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贡院门口就被拦住,门口的守卫不让她进去。
贡院重地,岂是等闲人能进?
姜净春神色不安,她道:“我有急事要寻表哥,烦请大哥帮我进去通传一声。”
那守卫不认得姜净春,他问她,“你表兄是谁?”
“是顾小侯爷。”
听到这话,守卫登时也陷入了踟蹰。顾小侯爷今日确实在这里当监临官,看眼前的女子面色不安,恐怕是碰到了什么急事所以才来寻顾淮声,若他拦着她,耽误了些什么事情,到时候难免被问罪。
这样想着,守卫松了口,他对姜净春道:“好吧,你且等一会,我现在去里头通传一声。”
守卫说着便让人去顾淮声所在的厢房跑了趟腿,没过多久跑腿的那人便回来了,领着姜净春去见了顾淮声。
姜净春跟着那人进了贡院里头。
此处幽静,一路走来,阒无人声。
考生们与监临官不在一处,明日才开始考试,顾淮声今早在那处盯了一会,后来没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去了厢房里头坐着。
至于舞弊一事......早上搜出来的人不多,约莫只有五个人藏了小抄,现下都被关在监牢之中。除了宋玄安外,其他人皆剥去了此次参考资格,至于别的处罚,还要等秋闱结束再做定夺。
宋玄安的罪为何不定,顾淮声也只推说是金箔上的字太小,暂认不清,还要请人定夺过后再说,否则平白诬了人的名声,也是罪过。
现下金箔在他手上,至于何时处理这事,顾淮声也还没有表态。
姜净春到了厢房后,发现书良等在门口,他见到她来竟然也没甚意外,只是恭顺同她行了个礼,而后将人迎进了屋中。
她心中只觉古怪,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进了屋子。
进了厢房之后,门就被人从外头合上了。
她抬眼看去,发现顾淮声坐在书桌前。
屋内燃着香炉,他坐在桌前,被烟雾遮挡了些许容颜,那如玉的脸似泛着淡淡仙气。午后的光从菱花窗中透进,洒在他的侧脸,他听到动静,抬眸望向门口,那被光照亮了些许的眼眸,剔透清澈恍若琉璃冰珠。
姜净春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无所遁形,心中不安更甚。
顾淮声这样聪明,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来做些什么。
上一回在姜家两人见过的最后一面,她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她,她说出了和他近乎一刀两断的话。
可是她这回自己却又主动来找了他。
这让姜净春也不免面红羞愧,她现下甚至有些后悔,若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上一回她就千万别说那样绝情的话了。
她站在门口,终于挪着步子走到了书桌前,分明几步路的距离,她却走了许久。
她走到了顾淮声的面前,最后嗫诺开口,唤了一声“表兄”。
光是这两个字都快要用尽她所有力气了,她只觉有些耻辱,低着头,连看都有些不敢看他。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随之而来是熟悉的少女淡香,顾淮声抬眼,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见她如此局促不安,便也知道她这是在因为上次的事情尴尬。她本来已经决心和他断清干系,可是现下为了宋玄安,不得不被逼着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又不得不唤回了他一声表兄。
顾淮声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他的好表妹,为了别的男人,竟然来求他。
顾淮声心中泛滥着无尽的酸意,面上却在笑,他笑得极好看温和,眼中都像是弥漫着点点滴滴的星光。
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善良了。
他说,“表妹不是不想见我吗。”
第四十章
这句话落在姜净春的耳中, 几乎要将她最后的防线击溃,他果然是在为上次的事情记恨她。
她面色越来越白,掌心都要掐出了血,可她还是开口道:“宋玄安他不会做出的那样的事情的, 他虽然平日确实瞧着不大靠谱, 可为人还是光明磊落,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最好还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替他说话了。”顾淮声的视线落在姜净春的身上, 他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她说的那些话越听越是叫人生气。
姜净春被他打断了话, 终于闭上了嘴,她无意识咬唇,唇瓣都被咬得充血。
顾淮声看着姜净春眼眶湿红, 知她又是想哭,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分明未曾涂什么口脂,可却红彤彤的, 艳得不像话。
顾淮声看着她的唇瓣,却忽地想起了她在酒楼偷亲他的那一日, 他想起了那个时时折磨着他的梦境。
他将被压在书下的金箔拿出,向姜净春指了指, 道:“这东西就是从宋玄安的身上搜出来的, 藏在笔管里面。”
姜净春看向了那几片金箔,字太小了, 她根本就看不清楚。
但她多少也能猜出来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东西。
她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面朝着窗户, 借着照进的光, 依稀能认得出上头记着四书五经的内容。
看来宋玄安就是因为这个被抓了。
她把东西放了回去,看向了顾淮声。
他既然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那便说明,他还暂且没打算处置宋玄安,但,他现在当着她的面拿出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呢?
顾淮声抬眸望她,眼神有几分晦暗,这幅样子看得姜净春几乎有些想要夺门而出。
过了片刻,她终于听到顾淮声开口,他笑着道:“亲我吧,表妹。”
就像从前那样。
既然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了这般久的心神,那么从何处起,就从何处灭。
生得好看就是占便宜,霁月光风的人就是说出这些话也不让人觉得冒犯,他这样清冽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落在姜净春的耳中,她只觉一阵耳鸣轰然响起,脸色又白又红。
泪水终是不争气地顺着眼尾滑落,她颤声问他,“你就这般记恨我,非要如此羞辱我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今日会来,他看着她窘迫,看着她难堪,最后竟要她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顾淮声听到了她的话,却嗤笑出了声。
“记恨你?羞辱你?”他的声音好像泛着冷,“所以从前你亲我,也是为了羞辱我吗?”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觉得他在羞辱她。
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我想要你亲我,也是因为欢喜你,就像你从前欢喜我那样啊。”
从前她亲他不也是因为喜欢吗,那他现在想要她亲他,难道会是因为别的原因吗?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气氛环境之中听着带了几分调/情的味道。
他说他欢喜她,可她的脸却看着更白了些。
看姜净春仍旧没有动作,顾淮声也不想逼她了。
反正宋玄安他本就不想放出来。
顾淮声就要收起金箔,可这时姜净春却走到了他的身边,顾淮声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身边的人。
“只要我亲你了,你就能把这东西给我吗。”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就没了证据能说宋玄安舞弊了。
姜净春迅速在短时间用迟滞的大脑做出了决定。
用一个吻去换一个人的未来,这个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划算到她多犹豫一秒都像有些得寸进尺了。
既然顾淮声因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若亲一下就能结束,她何故死不松口呢。
窗棂照进的光此刻被姜净春的身形遮挡了个彻底,她松了口,顾淮声眼中的光却黯了下去,他鬼使神差拉着她的手,将人带到了身上。被遮掩的光又重新透了进来,可顾淮声眼中散去的光却再也亮不起来了。
姜净春被他这唐突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
“你做些什么,疯了吗!”
她有些羞恼,瞪圆了眼看向顾淮声,带着几分怒斥责着他的行径。
顾淮声从喉中发出一声低笑,笑声在此刻带着些许低沉,他道:“不是想好了吗。”
他的脸近在咫尺,薄唇凉薄如水,见不到一丝温情。
姜净春坐在他的腿上,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止不住有些发颤。
顾淮声注意到了她的局促不安,他感受到她的身子在打颤。
她竟然在怕。
顾淮声认清楚了这个事情之后,心里比她还要难受些。
“别怕。”
他说,“小春,不要怕。”
小春,不要怕。
姜净春想到了十四岁那年,她跌落山谷,无人救她,是顾淮声出现,那个时候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不断轻抚她的背,他说,别怕小春,表兄在。
那天她听到了这话,就什么都不怕了。现下,她坐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又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话,眼睛却红得更厉害了。
她泪眼莹莹看着顾淮声,她说,“表兄......不要这样对我行吗。”
可话音才落,眼睛就忽地被大掌蒙住。
她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后,唇瓣覆上了一片柔软,她猛地僵住了身体。
顾淮声不愿看她哭红的双眼,所以他捂住了她的眼。
梦中的场景再一次被他强行发生,起先只是浅尝辄止的唇碰唇,可是后来,顾淮声做了梦中的事,他撬开了她的牙关。
这分明也只是他第二次做这样的事,可或许是在梦中重复了无数次的缘故,他做起来竟然轻车熟路。他的一只手搭放在了她的腰际,禁锢了她想挣扎逃脱的举动,她紧紧地被他抱在怀中,似乎要被揉入了他的胸膛之中,她想扭头躲开他的吻,顾淮声将遮在她眼睛上的手拿下,扣在了她的后脑。
这样,她再也逃不了了。
他的唇就如他这人一样带着淡淡的凉,碰上温暖的红唇后,两相交缠皆变得炙热滚烫。
分明是青天白日,可空气中却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旖旎的气息。
极安静的环境中,些微的喘聲格外明显。
直到姜净春都快顺不上气,他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有些许激烈的吻。
两人的面上都染了几分红晕,他们看着对方,可不知道是为什么,顾淮声的眼睛竟也红了。
姜净春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也在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了,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顾淮声身上的骨头?
她对这些东西实在有些不大懂,也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些。
她想要低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硌着她,却忽地被顾淮声抱入了怀中,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姜净春下意识想要推开这个登徒子,可是顾淮声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他说,“嫁给我吧,小春。”
顾淮声的嗓音似乎也带着几分抖。
他好疼,哪里都很疼。和她拥吻,让他几乎想要落泪。
眼泪是最能代表心脏的地方,它在诉说他的情谊。
不愿意看她为别人操心,不愿意看她为旁人落泪,一想到她要和别人拜天地,他就嫉妒得发疯。
他本以为,在这个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可是就是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崩塌。
不但没有结束,反倒越陷越深。
他说,嫁给他吧。
他极力克制,最后只是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
姜净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她急道:“亲个嘴而已,你难道还想让我对你负责吗?你方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他方才不是说亲一下,就只是亲一下他就能把这东西给她吗。
然而顾淮声目光灼灼,仍旧没有想要松口的意思。
姜净春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她不管不顾转身就想要拿走在桌上的金箔,但顾淮声反应比她快多了,待发觉到她的意图之后,便将她的手腕禁锢,姜净春动弹不得。
他呵笑了一声,看向她的眼中似乎还漫着水汽,“小偷……坏孩子。”
姜净春受不了骂他,“到底是谁坏?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自己说的只要亲个嘴就好,为什么现下又要让我嫁给你呢?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人吗。”
顾淮声任由她骂,他轻飘飘道:“我反悔了。”
这一句话在他的口中说得是那样随意,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很不要紧的事情。
姜净春被他这般无耻气得昏头,她被他禁锢在怀中,竟还试图在同他讲道理,“有意思吗顾淮声?你这样子有什么意思呢,我不喜欢你啊,你为什么总想要逼我呢。”
“我逼你?”顾淮声笑得厉害,“到底是谁在逼谁啊。”
他快疼死了,他抓着姜净春的手,把眼睛往她的袖子上蹭了蹭,水汽马上被擦了个干净。
他重新看向了她,虽然在笑,可神情看着却更加冷冽,他说,“你一次又一次地说要同旁人成婚,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