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锦瑟的胭脂水粉用的是最好的,还有衣服和鞋都是请有名的裁缝和绣娘做的。她没想过要从良嫁人,希望有朝一日能接替管妈妈做这仙乐楼的老鸨。
最后也只恨自己平日没攒下银子来,不然自己赎身,也不会让一个糟老头子买了去。
管妈妈伤感了一阵,忽而又起身:“也罢,看着你们都成家,我也安心,就让我在助你一臂之力。这月中秋,扬州那边永宁香坊少东家宴客,他们家世代经商,香粉传承了十几代。听说是吴大爷五十岁寿辰,咱们去赴宴贺寿。原本我想着你记挂着你表姐那孩子,这一去少说得一个月,没想让你去,打算这回带着青鸢她们几个就行。不过这吴大爷出手阔绰,你要是去了,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让主人家高兴了,多赏你一些钱财,兴许回来就能还你的自由之身。”
听到这里,杜南秋有些蠢蠢欲动。
管妈妈:“我就是说说,主意还是你自己拿。不过像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你且回去仔细斟酌一下吧。”
杜南秋若有所思,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退下。
当天夜里,杜南秋回到祠堂巷,婉儿已经睡着了。她看着钱匣子里的银票和银子,想起管妈妈的话,在床边愣坐了半晌。
忽然听到王婉儿的咳嗽声,她转过背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身子。
前两日王婉儿又染了风寒,她已经习以为常,这孩子自出生就体弱多病,一年里有一半的日子都在吃药。
即便不为自己赎身,为婉儿也该多挣点银子啊。她还想等自己赎身后,带婉儿到别的地方找郎中看看,这些都是要银子。
第124章 偷画贼
杜南秋答应管妈妈去扬州,临行前把王婉儿托付给丁月梅。
“月梅姐,我要去一趟扬州,一个月后再回来。这还有五两银子,你先拿着。婉儿在吃药,你给她买些点心,多买些,给大郎他们也吃点。”
“买糕点你那这么多?”
她平日偶尔会给丁月梅拿点银子,她带着几个孩子,即便偶尔接点活,也不够家里几个人的花销。
两个人都推了推,最后丁月梅还是把银子收下了。
祠堂巷这边的院子几乎都是一样的,每户一间堂屋、三个房间、一间厨房、一间柴房、一间茅厕,王婉儿夜里只能跟丁月梅一块儿睡。
早上杜南秋把王婉儿送过来前,告诉过她要出去一段日子。
到了晚上天一黑,王婉儿又跟往常一样坐在门槛上等杜南秋来接她。久久等不到人来,她跑到自己家门口,用力地敲了敲门。
“表姨!”
喊了几声,里头没任何反应。
这时斜对面李大山倒完垃圾拎着一个竹筐回来,朝她大声嚷嚷道:“喂!丧门星别喊了,你表姨不要你了!”
王婉儿一听,顿时委屈地哭出声来:“你骗人,我表姨不会不要我的!”
肖家院子里头,丁月梅让几个儿子洗澡,大郎和虎子洗完,她亲自给三郎洗。
虎子穿好了衣裳出来,一听王婉儿在外头哭,赶紧跑出来看。
“爱哭鬼,就知道哭。你爹娘不要你,再把你姨给哭死,她也不要你了。”
出来就看到对面李大山那副讨人厌的嘴脸,拳头握紧朝着他追过去。
李大山一看他出来,一溜烟儿地跑进自家院关上门。
没追上人,虎子回来蹲下身安慰王婉儿:“婉儿不哭啊,表姨最疼的就是婉儿了,过几天就回来,怎么会不要婉儿呢?来,跟虎子哥回家,不哭了。”
丁月梅听见了王婉儿的哭声,也随即出来看看,知道了缘由后,赶紧抱起王婉儿来安慰道:“婉儿乖,今晚跟婶婶睡,表姨过几天回来了,婶婶明日给你买糖画。”
……
中秋的头两天,孙锦语整日整日待在酒馆里,跟孙秀娥学做月团。
还记得上次爹爹比赛拿回来的那个大月团,那味道孙锦语到如今还在回味,只可惜最近几年官府没再比赛。
不仅如此,秦家被抄后,教武堂的关了。空置了两年,把匾额换成了“武学堂”。招收的学生每年要交三两银子的学费,且只招收男学员,从此以后临安街头再也看不到身着戎装,拿着长。枪的女兵身影。
孙锦语想自己做一个大月团,中秋节那天拿到祠堂巷,跟大伙儿一起吃。
快过节了,三七从村子里雇来的人,走了十来个,都说过完中秋再来。虽说他们是来帮忙的,三七不会让他们白忙活,每人每月一两半,包吃包住,这比他们在地里干活儿挣钱容易。整天逛逛院子,走路累了还能坐着聊天,就是晚上守夜有些难熬。
还剩下的四五个人,都是跟三七关系较好的,怕人走完了,三七又急得寝食难安。
中秋这天,肖克岚在祠堂巷吃过饭,跟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落更的时候,回到琼花巷。
半夜书读到一半,觉得有些犯困了,忽想起今夜还没瞧见月亮,走到窗边来。
书房背后正是那一片池塘,偶尔还有几声蛙鸣,他缓缓抬起头来,夜色暗沉,看不到月亮的影子。
坐在窗前吹了会儿风,困意更浓,扫了一眼院子。
三七在软榻上睡得打呼,今晚他们几个没能回家的人,再加上唐厨子,几个人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肖克岚吹了灯后,把书桌后方的竹席铺开,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刚坐下来,感觉那些不妥。把系在桌脚的鱼线解下来,在卷缸里的画轴上绕了几圈,再将铜铃系在鱼线上。
这铜铃就在两尺的距离,只要有人动画,铜铃就会响,他肯定能听见。
安心躺下后,眨眼的功夫,书房里两处呼噜声交错起伏。
肖克岚睡梦中回到幼时,一次年关放学回家,隔壁二棍一个炮竹放他脚下,地上砰的一声巨响,他连滚带爬跑回家。
吃饭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铃响。
阿娘指了指挂在门上的铜铃,“你不是怕炮竹吗?过年给你买个铜铃玩,这声儿好听吧。”
肖克岚一边吃饭,一边听着铃响,觉得比外面的炮仗声好听多了。
然而,正在他们熟睡时,书房里潜入一个黑衣人。
先是进门踩到木球,摔了一跤,感觉屁股都摔成两半了。伏在地上揉了揉屁股,静静听着两边的呼噜声,确认两人都睡得很沉,在地板上慢慢地挪着屁股。
当身子轻碰到鱼线,听到暗处的铜铃响,立刻停下来。
三七只是翻了个身,没听到动静接着睡,肖克岚仍在梦里。
黑衣人静悄悄坐在地上,等了半刻钟,让三七睡熟后再往前,轻轻摸到鱼线,绕着挪屁股。
总算来到卷缸前,一伸手,近在咫尺的铜铃响起。
肖克岚忽然惊醒,睁眼便看到眼前的黑影,“谁?”
黑衣人吓得收回手,赶紧往外跑,出书房门前又跌了一跤,瞬间爬起身来,朝着外头跑去。
肖克岚找到放在身旁的锣,一边敲一边喊:“抓贼啊!抓偷画贼啊!”
刹那间,院子里的人都醒了,追着那黑影跑。肖克岚边追边敲锣,猛地一用力,那锣声似乎把翻墙的贼吓住,黑黑的一坨瞬间从一丈的高墙摔下来。
众人都拥过去一瞧,人脑袋落在草坪的石头尖上,已经不动了,片刻后鲜血淌出浸入草坪。
肖克岚吓傻了,手里的哐嚓落下来。
这件事报官后,由于花岱延不在,肖克岚和三七被带到衙门审问。
问过了事情经过,肖克岚要求查查死者身世,大伙儿都不认得这个人。
林知府:“你们回去吧,这人既然是偷潜入花宅,自己摔下来的,这下都没命伏法了。且这事与你们二人无关,真要谈上干系,等花举人回来,本官再亲自审。”
肖克岚忽然心慌起来:“大人,这跟载明有什么关系?他都不在场。”
林知府一本正经道:“怎么没关系?人是翻他宅子摔下来的,这事你们二位别管,就是花举人回来的时候,告知他上衙门来一趟便是。”
那黑衣人也不知是谁派来的,经过这场意外,以前每日都来花宅找花岱延的人都不敢去了。
肖克岚回家后,成日心神不宁,一想到知府大人要审问花岱延,心里发毛。
这么下去会不会把薛鹤安的事查出来啊?
他坐在桌案上发呆,嘴里莫名念叨起来:不是他,不是他……
孙锦语下午回家,见肖克岚坐在书房里,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她戴着孙秀娥昨日灯会上给她买的猴子面具,偷偷地走进书房。
“爹!你在说什么!”
肖克岚被她吓得身子一颤,一脸错愕看着她。
孙锦语拿下面具,笑着说道:“爹在说什么?什么不是他不是他?”
肖克岚缓过神来,“我……我说什么了?”
孙锦语手把玩着面具:“你刚就在说,不是他,不是他……不是谁?他是谁?”
肖克岚身子坐端正,拿起书来,搪塞道:“没什么,爹看书呢,你怎没跟虎子他们玩去?”
“昨晚去放河灯,我们在岸边玩了会儿水,结果今日婉儿又染上风寒了。虎子中午跟人打架,把李大山牙打掉一颗,嫂嫂赔了半两银子,把虎子揍了一顿,罚他在柴房面壁思过。大郎要看书,三郎要午睡,我就回来了。”
孙锦语说了一通,肖克岚目光在书上,心思已经飘忽在外。
还以为他又看书看入迷了,孙锦语自觉地出来回自己房间玩。
夜半三更时,孙秀娥睡着被吵醒,睁眼看到身旁肖克岚梦里嘀嘀咕咕说话。
“不是他,不是他杀的。”
她一脸惊愕,凑近问道:“他?谁杀谁?”
谁知肖克岚说话声又停了,她还困着,赶紧躺下接着睡。
第二天晚上,孙秀娥回家带了两个西瓜,切了一个来,一家人坐在葡萄架下啃西瓜。
“你昨晚做梦了?”
肖克岚微微一愣。
孙秀娥接着道:“你昨晚一直在喊什么,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做噩梦了?”
孙锦语赶紧接话道:“爹爹昨天在书房看书也这么说的。”
母女俩异样的目光,一齐看向肖克岚。
肖克岚顿时毛骨悚然,迟疑道:“那个……杀鸡!就是杀鸡。肖宴啊,有一回想吃炙鸡,偷着把他奶奶养的鸡杀了。还杀了两只,我们四个躲在竹林里吃。回去后,伯母还问我呢,问我鸡是不是肖宴杀的。”
母女俩听着乐了,肖克岚暗暗松了一口气。
半夜里,孙秀娥被尿意憋醒,睁开眼还没坐起来,昏暗中看到肖克岚的嘴被棉布团堵住。那棉布把他腮帮子都鼓满了,露出来的还有拳头那么大的布团。孙秀娥迟疑了下,无奈摇头笑了笑。
第125章 二十七姨娘
扬州吴府。
吴大爷的寿辰宴席摆了三日,杜南秋每日琵琶要弹上四五个时辰。比起十几岁还在学艺那会儿,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自从她陪客饮酒后,弹琵琶的时间越来越少,一下子弹这么久,手还有些酸,腰也有些痛。
为了能拿到更多的赏钱,她只能硬撑着。
三更后,她和同行的姑娘们回到房间,刚躺床上歇会儿,管妈妈来叫她出去。
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出门,“妈妈,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管妈妈手拉着她,脸上的喜悦让杜南秋越发觉得不妙,走了几步来到了管妈妈歇息的厢房。
“来来来,南秋啊,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说着把杜南秋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杜南秋不明所以道:“这是干什么?为何还要梳头?什么好日子?”
管妈妈拿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子,一打开似乎亮瞎人眼,银色的项链上,挂着一颗金闪闪又泛着一丝绿光的宝石。
“这个好像叫……叫猫眼儿石,吴大爷几年前出海,去到什么斯什么兰带回来的洋玩意儿。这根项链是你的,还有这个是我的。”
说完亮出她袖子里的一根手链,上面的宝石比盒子里的宝石小一大半。
杜南秋有点心慌,不敢接盒子。
“这东西太贵重了,其他姐妹没有吗?”
管妈妈上手拔掉她头上的珠钗,乐呵呵说道:“所以说你的好日子要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人人都有?快点快点,我赶快给你梳妆打扮下,今晚你就好好伺候吴大爷。”
杜南秋蹭一下站起身:“什么意思?”
管妈妈:“留下来做吴大爷的二十七姨娘啊!”
杜南秋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能进到吴家来,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看看就吴大爷寿辰的寿辰,光是宴请宾客就有半来月。听说前几年吴老爷六十大寿的时候更热闹,整个江南的富商巨贾达官显赫都过来的。你也见到吴大爷的妻妾了吧?一个个穿金戴银,花枝招展,还有俩洋人呢!听说是吴大爷出海带回来的。这家里边姊妹众多,大家闲来无事坐一块儿打打牌说说话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