在后边跟着进去,看到孙秀娥也在里边,头发凌乱,看似跟人拉扯了好一会儿。
张家婆媳哭到巡抚大人面前痛诉。
“巡抚大人,你要为民妇做主啊,王婉儿那丧门星,把我儿子儿子害死了。”
“大人呐!我就这一个孙儿,那杀人凶手不承认,一帮大人和孩子还来打我们,求大人做主,还我们家一个公道啊!”
李巡抚:“杀人凶手?”
张家媳妇指着肖家还紧闭的大门:“王婉儿,就在里面,就是她害死我儿子的。”
话一说完,孙秀娥指着她怒骂:“你胡说八道!才两岁的孩子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张家媳妇:“就半个月前,王婉儿还拿竹签扎我儿子,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儿子半月前就被她扎死了。”
李巡抚咳嗽了一声,侧脸看向林知府:“既然知府大人在,这事便交于你了。”
随即又看向这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正声道:“三年前你们当中有人失去儿子,失去丈夫,还有的失去父亲。他们是为武朝的安定牺牲,也是临安的光荣。我李恒在此为官近三十年,对此亦是深感悲痛。你们有失去亲人的难过,王家女娃何尝不是?她尚在襁褓便失去爹娘,身世比你们任何人都值得怜惜。杀害你们家人的,是西威军,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眼下西北战事还未平息,想报仇就上战场杀敌军去,别在此妖言惑众为难一个孩子!他日若有人再敢为难这孤女,必将严惩不贷!”
说完后转身后离开,等人走远后,底下百姓们都左右私语,默默地退远些。手里那烂菜叶子的悄悄扔掉,方才撸袖子干架的,都整理整理衣衫仪容。
林知府一声令下,将张家的公婆和小两口都带走,这头也请丁月梅、孙秀娥夫妇上公堂。
众人议论纷纷,张家的老太太年近六十了,抱着曾孙的尸。体焦急痛苦落泪。
方才见了巡抚大人的态度,之前帮他们打架的邻居也只能避而远之。
这边剩下五个孩子,三郎和王婉儿吓坏了,尤其是三郎,哭声仿佛都收不住了。
虎子刚刚打架,手臂和脸上有几道抓痕。孙锦语的手也有几块红,心里暗暗骂道:“这谁的脸这么硬,拳头都打红了。”
肖大郎从娘亲的屋子里找来的金疮药,先帮孙锦语上完药,再给虎子上。
孙锦语有些担心爹娘,想去衙门看看。
肖大郎劝道:“你打了架,还是歇一歇吧。方才巡抚大人来过,而且这事本来张家就不占理,不过是上公堂把案子理一理,事儿说明白,等不了多久阿娘他们就回来了。”
擦完了药,虎子坐在凳子上,三郎婉儿一手一个哄着。
院子里和门外到处都是他们扔进来的烂菜叶子,肖大郎拿了一个竹筐,挨着把菜叶子拾起来。最后倒去巷子口的大箩筐里,那里每天早晚都会有街道司的人来收垃圾。
孙锦语进了厨房,看到已经洗干净的青菜和剁好的排骨块,赶紧上手准备午膳。
知府衙门里一通审判,张家无故挑事,四个人各十个板子。张老大身为衙役,欺压孤女,从衙役中出名。
公堂上四个人被打得求饶,孙秀娥心里别提有多畅快,方才这俩婆媳,还有三个婆子围着她打。
退堂后,三人正要回去,师爷出来将肖克岚喊住。
“肖老爷,知府大人有请。”
孙秀娥一听,连忙走上前:“干什么?案子都审完了,大人难道还要用死刑啊?”
师爷连忙解释:“孙掌柜误会了,大人只是有事想问肖老爷,因为是私事,公堂上不便说,还请肖老爷移步后堂。”
肖克岚轻轻拉了一把孙秀娥:“你们先回去,孩子们还等着呢,我晚些就回去。”
第121章 摘梨
衙门厅堂后方,连着后三堂。分别是知府会客用饭的花厅、书房以及寝室。
师爷领着肖克岚到花厅,进门扑鼻而来的饭菜香,肖克岚肚子叫唤了两声。他原本在家里看书,感觉肚子在响,一看都到中午了,赶紧去祠堂巷吃饭。没想到这一折腾,一两个时辰过去,还没吃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