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荔露出为难,“可夫人不在....”
曹嬷嬷道:“姑娘放心,我就是想让底下小子们给我寻个郎中过来瞧瞧,待夫人回府,我亲自请罪去。”
新荔点点头,“那好,嬷嬷稍等,夫人的对牌钥匙是在芙蕖那掌着,我这就去寻她。只是大人这里....”她目光转向内室。
洛云却很积极,道:“姐姐放心去吧!左右灶上这会儿没事,我在这为姐姐支应些时候,待姐姐回来我再走。”
新荔:“那就多谢妹妹了。”
曹嬷嬷似乎更虚弱了些:“我老婆子实在疼得厉害,芙蕖姑娘今日轮休,在后罩,新荔姑娘,我同你一道去,也好省些时间。”
新荔上前扶住她:“好,嬷嬷慢些。”又对洛云致谢,“麻烦你了妹妹。”
洛云说不用。
新荔走后,洛云西子捧心一般,望了一眼室内,娇嫩到可以掐出水来的小脸上升起一抹红云。
窦婆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朝她比了比手。
洛云往廊子外面走了几步。
窦婆子道:“方才在厨上,阿娘该给你说的,都说过了,那糕点里的药粉,起效快得很,真到了跟前,你主动些,大人正是贪这个年纪,没道理对送上门的美色视若无睹,待你成了大人的人,夫人一回府,阿娘就来给你讨公道,记住了吗?”
洛云再想同大人欢好,毕竟也只有十七岁,撒娇道:“娘,夫人不在,天时地利的,若大人瞧得上我,自然会要了我,这种事让我做姑娘的怎么主动?”
窦婆子一听,立刻沉下脸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之前阿娘叮嘱你的,都忘了不成?”
洛云垂眸蹙眉道:“我想伺候大人,是心甘情愿的,我....我喜欢大人,才不想掺和你们的破事。”
窦婆子气得嘴唇直哆嗦,拧了她一把,道:“你这死丫头,这种时候你扮什么清高,若曹婆子被揪出来,你以为我们全家还能在宁园当差?”
洛云被拧得痛极了,眼睫上挂了泪。
窦婆子心软下来,给她揉了揉道:“阿娘知道,让你这个样子爬大人的床委屈你了,可咱们时间有限,夫人不定什么时候回府,新荔被曹婆子支走,也可能随时过来,你没功夫朝大人诉衷肠,今日先想法子将这碗饭煮熟,一切待来日再说。大人性子冷是冷了些,但这样的男人也长情,一旦对你动了心,便会死心塌地对你。你瞧瞧夫人,不过是个小官之女,母族半分助力没有,可就是讨了大人的欢心,这不就乌鸦飞上了梧桐树。你自小陪在大人身边长大,与他的情分就算比不得夫人,也是比新荔、芙蕖她们两个强,大人的房中,日后总要添一两位姨娘的。新荔、芙蕖并夫人带过来的那几个小婢子个个妖妖娆娆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若是顾忌着脸皮,等别人先开脸,你就只剩下哭的份。”
洛云瘪了瘪嘴,终于下了决心,“女儿知道了。”
其实前几日她娘同她说这个事时,她便在心里下了决心,她愿意做大人的女人,哪怕只是个通房也好。
阿娘同几个婆子管事的,只一味想凭她邀宠,她对此很反感。
大人身姿挺拔,站立如松,又身居高位,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她又怎会不动心?
她应了阿娘之后,用了好几日,特意亲手缝制了一件水红色的小衣,穿在身上时,碧绿的荷叶边被撑开,如一圈粼粼的绿波在水中荡漾散开。
尺寸也特意裁短了,站着时连肚脐都遮不住,若稍稍弯腰,便能自下看到她两团丰盈的雪白。
若这样,大人还没反应,她便只能如阿娘教的那般,厚着脸皮贴上去了。
可她又有些不甘,论姿色,自己虽比不上夫人,但妖娆的风情却比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在泉州时,几个管事婆子都已默认,她日后会是大人屋里的人。
她也一直将自己当做大人的妾室自居。
她的父亲生前为大人挡刀而死,大人便算为了这个,也迟早要将她收为己用的。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大人亲自开口,可如今出了账目的事,她便只能自己舍了脸面来爬他的床。
廊上烛火流萤一般,清冷而寂寞。
大人想必也是在等她吧!
她又看了一眼内室,唇角轻轻勾了勾。
又一晃眼,见内室竟灭了灯。
“阿娘。”似乎同预料中有些不一样。
窦婆子虽从曹嬷嬷那拿了这药,但具体发作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想了想,同洛云道:“想来是那药正在起作用,你进去吧!悄悄的,莫惹恼了大人。”
窦婆子仔细计较着,便算是那药起不了作用,届时只要她的云儿,将一身衣衫褪下来,同大人躺到了一处,她再把握着时间,带几个心腹过来一顿哭求,大人和夫人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只有纳她云儿进门一条出路。
她看洛云轻声推门进去,过了几息,也没有被叱责的声音,便松了口气,转身到下人的后罩房去。
一同从泉州过来的几个,日日拿银子喂养着,也该派上用场了。
且说这头洛云进了屋内,却不敢往床边去,跪在地上瑟瑟颤颤叫了声‘大人。’
床上没动,屏风后的榻上却传来O@响声。
一向挑帘的美人榻,不知为何今日却将四面的床帐垂下,金鱼形状的帐勾在月光下隐隐发出一点点光亮。
她看了一眼床,又疑惑地转头。
大人今日为何没有在床上休息,却一个人跑到了下人们值夜的美人榻上来。
她正在犹豫时,榻上又传来O@之声,像是翻动身子引起的榻板的吱呀声。
这次声音比上次更大,也更加清晰。
洛云顺势退到了三折山水座屏外,朝朦朦胧胧的榻帐内喊:“大人。”
没有应声,洛云心揪了揪。
她掐着指尖,一点点朝榻的方向挪了挪。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即便在曹嬷嬷那听了一嘴这药得厉害之处,可说到底头一回也是胆怯的,懵懂的。
这主动到底应该怎么主动?她却犯了难。
想了想,干脆悄悄靠近榻沿,脱了软鞋踩上脚踏。
“大人。”她又喊了一声,“可有觉得燥热?需要奴婢服侍吗?”
榻上的人背对她,隔着重重叠叠的深帐,她看不清大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头上的玉冠和肩部露出来的一截织金白袍。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她疯魔。
大人,她的大人,她喜欢了十几年,日日放在心上的郎君,自此刻起,便是她的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脚踏上,慢慢开始往下褪衣衫,最后只剩下一件水红色的小衣和亵裤。
她撩起帐子,对背对她的郎君道:“大人,奴婢要上来了,您如果觉得难受便靠得奴婢近一些。”
说完,便迈腿上到榻上来,俯过身趴在男人肩头。
鼻息间传来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女子惯用的脂粉气,她怔了怔,方想去看那人的脸,冷不防‘大人’一个转身,猛然坐了起来,一手钳住她趴在她肩头的手,格格笑道:“姑娘瞧瞧我是谁?”
洛云惊得瞪大了双眼。
上当了,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跑!
可方抓起丢在地上的衣衫,门外便传来人声。
倒叙结束
“夫人,奴婢自泉州时便侍奉大人了,不敢说劳苦功高,但自问,也算立了些微末之劳,郎君重言守诺,最是君子不过。如今不慎染了小女的身子,还请夫人能给我们母女一个说法,莫要寒了我们这些老人的心。”
窦婆子上身挺立在廊上,身后跟着十来个女使和小厮。
都是泉州的旧人。
少甯想过这些下人仗着资历老,功劳高便瞧不起这个小官之女,却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竟能抱团逼宫。
“嬷嬷好口才。”少甯平静道,比了比手,“洛云姑娘可在屋内?”
窦婆子咬咬牙,“方才夫人不在,我家姑娘代替新荔姑娘在门外应差,不曾想却被大人唤进了屋内,她一个黄花姑娘家,进了爷们的屋里,这会儿也没出来,发生什么,夫人想必也清楚。夫人出自官宦人家,自小熟读女子教义,当知名节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大人正值少壮,一时起了兴致也算不得错,我老婆子就这一个姑娘,就等着让她嫁个好人家,将来好给我养老送终,既如今大人用了,我也说不得什么,只求大人和夫人能念在当年我外子对程家的恩情,给我姑娘一个说法。”
房内传出啊的一声尖叫,“娘.....”
这声过后,却似被人捂住了嘴。
窦嬷嬷心肝一颤,“云儿!”
“既嬷嬷担心着,不若咱们一同进去看看,若当真如嬷嬷所说,我自然要给诸位一个交代,这样吧!小厮留下,余下女使同我进来。”
说完,少甯便打头朝内走。
迈入外间,只见四壁幽阒,床上空空,并无人影。
再往落地罩后的榻上去瞧,见床帐深深,脚踏上静静摆着两双软鞋。
一双男款,另一双女款。
窦婆子立刻挺直了腰杆,“夫人,看,奴婢没有猜错。”
少甯转过身,面对榻上拍了拍手。
忽然,烟笼紫纱帐子被猛然掀开,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穿一身织金月白男袍,束柳叶金冠。
自榻上下来,跪地一拜,“夫人。”
众人一惊,有人喊出声:“这不是云萝姑娘吗?”
云萝嘿嘿一笑,朝帐子里努了努嘴。
众人目光一转,便见紫纱深帐被掀开,露出一位只着水红小衫的美人来。
正是洛云。
她大叫一声,抓起地上散乱的衣衫便朝外跑去。
云萝撇撇嘴,“我还没嫌弃她占我便宜呢!”
跟在少甯身后进来的新荔和芙蕖二人掩唇轻笑。
少甯转眸,见窦婆子似被吓傻了,脸上五光十色,“夫...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云萝站起身,眨眨眼,“这事你该问我,夫人刚回来,又能知道什么?说起来我也懵着呢!夫人没回府,大人又在外院书房,我一时犯懒,便到这外间落下帐子打盹,哪知,你家姑娘竟摸黑进来了,一口一个大人的唤我,那声音娇滴地能掐出水来,我说窦嬷嬷,你家姑娘这个时辰过来,在咱们夫人的房里脱成这样,不会是打算光着身子来伺候咱们大人吧?”
方才窦婆子带人过来时,因声势有些大,便吸引了其他一些下人跟着过来,倒不全是泉州老宅的旧奴仆,还有一些是宁园初买时,被伢郎一同卖进来的,背景干净地很。
其中一位穿湖绿比甲的女使朝少甯拜了拜,这才道:“说是咱们大人唤了她进来伺候,可大人都不在房里,莫不是是被云萝姑娘给叫进来的?”她朝窦婆子恨恨道,“自己的闺女想爬主子的床,自己还有脸过来找咱们夫人讨说法,我呸!”
卞婆子更是直接,直接抡起胳膊照着窦婆子脸上就是一巴掌,“咱们这些旧仆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可为何云萝竟穿着男衫?”窦婆子心里清楚是着了夫人的道,这就是一个局。可明白归明白,不见得愿意承认自己败了,只得循着这不合理的地方胡搅蛮缠。
云萝笑了,一双眸子似能喷出火来,“老东西,要你管!我就爱穿着男衫睡觉,你能怎么地?”
既这闹剧被拆穿,少甯自然不会让她们长时间待在自己房中,让云萝和素瓷二人看着更换榻上的床单被罩等,她带着众人到了正厅。
“新荔,去告知文管事,让他带着宁园的所有账目以及当初在泉州时的账本来正厅。”
窦婆子和齐婆子蓦得瞪大了眼。
第84章
夜幕笼垂,夕霭堂中。
下人上了清茶,少甯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指甲撷着白釉瓷盏的边缘敲了敲,然后轻轻吹开表面的茶沫。不多时,文管事带着三个小厮匆匆赶到。
“夫人。”他叉手行了礼,便比了比手,让身后的小厮将账册都放到案上,“这里是四年以前,大人在泉州生活时,府里一应开销账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蒋嬷嬷临去,交予老奴手中。而另一边是宁园这半年来的开销,是曹嬷嬷交给老奴的。”
顿了顿,他自觉夫人年轻,怕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便逾矩指点了一句道:“夫人,恕老奴多句嘴,咱们泉州物价自然是比不得燕京的,但也要看大人是否常在府中留宿。”
其实这事不消这老管事说,少甯也明白。泉州时有主子在,开销自然多,但物价相对较低。而回了燕京,却是反过来了,物价高,但主子却不经常在园中居住。
两厢若真要比较,开销上应也差不太多才对。
少甯点点头,示意文管事静站在一旁。抬眸扫了一圈堂内,道:“去请曹嬷嬷也过来。”
曹嬷嬷是由小丫头扶着进来的。方一进门,她还怔忡了片刻,想到计已售出,也不知管不管用。
但又一想,无论成没成功,夫人都要发作一回的,这会儿将她叫过来,也许也只是让她居中调节。她一向在大人面前得脸,虽比不得蒋婆子在大人心里的地位,但她看着大人由三尺孩童长到如今的模样,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言而喻。
她揖手后,笑眯眯问向少甯,“不知夫人寻奴婢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跪在前面的窦婆子冷着脸转过头望了她一眼。这老妪,这会儿了,竟然还顾着客套。
曹嬷嬷方才站在她背后,光线又昏暗,也没仔细看,待接收到窦婆子这一饱含讥讽的一眼,却似当头一盆冰水浇灌而下,一张老脸唰的一下惨白如纸。
败了吗?难道那药没起作用?可当下情势不容她多想,她呼吸粗乱了几息,渐渐稳下来。毕竟担任了多年的管事,心中自有成算,很快调整好心态,抿出一个笑来,“夫人有事吩咐,直接遣个小丫头去告知奴婢即可,夫人刚回府,尚未用晚膳吧?不若....”
少甯不想听她喋喋不休,扬手打断她,曼声道:“听闻,嬷嬷今日腹痛,拿了我的对牌,出去请大夫,目下可大安了?”
曹嬷嬷唉了一声道:“奴婢正想同夫人说这件事,实在是人老了,这身体也不行了,时不时地便出来闹腾一番,今日是腹痛的老毛病犯了,实在受不住,这才没有经过夫人同意,寻芙蕖姑娘拿了对牌,是奴婢的不是。”
说着,跪下来,不怎么诚心得磕了个头,“万望夫人宽宥。”
少甯点点头,“嬷嬷劳苦功高,生病了寻个大夫进门也是应当,只是我很好奇,不知那替你寻大夫的小厮,出去后为何足足一个多时辰方归?”
曹嬷嬷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嗡的一声,膝盖脱力,重重摔在了地上,唇颤动着,“夫人....”
少甯朝芙蕖道:“将那个小厮带上来。”
芙蕖手脚倒是快,转身出去,片刻便领着个中等个头的小厮进来,一进门,小厮便腿肚子发软,浑身冒出冷汗。他不敢抬头看少甯,只盯着地砖,恭恭敬敬跪下,双肩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