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不废江流【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8:26

  “十余年前我曾于边疆同一少年交手。他手执当年秦访晴将军的悯生剑,果决冷酷,骁勇异常。”阿史那缓缓道,“后来才知晓那是当初的二皇子,如今大成的圣上。”
  “犹记圣上的父亲,王爷的兄弟,曾经的大成君王有一半狼的血统。”阿史那提及此事时面上竟有股古怪的快意,“这些年我走遍草原想找到同如今的圣上有相同血脉的子民,看能不能培养出如他一般的战士,可惜只找到了这个老妇人……按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她应该是先帝的姨母。我同她说起如今的圣上,结果王爷,您猜怎么着?”
  镇北王心想,我猜你编这个故事一定费了不少力气,讲得还挺精彩。
  阿史那故作神秘地一笑。
  “结果这妇人说他们的子孙后代定然都有一双蓝眼睛,可当今圣上却没有。”
  他满怀期待等着镇北王面色骤变,没想到这头年迈老虎一般的王爷只是懒懒抬了抬眼道:“那又如何?”
  “圣上无子,皇位一定会传给我的子孙,说到底,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我兄弟的孩子。”
  阿史那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倒并没有太过气馁,反问道:“王爷这样不在意自己兄弟的血脉,是否是因为早就和他不合呢?”
  镇北王面色微变。
  “那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阿史那勾起了唇,“您不想知道三十年前,您的父亲为何会死,您的腿又为何会受伤么?”
  为什么正值壮年的英武将军从此便成了一个跛子呢?
  镇北王心想,这件事韩家那些人应当不知道,该是突厥那边擅自决定要说的事。
  他们巴不得长安闹起乱子,长安越乱,他们能捞到的好处越多。
  他声音里带上几分疲惫:“……证据呢?”
  于是阿史那递上一张有些年头的羊皮纸,出声道:“这是当初先帝身边最得力的幕僚亲手写的,上面有先帝的私印……那幕僚叫魏鸿,想来王爷有些印象。”
  ……魏鸿?!
  阿衍的……生父?!
  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身侧妻子已经在颤抖,他们对视一眼,莫名想起了裴雁柔几乎字字泣血的话。
  “我以为是谢清负我,我以为自己是在复仇,可谁知晓这只是那人蓄意挑拨做下的局,他只是想报复我们,想让阿衍登上皇位……”
  那当初谢清那样阴毒的手段,是受了几分挑拨呢?
  他们,是否也是那人的局中玩物?
  阿史那以为面前两人的反应只是因为谢清的背叛,继续道:“看了这些,王爷真的还想让谢衍继续安稳,甚至把自己的子孙也过继给他变成世人眼中谢清的后代么?”
  “本王知道了。”他沉声道,“来人,送客。”
  夜沉如墨,烛火明灭。
  镇北王妃喃喃道:“……好狠毒的攻心计。”
  若非秦访晴早就推测出这一切告知了他们,若非他们早就在天下初定不忍动乱之时吃下这个暗亏,若非他们早就释然。
  那此时面对这森然旧事,怎能不让贼子如愿。
  她看向丈夫,眼中隐约有泪意。
  可兜兜转转,这无边罪孽又回到了谢衍头上。
  当初少年人拼死相救,换来他们卸下心防。那时他们当他是谢清的孩子,只当一切罪孽勾销,谁料他面色惨淡说这一切抵不掉。
  他问他们是否想要皇位,觉得这要用谢清珍视之物来抵,那时他们隐约猜到他不是谢清亲生,后续只把他当裴雁柔这个故友之子拥护。
  但最终,算计他们的人终究还是谢衍生父。
  他知道这事实么?
  若他知晓,那他可曾对他们隐瞒?
  镇北王枯坐良久,最终将那羊皮纸置于烛火之上。
  “阿衍不欠我们的。”他缓缓道,“无论他知不知道,他都尽可能在替他那杀千刀的生父赔罪了,否则不会选中了一个继承人还要费尽心思先记在我们家里。”
  更何况他最初根本无意皇位,同他们一样都是棋局受害之人。
  “我还是不乐意让百姓动乱,如了宵小的愿。”他对着镇北王妃自嘲道:“你莫要嫌我没出息。”
  镇北王妃擦了擦眼泪:“分明只有你最顶天立地。”
  再狠毒的攻心计,肮脏的权谋倾轧,也抵不过一腔赤忱,满身热血。
  是世人污浊不堪,而他们不与合污。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卫恒
  镇北王无意让谢衍得知,可夜里发生的事还是被随行的金羽卫原封不动地呈给了他。
  今日没有早朝,他拥着桓玉多睡了一会儿才起身,披着外袍坐在床榻看呈报上来的密信。
  手指将那纸张按得微皱。
  魏鸿。
  这个人的真名湮灭在一场大火中,除却十余年前先帝和兄长死去的那个冬夜他提起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可他留下的这个化名却成为了王朝权势上空难以驱散的阴云,永远无法逃脱的阴影。
  将近三十年前的那场让镇北王伤了腿的战事,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的挑拨?
  或许有罢,毕竟他是想让姓谢的人全都死个干净的。而先帝同样想让可能威胁到他的父兄去死,这一点上,他这两个父亲倒是如出一辙的卑劣且毫无负担。
  他们生不出的罪恶与愧疚,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怎能不歉疚?
  最终登上高位的是他,替他镇守边疆的是镇北王。
  即便镇北王说只将他当成故友裴雁柔的孩子、裴N的外甥,可他终究是害他之人的子嗣,这让他们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似是枯坐得太久,久到榻上人已经醒来,带着未消的茫然睡意下意识靠近他,伏在他肩头看那几张纸。睡意渐渐退去,桓玉掰开他的手指拿开那几张纸,低低道:“……别看了。”
  明明初醒,他眉眼间却又一股难消的疲倦消沉。
  那来自于数年间身居高位,而问心有愧。
  很多个夜里他曾想过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会好受些,可他又知道,不能抛下这一切。
  只有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他才能确信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会被权势侵蚀到面目全非的恶兽。更何况他愧对之人都希望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譬如如今抛却过往仇恨的镇北王。
  可他恐慌一步差错的尸横遍野,惧怕有愧于百姓俯首,又想竭力做得更多而不得不满手血腥。越是这样,越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对是错。
  他们不敢。
  还好有掌珠……
  还好现在有了掌珠。
  她将那几张纸团成团攥在掌心中,眼睫垂下去,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是想不通为何世间会有这样让人糟心的事。
  实在想不通便抬眼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个魏鸿,到底是个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衍听见尚且年幼的自己出声问,“你怎么什么什么都会?”
  魏鸿顶着一张放在人群中挑不出的脸,替他卸掉刚上的易容,饶有兴味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沉吟片刻道:“是个奇人。”
  武功比父皇请的教他和皇兄的师父高得多,还会易容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本事,他那被太医治不好的头痛他也有办法,文才虽然比不上舅父,似乎也不错。
  做个伺候母后和他的暗卫有点儿屈才。
  魏鸿只是笑了笑,对他说:“你该回东宫进学了。”
  他同兄长一同在东宫跟随舅父进学,兄长学得格外专注,他却总是心不在焉。舅父说书上是前人经历得出的道理,可前人同他经历的事定然不一样,他们的道理不一定对他有用,那他为什么要学?
  除去舅父,还有父皇教导他帝王心术,兄友弟恭;母后教导他人伦天理,圣贤之道。可他看着父皇提起兄友弟恭时眼底的不屑一顾,母亲说起人伦天理时语气中的疲懒倦怠,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所想与所言并不一致。
  所以他不想学那些,只有魏鸿这里的东西有些趣味。
  魏鸿看出他隐约的抗拒,挑眉道:“你若不学,皇后娘娘又该生气了。”
  他便不情不愿地去东宫。
  学不好母后的确会生气,还会用戒尺打他掌心,可对兄长她却宽容许多。有次他问起,她只古怪笑了笑说:“你兄长有圣上管教。”
  父皇则是对兄长严苛对他宽和,或许是因为兄长和他长得像还是嫡长子,他要求便高了些。
  兄长和他不一样,书卷上那些东西都老老实实学了,还一板一眼照着做,以至于显得有些迂腐。他觉得没什么不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更何况兄长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事事照料他。
  就像此时,他比舅父规定的时辰晚了一刻到,兄长却帮他嘱咐书童不要说漏嘴。舅父布置下的课业他看过两遍就记下了,可兄长似乎还没有,他便耐心坐在桌案旁等着,等着等着便伏案睡了过去,而后被舅父的咳嗽声惊醒。
  舅父故作威严把他喊过去,兄长便在书卷中抬起头,颇有些担忧地看过来道:“……阿衍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罚他。”
  于是舅父含糊应下,在兄长看不见的地方同他道:“背完书了?来陪我手谈一局。”
  下着下着棋还不忘去看一眼兄长,回来哀叹道:“同你比,阿衡资质实在……罢了,勤能补拙。”
  魏鸿总时不时出现在他身旁,心情不好时最多,那时这个人总爱说很多话。在他喝茶时说起为了进贡采茶枉死的茶农,用膳时说起曾经饿殍遍地的惨象,士族光鲜亮丽的表皮下藏着多少污浊不堪……他知晓魏鸿说的一切,可这一切经由他的口说出却带着股奇诡的惨然。有时他盯着手中的茶盏,恍惚间竟觉得那是人身中的血和油,用膳时入喉的滑腻嫩肉让他几欲作呕。
  然后他会打断魏鸿道:“别说了。”
  看着他泛白的脸色,魏鸿便会哈哈大笑:“觉得享受这些问心有愧?放心,你的身份担得起享受这些,大不了日后做个好君主补偿百姓。”
  他道:“我不想做君主。”
  魏鸿脸上的笑意便淡下去:“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想过而已,皇宫里的日子无趣到令人厌倦,他不想总待在宫里。可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他天生就是个无趣的人。
  可时日总要消磨,于是他时常会找些极其耗费时日的事,譬如雕琢一块玉,对着古方做药膏胭脂或费心做一道极难的膳食。但母后发现会不开心,于是他做的也不多。
  面前的魏鸿似乎在等着他回答,他便道:“那是兄长的东西。”
  魏鸿勾了勾唇,有些古怪的嘲讽。
  对皇宫的厌倦在九岁那年的中元节达到了顶峰――那日宫中人都歇得早,他头痛的厉害又找不到魏鸿,莫名想出宫看看,恰巧撞见有人闹着要请太医救自家正在生产的夫人。这种事是万万不合礼法的,他却允了,心想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命着实不太好,这样一闹,许多人都会知道她是七月半夜里出生的,名声怕是不好。
  心中这样想着,他前往昭庆殿,觉得有必要和父皇母后禀告一番用了宫里的人。却远远看到魏鸿走了出来。
  魏鸿长身玉立,神色冷淡,显得比平日俊朗了些,脸上也多了红痕――似乎是巴掌印。
  唇上还有胭脂痕,像他送给母后的那一盒。
  他游魂一样跟了上去。
  这自然瞒不过魏鸿,他放纵着他跟进房中,然后当着他的面卸下了数年如一日的易容。
  易容之下是一张剑眉深目,薄唇挺鼻的俊逸容颜,在夜色里甚至显得诡艳。他看出那张脸与自己的相似,面色慢慢苍白下去,后退几步想要逃出去,却被他拦住。
  “本来不想这么早让你看到我的,可裴雁柔今日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这让我不太快活。”魏鸿看着他自顾自说着话,“可她是我的女人,我总不能对着她撒气,想了想宫中她最在乎你,便只能让你不快活撒撒气了。”
  不就是想杀了谢衡么?至于让她这么动气么?
  他不喜欢谢衡的名字,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把谢衡当兄长还要把皇位让给他,也不喜欢裴雁柔对谢衡的态度。
  一个愚钝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贱种,真心实意把她当母后供着,她便真就心软了?还是头两年她把谢衡当自己的孩子疼了两年,便真生出些舐犊情分?
  这可不成。
  他的孩子用和他相似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一向平静的表象被打破,颤栗着问:“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出么?”魏鸿讶然道,“我是你的生父啊。”
  夜雨潇潇,有惊雷声响。
  他状似平常说出这句话,却疯魔如勾魂恶鬼,让他自那以后坠入梦魇。
  ――这到底是为什么?母后到底为什么选择他?
  ――他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父皇,或是舅父?
  ――他如今该怎么办?
  魏鸿似乎看出了他的惶恐不安,懒洋洋道:“我劝你什么都别做,好孩子,为父再给你讲个故事。”
  于是他知晓了兄长古怪的身世。
  而他自己,不过是母后为了报复父皇,近乎荒诞地与眼前人结合生下的一个工具。
  疯子。
  这群人都是疯子。
  似乎谁都欠谁,又似乎谁都是在自作孽。他强撑着头痛直勾勾看向魏鸿问道:“你早就和谢家有仇,甚至和母后也有仇……所以你一直易容,你到底是谁?”
  “日后你会知道的。”魏鸿笑得古怪,“如今怕你知道了想不开……最好你也别告诉雁柔,她可能也想不开。”
  他觉得冷。
  茫然无措之时,逃离似乎成了最好的解脱。
  于是去了陇右,又知晓了一桩秘事,又仓惶逃脱。
  似乎找不到容身之处,便易容去了素有大同之名的蜀地。
  也在这段时日里,终于查到了魏鸿是谁。
  兄长被册立前他赶回长安,察觉到宫中某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森然。
  册立前夜母后立在殿中看向谢清,声如死水道:“你果真要立这个非我所生的孩子为太子么?”
  谢清竟没有多少惊愕,只如释重负道:“……你果真知道了。”
  “可为何不能呢?”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阿衡是朕的长子,还一无所知奉你为母,为何不能立他?雁柔,你当初为了权势嫁给朕,如今也要为了权势一定要让阿衍上位是么?你要为此断送我们数十年夫妻情分么?”
  “我们早在你把我的亲生孩子换掉时就没有半丝情分了。”裴雁柔嘲道,“你便不是为了裴家娶我么?不是看谢衡和你一样是庶子才偏宠么?都不是什么善人,你在这儿同我说什么。”
  谢衡茫然无措地站在一侧:“父皇母后,你们在说什么?”
  是母后不想让他做太子么?其实他也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可阿衍也不想做,这便是他做长子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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