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不废江流【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8:26

  众人又齐齐看向他。
  他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挤出笑看向桓玉:“大人,说了能不能不治草民的罪?”
  治罪?
  桓玉刹那之间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道:“……他吃了五石散?”
  不然吃了什么让李氏不敢说,这邻家还一副犯了律法的模样!几年前谢衍便修了律法,贩卖丹散的道人游医与买丹散的百姓都要受罚!
  “大人明鉴!”那人道,“刚传出闹疫病时,我们碰上了个云游的道人,便壮着胆子买了些散……丹散金石不朽,种痘又甚是……甚是邪异,李郎君体弱,是不是身子受不住这正邪斗法……”
  他昨日起了痘疹后心中害怕吃了五石散,不会也有性命之忧罢!
  桓玉阖了阖眼,叹了口气问他:“多少人买了?”
  不少人对站出来的这人投来仇视目光,生怕因此受罚,桓玉示意何穆道:“去将他们家中的丹散都搜出来。”
  又看向谢悯:“差人找些鼠兔之类的活物来。”
  不一会儿东西全都找来,桓玉当着众人的面把值不少银两的丹散喂给了那些活物。
  百姓们眼睁睁看着它们变得躁动难安,不一会儿便有几只没了生息。
  有人弱声道:“人同这些东西又不同……”
  王言之嗤笑一声:“不过几年的功夫,便有人忘了圣上为何下令严禁丹散么?不就是这东西成瘾又有毒么?病成那样还吃这东西,也难怪……”
  “好了。”桓玉低声打断他,随后看向面色苍白的李氏。
  “我知晓诸位买这些东西也只是惧怕疫病。”她平缓道,“可应当也瞧见了,这些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氏仍下意识反驳道:“种痘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桓玉道:“至少比丹散之流有效,这便够了。”
  “我知晓诸位不愿种痘是见此法邪异惧怕丧命,这些日子是见疫病严重真的开始死人才愿意种。”桓玉道,“若非疫病可怖,我也不愿让诸位勉强自己。”
  随后她接过一柄匕首,在惊呼声中划破了自己左臂衣袖,露出玉白肌肤上一个小小的痘疤。
  “可正因爱重百姓性命,才不得不做这些。”桓玉推开桓谨要为自己披上外袍的手,“我何尝不知此法太过古怪?又何尝不惧怕此种闻所未闻之术会害人性命?是以便想先行尝试一番,恐真的害了人。”
  默然片刻,又道:“不过最终先种痘的是圣上。”
  人群之中发出惊呼。
  “而后是王爷王妃与我。”桓玉道,“此疤便是凭证。”
  她披上了桓谨递过来的外袍,对着人群行了一礼。
  “还望诸位爱惜自己性命,信任此法。”她轻声道,“这是圣上与边关军将百姓为大家试出来的,纵然不信我,也请信他们。”
  毕竟他们为了世道太平,做了那么多。
  
第86章 孤行
  种痘之事终究还是安稳继续了下去。
  桓谨继续查探那胆敢在京中贩卖丹散的道人,镇北王陪着谢怀谢悯操劳,只余了桓玉与王言之相伴走回太平街的府邸。
  “方才多谢你仗义执言。”桓玉温声道,“不过日后莫要如此尖锐了,御史台的人也是怕被参的。”
  秋日日头并不烈,高悬于碧空之上,落下一片明净的光,更显得身侧人面容清丽沉静。王言之见她面上并无悲切怅惘之色,冷不丁问道:“你不委屈么?”
  委屈?
  这两个字于桓玉而言略显兀然,不由困惑问道:“委屈什么?”
  于是便瞧见他凤眸微垂,目光落在了她左臂之上。
  披风下,那里的衣袖被割开,露出细腻手臂上留下的痘疤,如白壁微瑕。
  桓玉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女子露个臂膀就要被咒骂指责的世道,没什么可委屈的。”
  不过虽说这般,可在世人眼中她早就同谢衍密不可分,似乎应当更贞烈守节一些。也正因如此,她割袖之举能让他们更快相信她的诚心。
  “我不是说这个。”王言之道,“你明明已为世人做了许多,可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仍不信你,甚至指摘污蔑你……你不委屈么?”
  这实在不像是王言之说出的话,桓玉总觉他该翻个白眼冷嘲热讽她实在容易欺辱。她颇为新奇地盯着他,直到他面上浮现熟悉的不耐神情才笑了笑道:“不啊。”
  他的不解格外明显。桓玉思忖片刻缓缓道:“大抵因为我做事不是为了让世人称赞我并同我站在一边,只是因我知晓这是件利民利国之事,是以乐意去做。”
  不为名缰利锁束缚,自然不会因世人冷眼与冷言所伤。
  为世人做事,也无需世人拥戴。
  王言之默然须臾才道:“我以往竟不知你也是这样‘一意孤行’之人。”
  桓玉目露询问重复:“‘也’?”
  他还觉得有谁一意孤行?
  似是听懂了她的询问,王言之懒洋洋道:“圣上啊。”
  “我刚入御史台时,阿爹同我说莫要对圣上行事多加指点,无论那于圣上是好还是坏,反正他不会听。”他道,“听闻几年前圣上接连处置道家、护国寺及华阴杨氏后,百姓不解其苦心深意,多言他暴戾嗜血。御史台有人劝他日后温和些,有些劝他可陈情自表苦心,毕竟为君者不能没有一个好名声,可圣上半点儿都不听。”
  王言之肃容敛袖,清了清嗓子学着谢衍平日情态漠然道:“无须,杀了就是杀了,随他们说去。”
  桓玉忍俊不禁。
  “后来你也知道,他又做了不少事,科举啊均田啊,还总爱隔三差五离京白龙鱼服私访杀人,都是让百官头痛朝廷动荡的事。”王言之耸了耸肩,“我爹就是因圣上太过一意孤行,有段时日才心生不满格外偏向韩家。可能他同你一样,知晓自己行事无错才不管旁人。”
  可他远远没有你们瞧见的这般自若,桓玉心想。
  旧事与出身化作牢笼囚住他,他想多做些什么赎罪自救,又觉罪无可赦试图自毁,于是不愿温吞磋磨慢慢行事,落在世人眼中便成了独断专行。
  他不像她看过数千年兴衰更迭,沉静皮囊下满是自疑与不安,从不敢放任自己真正走出囚笼,只待真正承受不住时以死亡赎罪与解脱。
  可如今不同了。
  当他选择了她以时光予他宽恕及肯定,当他因爱欲取悦自身愿意走出牢笼,当他意识到可以因别的东西而活,他就不再是以往那个他。
  于是桓玉道:“他如今已不像从前那般了。”
  王言之一言难尽地看向她,啧了两声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都不‘孤行’了!”
  桓玉面上微热,又觉得心中欢喜,于是颇为矜持地嗯了一声。
  幸逢世外人,知我、慕我、爱我,慰我孤行苦。
  王言之被她这有些不知羞的回应弄得心中一哽,阴阳怪气道:“那他怎么还不娶你?”
  桓玉道:“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愿意?”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王言之打起了精神,抽出腰间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莫非你其实不怎么喜欢他?”
  这话可说不得。桓玉顿住脚步回头看身后几步远的何穆,唤道:“何指挥,方才王言之那话你可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要胡思乱想。”
  说不准会郁郁寡欢好几日,又放不下姿态问她,她估摸也意识不到他气不气在不在意,最后只能透过他这几日是否管她管得太过苛刻察觉到他的不虞。
  反正最后倒霉的八成是她,哦,还有王言之这个乱问的。
  何穆没吭声,估摸是觉得这话很有同谢衍说的必要。桓玉心中微叹,正色同王言之道:“好罢,他其实没有不娶……”
  装木头的何穆硬邦邦答了个“是”打断桓玉。
  主子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已在陇右拜过堂……他说那只是为了在娘子那里讨个名分,万万不能让长安知晓,不然只会觉得他不在意娘子。
  明明道一声喜欢就能顶回王言之顺道讨主子欢心,却偏偏为难他这个做侍卫的。何穆面无表情腹诽道,娘子还是脸皮太薄了。
  王言之没看出他们打什么哑谜,却无端觉得自己多余且心塞,悻悻回府去了。
  忙过这几日,桓玉又每日去东宫给谢怀谢悯授课。两个孩子这几个月应当是被朝中杂七杂八的事烦得头昏脑胀,对功课格外热衷,还不忘眼巴巴地看着她问忙于功课公文该怎么办。
  镇北王对长安事知之甚少,宫中裴太后已不管这些了,这些时日都是以桓谨为首的群相带着谢悯二人做事。桓玉被他们看得心软,挑拣着收拾回了桓府。
  谢衍不在,她没有什么宿在宫中的必要。
  从尚书省回府的桓谨看着女儿格外自然地带他一同处理公文,气急败坏道:“我生做臣子的命,却操着皇帝的心!”
  而后捏着鼻子苦大仇深继续帮桓玉。
  桓玉心虚地咳了几声,对难得失态的阿爹道:“您再委屈几日,他也快回来了。”
  阿史那格外命大,竟硬生生挺过了天花,只留了一脸麻子。在草原疫病被遏制住后很快便动身前往边关甘凉城。听镇北王说议和之事格外顺遂,阿史那自愿做大成的藩王,还答应送子嗣及部族首领来长安为官受中原教化。
  再过上些许时日,谢衍便能回京了。
  而这一人也来得格外快。
  处理完了许多事又赶上次日休沐,桓玉夜里睡得晚了些。清晨饥肠辘辘醒来想用些早膳再继续睡时却瞧见了床边他的身影,衣襟微敞,是沐浴过的模样。
  一时间瞌睡醒了大半,又惊又喜道:“不是说还有两日才到么!”
  “仪仗还在路上,我提前赶回来了。”谢衍语气寻常,并未提及赶路艰辛,只打量着她眼下乌青,蹙眉问,“昨夜又晚睡了?”
  她肤色白皙,不重的乌青也格外惹眼。
  桓玉心里发虚,低声道:“你不在,我睡不好。”
  这是句再显而易见不过的哄人话,毕竟方才谢衍坐在床边看她时她睡得正酣然。可他却眉心舒展,温声道:“先用膳,待会儿我再陪你歇着。”
  直到用完早膳再腻回榻上窝进他怀里,桓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我的闺阁罢?”
  紫微殿同她的闺阁陈设太像,她一时没察觉异样。
  谢衍有些懒倦,阖上眼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淡淡嗯了一声。
  桓玉道:“我阿爹瞧见你,竟没逼你去处理公文?”
  还让他来和她腻歪。
  谢衍默然片刻:“……他还不知。”
  他自然是偷偷来的,并未惊扰到其余人。等俞瑛见她久不起身来问时,自然会瞧见院中金羽卫,也就知晓是他来了。
  已经这么多次了,他们府上人应当习惯了,无需他刻意知会。
  桓玉:“……啊。”
  竟丝毫不觉意外,可阿爹可能会气疯,毕竟他这几日一直对她将奏折公文搬回桓府心怀怨念。
  见她动来动去没有入睡的意思,谢衍睁开眼,起身压住她。
  桓玉小小挣扎了一下:“青天白日的……”
  本就不是很诚心的推拒被堵回唇齿中,随后衣摆被向上推,他的吻也由唇瓣落到柔软腰肢及小腹。
  而后向下。
  桓玉咬住了自己中衣的衣摆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很快便成了一汪春水。谢衍下床饮了半盏冷茶浇灭躁意加之净口,回来时果然见她面上浮现倦色。
  欢愉过后她一向爱犯困,如今比以往撑得时日更短。
  若她没有养足精神,他都不太敢碰她,就像此时。即便她不可能在欢好时睡过去,可他总怕她会因他更疲惫。
  她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可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强行睁开眼看向他的方向,含糊不清唤了一声。一瞬之间谢衍呼吸都有些滞住,回到榻上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
  “睡罢。”他低声道。
  于是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87章 立后
  尘埃落定时已是九月中旬,免不了办一场宫宴来庆贺。一贺疫病尽除,二贺突厥归附,三贺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华堂如昼,觥筹交错。突厥送来为官亦为质的几人趁酒意正酣,竟忘了礼节离席对桓玉举盏,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百官听不懂的话。
  即便桓玉通晓他们言语,也被这颠三倒四含糊不清的话难住,片刻后才琢磨出那是诸如“长生天庇佑”之类的祝词,便含笑与其碰盏。
  而后昂首一饮而尽。
  酒入喉淌出滚进肺腑的热,身上也暖洋洋的,给人以真切热烈活着的滋味,桓玉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远处桌案上镇北王对突厥俯首称臣之事格外快意,也喝得熏熏然,见状遥遥举起酒樽,高声唤道:“阿玉!”
  一时间不少人都望过来。
  “我在陇右几十年,见过诸多战事,疫病也因此比别处频发。”镇北王道,“自古只将疫病视为避无可避的天灾,从未像此次这般……”
  胜过此种凶恶苦难。
  说道此处有些怅然,可一丝怅然后又笑起来,道:“来!伯……我也敬你一杯!”
  殿中许多臣子有所触动,齐齐举杯,也未曾忘了先祝上首谢衍。谢衍面色平常,端起案上金樽,清酒入喉却品出几分涩意来。
  他自然听到了镇北王借酒意含糊过去的那个称谓。
  伯父。
  掌珠与他成了亲,伯父自然也是她的伯父。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本该站在他身侧。他会为她挡下伤身的烈酒,也会因她的快意放纵她微醺,他该握住她的手,在适宜时带她离去留满殿臣子饮酒作乐,而不是像眼下这般。
  孤身一人,处于帝位,走下高台至她身侧反倒会引起帮人恐慌与碎语闲言。
  即便有些事殿中人都心照不宣。
  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期望过立后。
  他是懂得掌珠为何一直隐约抗拒这件事的。不多的寿数让她不敢同旁人有这样深的牵扯,怕回应后便是辜负,像是知晓一段戏文最终是满堂空,因此不愿去看。
  可比起苍凉收尾,他更怕他们的故事从未开始过。
  明明是聪慧无比的人,可偏偏在这种事上选择一叶障目,仿佛世人未见过深浓的爱意,最后他们便真能淡然抽身状若各自安好。
  谢衍想,总要逼一逼她的。
  如同最初他向她坦明真心,也带了步步紧逼的意味,只是她太过柔软,紧逼仿若也给他留了万般余地。
  何况在陇右她便同意了拜堂,纵然是不愿拂了伯父伯母好意,那也说明她并非全然抗拒且毫无转圜余地。
  臣子们并不知晓他平静无波皮囊下藏着的心思,桓玉也看不出。宫宴散后被他揽着深深浅浅一步步回到紫微殿去,见李德命人备好水后如常退去只余他们二人,便额头抵在他肩上不再起来,任由他熟稔为自己剥去衣衫洗去一身酒气。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