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茹缩了缩脖子,“我不敢。”
薛琪狠狠瞪了她一样,啐骂道,“没用的东西。”
宁小茹不敢回嘴,只敢心里嘀咕,你还不是一样的怂。
柳玉见她又看向自己,连忙摆手,“我不去。”
“上次劝她将子衿安葬就是我去的,你不知道我顶了多大的压力,我昨晚做梦还被吓醒了呢。”
薛琪见他俩都没指望,气得胸疼。
可是没办法,她也不敢。
“要不,等她晕倒了再说。”柳玉提议。
以前祁良玉看着虽冷,但多少还有点人性,这几日,分明就是个疯批。
他那公公,她说让人吊口气,就真的吊着一口气,绝食自杀都做不到。
绝食,她就让人每日给他生灌流食下去;自杀,呵,除了那俩眼珠子可以动,其他的地方全部都用软布给捆扎了起来。
所有的大小便都是在那方寸之地解决,好歹曾经也是丰城赫赫有名的贵夫郎,如今当真是活的连猪狗都不如。
还有那孙管家,也曾是丰城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手脚都被废了,留下一条命,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康勤勤,他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妻主,最为凄惨,临死了也非要口贱,这下好了,人连个全尸都不给留,一把火烧了,然后,所有的骨灰一块不落的收集起来,让...
他飞快的瞥了一旁如热锅蚂蚁的薛琪,说是让这人给带回漠北,然后远远的撒到北离的地盘上去,这是死都让他回不来南庆啊。
太变态了。
他以为他这几年在丰城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横的了,没成想在这人面前,就跟跳梁小丑差不多吧。
不过他现在挺好奇的,他那逃跑了的婆婆如果被抓回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他再往薛琪那边看去时,发现她突然变了脸色,站的笔直的。
不止是她,便是宁小茹和一起跟过来的两人也都严阵以待。
她伸头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大路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薛琪咽了咽口水,踢了旁边的宁小茹一脚,“帮我看看,是不是二祖母。”
宁小茹也学着她咽了咽口水,“是,是吧。”
“那赶车的跟她身边的小青长的一样。”
薛琪又踢了她一脚,“那你还快下去迎接。”
说罢,又是咽了咽口水,然后,自己先连滚带爬的下了坡。
宁小茹几个也追随其后。
坡上很快就只剩下柳玉和他的武侍,还有远处很久没有动静的祁良玉。
“她是?”柳玉远远的看到一个儒生打扮的女人下了车。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刚刚那还神气活现的薛琪,头垂地跟鹌鹑似的。
“应该是大理寺卿薛琼大人。”武侍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其实他知道那是谁,这世上能让薛琪小恶魔如此称呼的,也就这么一个。
只是,这人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
自己的快活日子,只怕是没有多久了。
“回吧。”他跟身边的武侍说。
那武侍却没动,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
柳玉回头看去,薛琼已经在薛琪的陪伴下上了山来,此时正遥遥的望着他。
柳玉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这下便不好再偷偷的离开了。
不过,欣赏美女向来是他的爱好。
反正已经离死不远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看。
毕竟是姑侄,眉眼间与祁良玉有三分相似,关键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保养的真够好的,完全看不出年纪。
说是二十几,也是有人信的。
见他如此的肆无忌惮,薛琪在后面拼命的眨眼。
柳玉全当没看见。
薛琼在他面前停下,唇角微掀,“好胆色。”
然后便与他擦肩而过。
薛琪在他身边大松了一口气,“你也太大胆了。”
“我刚才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柳玉盯着薛琼那边的动静,抽空瞥了她一眼,“她有什么可怕的,不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且,长得还不错。”
“切。”薛琪白了他一眼,“色男。”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肖想了,我有二祖父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郎,可不是你这个...”
“闭嘴。”柳玉不胜其烦的瞪了她一眼。
横竖他都快被抄家了,怕她干甚。
薛琪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刚要发作,却听到薛琼的声音,“起来。”
薛琪立马站直了身子,直到身旁传来窃窃的偷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薛琼指的不是他。
她恶狠狠的瞪了柳玉一眼,然后继续窝在土堆后,提着心偷看墓前的那两人。
薛琼说的第一声,祁良玉只当是旁人所说,连tຊ头都没抬,直到薛琼拉着她的胳膊,第二次命令她起身。
“我让你起来。”
祁良玉这才一脸迷茫的抬头,双眼发花的看着来人。
“小姑母?”她皱了皱眉,使劲眨了眨眼睛,确认是薛琼之后,突然就大声嚎哭了起来。
“小姑母,我的家没了,我的景淮没了。”
“小姑母,呜呜,我的景淮,我的景淮啊。”
这画风突变的,薛琪、柳玉两人非常有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
都似在询问对方,是不是眼花了。
别说是柳玉没看过这样的画面,就是跟在祁良玉后面长大的薛琪也没看过这画面啊。
眼前抱着薛琼大腿哭的凄惨迷茫的人,哪像是前几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分明是个被人抢了喜欢的糖果的小孩儿。
偏那个被她缠着的大人还没同理心,唰的一下,就是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这下清醒了没?”
薛琼手捏的紧紧的,分明回答错误,还要再来一巴掌。
“小姑母。”祁良玉抽着鼻子,眼眶红红的,但分明清醒了几分。
“起来。”薛琼挣脱她的双臂,往后退了一步。
这次祁良玉乖乖地站了起来,但一天未进米水,她还是晃悠了几下,才将将站稳。
等她站稳了,薛琼才再次开口,“你还要再任性到什么时候。”
祁良玉偷偷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回答,“我没有任性。”
“没有任性?”薛琼冷笑一声,“没有任性,陛下说你一句,你就消失了四年?”
“没有任性,他死了,你就一蹶不振?”
她指着景淮的墓碑,“你可别忘了,他今日的惨剧,有你一半的功劳。”
祁良玉猛然抬头,看清薛琼眼中的怒气,又沮丧的低下头。
小姑母说的不错,最该死的应该是她才是。
柳玉听的稀里糊涂的,倾身去问薛琪,“你二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子衿的死,陈王有一半的功劳。”
薛琪听得正入迷,被他突然打断,正好报了刚才的仇,“你问我我问谁去。”
口气那是相当的冲。
柳玉撇了撇嘴,继续全神贯注的回头去偷听。
那头祁良玉已经颓丧的不行,“我知道我错了,小姑母,我真的想好好的对他,将所有的亏欠都弥补给他。”
“可是...”她捂着脸,十分痛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答应他的,带他去漠北,带他骑骆驼,带他去荒漠里看星星,我是一件也没做到,甚至连一个盛大的婚礼都没有给他。”
她微微弓着腰,痛苦到极致。
这次,薛琼没有再骂她,反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啦,好啦,小姑母都知道了。”
“但是真相还未查清,你现在必须站起来,然后替他讨回这份公道。”
“千万不要再像安家老大死的那个时候,整天糊涂度日,事事不理,然后再让你在乎的人,受更多的磨难。”
祁良玉摇了摇头,“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让她这般在乎的人了。
不过,小姑母说的对,她不能再糊涂度日了,景淮的仇还没报完,梅家那两个老的还没找的到,康老婆子还没找的到,小风也还活着......
这些人,都该下去向她的景淮赔罪啊。
他们都还没死,她怎么能颓丧下去。
薛琼见她眼神渐渐清明,甚至微微发亮,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醒了,至于明不明白她刚刚话里头的那个意思,都不重要了。
只是没想到她放松的还是太早了。
对面之人的清醒也不过片刻,就“噗通”一声,重重的往后摔倒而去。
“良玉。”
“小姨母。”
“王爷。”
各种称呼皆有,所有人都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的身后,当她的人肉垫子。
墓地前顿时人仰马翻起来,惊起了一群刚归巢的鸟雀。
第41章
祁良玉是绝对相信自家姑母的办事速度的, 不过是一觉醒来,丰城已经天翻地覆。
只不过柳家的结局与她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柳安安的脖子暂时还寄放在她的头上,柳家也没有如柳玉所想的抄家砍头加流放。
在柳安安的口中, 她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主导这一切的其实就是康勤勤,理由也很简单, 就是因为景如意发现了她暗中攀附叛王祁良璟的证据, 只可惜景如意下手不够快, 反倒让康勤勤给构陷了。
当年所有的案卷都是经她手整理抄录的, 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晋王的手书,景家老奴的口供都是铁打的实证。
而且她有私心,这私心却不是自己这个县令的位置, 而是她唯一的孩子,就是柳玉。
她早察觉了这孩子对康勤勤的心意,所以干脆就做了个顺水推舟, 权当不知。
这些年,她也曾后悔过,只是柳康两家牵涉之深, 她早已身不由己。
最后的后悔一说,祁良玉完全是嗤之以鼻。
不过如小姑母所说, 此次牵扯的人太多,县丞死了, 巡检跑了, 还有个典史也已经锒铛入狱, 若是再撤了县令, 丰城就该乱了。
起码在新的县令委派下来之前,柳安安这个县令还有存在的必要。
柳家没倒, 柳安安没被削官砍头,柳家的权势还在,最开心的莫过于柳玉了,最关键的是,他将这一切的功劳皆归于薛琼之身。
也不知道他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竟大庭广众之下,就对薛琼开始自荐枕席。
祁良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入口的最后一点药差点没全喷光了。
不过相对于薛琪的跳脚,她除了最开始震惊,后面就淡然处之了。
且不说她早已见识过柳玉这人的荒唐,就看他身边养的那几个娘子,那皮相绝对都是一流的。
也就是说,柳玉这人极好颜色,当年喜欢康勤勤,约莫也是看上了她的皮相。
如今黏上小姑母,所谓的报恩就是个狗屁,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上了小姑母的皮相。
不过他这一次怕是要铩羽而归了,因为她的小姑母心中有人,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个人,就没有其他人走进过她的心中,包括她那位名义上的夫郎。
说来也是一段有缘无分的凄惨过往,世家贵女爱上江湖郎,注定没结果的爱情,轰轰烈烈了几年,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只是意难平终是意难平,还是一段被抛弃的意难平。
祁良玉当然不会将这段长辈间的过往说与薛琪听,只是告诉她无妨,小姑母不会动心的。
也不知是对她的盲目偏信,还是相信她二奶奶的人格,反正这之后,她就不再折腾了。
薛琼是来了丰城就没闲下来过,直到她身上的伤都养的七七八八了,这人才有空见了她一面,见她的第一句就是,“后天跟我回京。”
这一看就是没商量的余地。
薛琪有些兴奋,“好哎,我...”
只是她这个“我”还没有下言,薛琼已是一眼瞥了过去,“你回沧州。”
兴奋的脸顿时皱作一团,“为什么啊。”
“我不回去,我要和小姨待在一起。”
薛琼朝她冷眼看过去,“未经召唤,私自回京,可以说是你父摔了腿,你遵孝道,尚有礼可循。”
“可是你探病之后,不回沧州,反带着人一路南下,如今陛下那案上参你的本子足有人高了,我薛家本就受皇恩过重,京中多少人盯着,你莫要再任性了。”
“我...”薛琪撇着嘴,却找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祁良玉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乖,你先回去。”
“待我将手中的事了了,我去沧州找你。”
“当真?”薛琪两眼发亮。
“当然。”祁良玉笑了笑,“北离的左贤王还欠着我一顿全羊宴呢,我总得去找她要回来。”
“啊?”薛琪兴奋之情大打折扣,“你又要去北离啊。”
“不过你得快点儿了,我听说左贤王那日子现在可不好过,北离的小皇帝现在是处处针对她这个姨母。”
此事祁良玉多少也有些耳闻,狼王带大的小狼崽,终于露出了她的锋利爪子。
不过她相信那老东西自有应付的对策,不会这么快就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