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暄觉着自己才刚睡下没多久,被窝就拱了起来,身旁传来OO@@的动静。
“你做什么?”他含糊地开口,迷蒙的光线中,却见范灵乐从被窝里露出一张睡得通红的小脸儿,爬过他身上,伸着条小短腿,就要去够床脚的鞋子。
他大手一揽,顺势将她按在身上,“天都还不亮,你上哪儿去?”
范灵乐也还困着,嘴里咕哝道:“我爹跟我说了,新妇不能嫁进来第一天就睡懒觉,要眼里有活儿,早起去帮忙,不然要惹人嫌的。”
他胸口一震,听笑了,将她头按到怀里,“你昨儿晚上也累着了,别折腾了,多睡会儿,我娘她能理解的。”
范灵乐耳朵都被他说红了,又想起昨晚的事儿来,只浑身臊得慌。
“那怎么行呢?不成不成,到时候人家都笑话你,娶了个懒婆娘回来。”她说着,就要从他身上滚下去,却不及,被他一把翻过身,又压在了身下。
“你干嘛……唔唔……”
余下的话被他堵回了嘴里,范灵乐去捶他后背,在他舌头钻营的空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没……刷……牙……”
好讨厌哦,她觉得自己嘴里不清洁,不想被他亲。
佟暄哪里是个肯听的,很快便将她唇吻出了水光。范灵乐又开始犯迷糊,晕沉沉的,身子霎时软了一半。
人一下舒服了,卸了力气,原来要起床的那一股子志气也没了,干脆地破罐破摔,手脚缠住他,去睡第二觉。
这一觉,直接倒头睡到大天光。
待她醒来,发现身边的床空空如也,伸手一摸,还有点温热,想是刚起没多久。
她一下急了,翻身坐起,忍着身下的酸软,飞速去套衣服。
这个人真是的,起来也不叫自己,叫佟姨看到这新妇比她儿子还起得晚,心里不定怎么琢磨自己呢。
哦,不对,不能再叫佟姨,现在该改口叫娘了。
她心里一顿七上八下,净过口、洗把脸,坐在镜子前,想给自己简单绾个妇人髻。
头发正卷到一半,门推开,她举着胳膊侧身,果然瞧见他从门外进来。
“醒了?”他问。
“嗯。”范灵乐点头,脸又有点儿泛红。他瞧着还是那副模样,泛白的学子服,墨发用木簪绾起,疏疏朗朗,风姿清举。褪去昨日那身喜服,又是个清贫书生打扮,就像她从小看到的那样,他是住在她隔壁的少年,是她大大方方恋慕的心上人。
而过去,他常常不是冷着个脸,就是把个后脑勺朝着她,却从未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像昨夜在床笫间那样,耐着性子哄她。
她忽然就想,不愿去纠结他是否喜欢自己这种事了,甭管喜不喜欢,反正他就是娶了自己,同他一起能叫自己高兴,这不就可称心如意了?
“发什么呆呢?”他敲一下她额头。
“没什么……”她又转回镜子里,手上继续动作着。“晨食用过了没呀?我现在过去,应该不晚吧?”要是自己睡到连早饭都错过了,那可真是太失礼了,若叫爹爹知道,非得抽自己一顿不可。
“放心,不会叫你失了礼数,我过来便是叫你起床的。”没想到她倒是自己先醒了。
那便好。她总算舒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了点。
“还疼吗?”他站在镜子边问。
“啊……不……不疼了吧……”心下了然,他在问的什么,头发都差点没兜稳。
“不疼了”还带个“吧”字,佟暄气笑了,那就是还疼着。
早上起来洁面漱口过后,他人清醒了,这才恍然过来,有点后悔。昨儿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下就要了她两回,还不知那里磋磨成什么样了。
瞧她这躲躲闪闪、欲语还羞的样子,他不觉更好笑了。平常瞧着是个泼泼辣辣的傻大妞,跟在自己身后追的时候一点不觉害臊,真到了这种事上,脸皮还是薄。
他没再追问,可范灵乐就是慌,她一手扣好头发,焦灼地拉开首饰盒,随手在抽屉里一阵寻摸,抓起出一根簪子别到头发上。
“好了,赶紧去给你爹娘请早安吧。”
她话说就要起身,却见佟暄脸色不对,阴沉沉盯住自己的头发,要笑不笑,“范灵乐,你没有别的簪子了是吗?”
她心一跳,转头去镜子里瞧,头上正斜插着支青天色碧玉素簪。
遭了!这不是吴松明给自己送的那支簪子吗?她怎么忘了这茬?
况且……佟暄怎么好像知道的样子?!
她连忙按住头发,换一根簪子簪上,把那根丢回匣子里,“你说得对……这支簪子不好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面前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我。”
他语气不容置疑,眼见得心情已经很差了,范灵乐只好老实拿出那根簪子,放到他手心。
“那就劳烦相公,帮我把这根簪子物归原主了。”她笑眯眯抬头,配上一副讨好的笑,小虎牙明晃晃亮着,实是可爱极了。
低头望向掌中的簪子,那物提醒着他,曾经她也和吴松明有过婚约,她也曾一心准备着要去做吴松明的新娘。
狠狠攥紧了簪子,但见她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火气又是去了大半。
横竖人已经是自己的了。
“走了。”他蛮横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出了房门。
他把她握得紧,范灵乐手上吃痛,却也龇着牙不敢声张。
呜呜┭┮n┭┮,生起气来的佟暄,还真是有点怕人呢。
佟家堂屋。
佟母一大早起来就在厨房一顿忙活,准备一大家子的饭食,佟父老神在在地坐在饭桌旁,等菜上桌。
人才刚和桌子齐平的小佟岳踮着脚,轻手轻脚地往桌上摆着碗筷,佟雪在厨房里帮衬,来回穿梭着上菜。
她刚放下一碟辣椒油,就看到哥哥嫂嫂从后院走来,笑容乖巧道:“嫂嫂早。”
父子二人循声转头,小佟岳连忙放下碗筷,旋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牵起范灵乐的手往这边走,“仙女嫂嫂,你看,这是我给你挑的碗筷。”他献宝似的指着桌上的一副碗筷。
范灵乐哭笑不得,她看这一桌子碗长得都一个样,不过细细一瞧,佟岳指出来的那只确实是个碗边光溜溜没缺口的。
她笑了,拍拍他的头,“谢谢你,我很喜欢。”
小佟岳被这一表扬,立马昂扬了,那得意的表情,活像只要打鸣的公鸡。
佟暄黑着脸过来,拍掉他牵范灵乐的那只手,“老实坐凳子上吃饭去!”这家伙,仗着自己年纪小,还学会动手动脚了?
佟岳被哥哥一凶,连个屁也不敢放,乖乖地爬到凳子上,甩着两条肉腿等开饭。
“爹,您早。”范灵乐怯怯地唤一句,她还不适应,今日起便多了个爹。
佟父笑容和蔼地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赶紧坐下吃饭。
范灵乐局促地站着,想要去帮点忙,看着佟雪忙进忙出的,总觉得自己就坐着干等饭,怪不好意思哩。
其实她对这张餐桌不可谓不熟悉。
过去自己尚年幼时,父亲铺子照顾不过来,经常给点饭钱给佟姨,把自己寄放在佟家。那时佟雪还小,佟岳也还没有出生,佟姨也还是很喜欢自己的,总是往自己碗里夹菜,把那小碗堆得高高的。
那时,她就总爱爬到佟暄正对面的小凳上,一边吃饭,一边傻愣愣看他。小佟暄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可她越看,他就越偏要板起个脸,好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坐吧,快开饭了。”正发着愣,却被佟暄一把按在了椅子上,他也挨在左边坐下,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搁在自己腿上。
她弯了弯唇,笑了。这种感觉,大抵就是幸福吧
小佟岳忽然跳下来,越过两条凳子,往范灵乐右边那个凳子上爬。屁股还没坐定,腰间被伸一只长臂一箍,稳稳一提,又被放回了佟父旁。
佟岳对上哥哥黢黑的脸色,瘪着嘴,却是不敢造次了。
自己不过想离漂亮姐姐近一点嘛,哥哥真霸道,哼!
范灵乐见这俩兄弟你方唱罢我登场,实在被逗乐了,眼睛无声地弯起。
同自家的冷清相比,佟家还真是热闹多了。
“粥来啦!”佟雪端来一大锅小米粥,正要挨个儿给大家盛,却被范灵乐把大勺接过,给大家一一盛好粥。
佟母恰在此时过来,满头大汗,衣服的前襟都湿透了。这大热的天儿在厨房忙活,确实不好受。
“娘……您早啊。”范灵乐吞吐地道。她已经好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自三岁那年亲娘去世,她便再没叫过谁娘。
佟姨以前是挺喜欢自己的,可自从和贺钟鸣的事情出来后……还不知她怎样看自己呢。
“哎,乐乐你坐,吃饭。我去换个衣服,你们先吃。”陈玉珠抽出腰间早已湿透的毛巾,忍不住又往额头上擦,肃着脸,转身快步去了后院。
陈玉珠没急着回房换衣服,却是先猫去了儿子的新房,她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要来急着验证。
推开门,径直走到床边,掀开大红喜被,去寻床上的元帕。
帕子早已被弄皱,鲜红的血迹在白色的帕子上鲜红刺目。
她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莫非范灵乐真跟那贺二公子没什么?
可怎么会呢?若是两个人没那层关系,当初又怎会连累得儿子被陷害入狱?
她越想越不对劲。
想起自议亲以来,自己儿子对那个范灵乐处处维护,生怕叫她受了一点委屈似的。又是让抬花轿、又是不让闹洞房,连聘礼都下得比知县家还要体面。
自家儿子她知道,向来又是个细心周到的。
如此看来……她望了望手中的帕子,简直恨得直咬牙。很难不说,这是他割伤了自己,替范灵乐打了掩护!
一思及这种可能,她心里越发气了,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的,只是要把她给憋死了。
但陈玉珠是个体面人,她捋顺了这口气,收好帕子,先回房换了衣服。
待她回到堂屋,发现一桌子菜还是一口没动,大家都老实地等在桌边,她不回来,不敢动筷。
陈玉珠在丈夫旁边坐下,拿起筷子,“等我做什么?快吃吧!”
指令一下,大家迫不及待,纷纷埋头苦干。
陈玉珠却是没什么胃口,筷子夹着粥,一粒粒往嘴里送。
她瞅着对面的一双新人,看着分明是登对得很,可她一想起范灵乐和知县儿子那些污糟事儿,心里就替她家儿子不值。那个傻子,居然还要替她把这种事兜着!
早饭过后,佟暄便要去书院上课,他的假只请到了今日。乡贡在即,他可再也荒废不起了。
背上范灵乐替他收拾好的书箧,小夫妻俩刚出了书房门,佟暄就被母亲叫住了。
“阿暄,你过来一下。”
第30章 可以用手
佟暄随母亲进了房间,门刚一关,佟母就把他的袖子推到大臂上,端起胳膊仔细查看。
“娘!你做什么?”
佟暄用上点力,将胳膊抽回。他胳膊上有许多范灵乐昨夜掐出来的痕迹,现在还淤青着呢,这下叫母亲看了去,着实地臊人。
佟母确实也看到了,但那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那只手呢?”
佟暄忙捂住另一只胳膊,“您究竟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她手叉腰,“我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为了那个范灵乐,伤了你自己?”
佟暄茫然,看着母亲悲愤的眼神,疑惑道:“您在说什么?”
陈玉珠喘着粗气,抽出那张元帕,递到他面前,“我问你,这究竟是你的血?还是她的血?”
佟暄看着母亲手中带血的帕子,瞬间明白过来,脸色立刻阴沉了,“娘,您有必要如此吗?”
“我说过,乐乐她是清白的!且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她都已经是我们佟家的媳妇了,您又何必纠结于此?”
陈玉珠听儿子语气如此严肃,立刻又心酸了,“我那不是心疼你嘛?娘替你不值啊!你把那范灵乐回护得这么紧,我真怕你要做出这种傻事,伤害自己替她打掩护……”
佟暄见她还委屈上了,只觉头疼,可也理解她的心情,是真把自己当亲儿子来疼了。
“娘,您别多想了,我只是希望您能和乐乐好好相处。她毕竟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女娃,她什么品性的人,旁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吗?”
陈玉珠被他说沉默了,眼角噙着泪花,暗自思忖。
“您若相信儿子,我跟您对天发誓,真没有伤害自己把那帕子沾血。”
“你最好是……”她声势弱了下去。
佟暄叹气。
一边是对自己有抚育之恩的养母,一边是自己心上的姑娘,他夹在中间,甚感为难。
“娘,姑娘家被坏了名声,本就不好受,若有那承受不住的,投河去了的也是有的。”
佟母一听“投河”,吓得一个哆嗦。
“乐乐分明无辜,却被流言诽谤,她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个。您也替我多心疼心疼她,别总因为这个事儿挂脸。”
她撇撇嘴,“你就知道心疼你媳妇儿,横竖我替你白操心了呗。”
“谁的媳妇谁心疼,这不都跟我爹学的么?”
她竟是破涕为笑,拍一下他肩,“净瞎说。”
“行了,没有伤着自己便好,你放心去书院。你媳妇儿,我会跟她好好处的。”
佟暄看着她一双因操劳而浑浊的眼,满心里都是对自己的担忧,不由心下触动,双手伸过去,轻轻揽住她,“娘,您把我当亲儿子疼,我都明白,也很感激。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有些事无法遂了您的愿,您多担待。”
“但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您都记着,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娘亲。”
儿子这番话,说得她老泪纵横,哭得甚凶,心里却是熨帖。越发觉着,自己绝不能难为了范灵乐,叫儿子心里不好受。
陈玉珠跟儿子说开后,人也被他哄好了,送他出了院门去,回头再进厨房,竟是发现自己那新媳妇正和佟雪连说带笑地,一块儿把厨房收拾了。
想起这丫头小时候,自己没少抱她,彼时佟雪还未出生,她就总羡慕范屠户能得着这么个女儿,漂亮又贴心。
哎,心里幽幽叹口气。她收起那点子不快,劝说自己要好好待她。
佟家男人用过早饭就都出去了,读书的读书,谋生计的谋生计。陈玉珠在家也不闲着,为了补贴家用,经常从大户人家手里接一些零碎的绣活儿,得空了就坐在织布机前吱吱呀呀地纺线。纺出来的布会有人来收,或者就拿去集市上买,也是赚一点辛苦钱。
随着佟雪年岁渐长,也能给家里帮衬点,如今又过门了一位新媳妇,多了个人手,佟母琢磨便能腾出更多的手脚来做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