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差点砸了放在案几上的玉玺。
“陛下,这是诬告,饶命啊,臣还有一家老小,念臣多年为大梁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臣一条活路吧,臣愿意奉上所有家底赔偿那受害的百姓啊!”
“贱人,你还敢求饶,你连寡妇的活命钱都敢夺,那妇人死不瞑目,尸身至今无人收敛,若不是怕弄脏了朕的御书房,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虞策之将茶杯狠狠置在那老臣的额头上。
佞臣的脏血一下子污染了御书房里厚实繁复的地毯。
虞策之满眼厌恶,恨透了这些朝中蠹虫。
他发了一通脾气,捂着肿胀的腹部只觉得更不舒服了。
他眼眶发红,因为不适感太强,大脑有些混沌,看那犯事的臣子也愈发不顺眼。
偏偏那臣子还不断发出令虞策之心烦的话语,他当下抽出兵器架上的王剑,剑锋寒光毕露,眼看就要怼入臣子的胸口。
犯事者被吓得肝胆俱裂,差点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御书房紧闭的大门打开,外面明媚的午后阳光照在虞策之身上,令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舒白跨过门槛进入屋子,扫视一圈屋内的狼藉,看了一眼情绪不稳定的虞策之,最后视线落在那头发有些花白的臣子身上。
“国有国法,既然刘大人做了错事,按照律例处置便是,陛下何必动怒。”
虞策之看清来人是舒白,顿时抿唇,收敛了身上暴躁的怒意,缓缓收回王剑,哑声说:“夫人怎么忽然来了。”
他想到舒白对他发怒的原因了如指掌,蹙了下眉,放轻声音问:“是戚辨擅自去请的你?”
第61章
舒白没有理会明显不自在的虞策之,而是低下头对上那臣子涕泗横流的表情,神色冷淡。
臣子用手指颤巍巍指向她,怒道:“你是哪来的妖女,怎敢做陛下的主!”
“妖女?不敢当,我是妖女,那鱼肉乡里,坑害百姓的刘大人是什么?”
舒白冷笑一下,扬声对门外的侍从道:“把他拖下去,通知刑部择日问斩。”
今日在外面守着虞策之的侍卫皆属暗部,暗部上下无人敢轻视舒白的话,闻言顿时冲入御书房,训练有素地把老奸巨猾的臣子从地上扯起,径直向外拖。
“别动我!”那臣子霎时慌神,扯着嗓子哀嚎:“不!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怎可让这个女人做您的主,怎可让女人发号施令,昔日江后当权不见天日的时候陛下忘了吗,陛下饶命!”
虞策之捏了捏眉心,厌烦道:“把他带走,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很快,御书房里只剩舒白和虞策之两人。
虞策之放下王剑,拧着眉,犹疑着走到舒白身侧,捂着腹部微微俯身,又说了一遍方才的话,“夫人这时候不是在午睡吗,我正打算处理完刘用就去找你。”
舒白转过身对上他的双目,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慢条斯理道:“区区一个贪官污吏,值得你发那么大火气。”
“朕只是觉得他可恶。”虞策之避开舒白的凝视。
“原来是这样。”舒白忍不住笑起来,笑容极淡,手指下滑转而习惯性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看向自己,“我还以为,你向他发火,是在对我表达不满。”
虞策之呼吸微窒,不得不对上舒白明澈的双眸,他沉默一瞬,欲盖弥彰道:“朕没有。”
舒白松开攥着他下颌的手,转而握住他有些颤抖的大手,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
御书房里一片狼藉,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可见虞策之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砸了多少东西。
舒白踹开碍事的瓷器碎片,绕到虞策之的身后,将宽肩窄腰,身形高大颀长的帝王环在怀里。
尽管想要掩藏,但虞策之十分享受舒白的主动靠近,两人身体相接触,他仗着舒白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当下眯了眯狭长的双目,露出有些惬意的姿态。
“朕好端端的,怎敢生你的气,若是生气,方才刘用还在的时候就该表露出来,夫人说这话……”
“呃!”
话还未说完,虞策之猛地发出一声闷哼,挺直的脊背弯折下来,险些站立不稳。
舒白收回放在他小腹上的手,顺势扶住满脸冷汗的嘴硬皇帝。
虞策之虚浮地半趴在舒白怀中,浑身不停地颤抖,痛苦的呻吟从唇齿中溢出。
舒白用力将他往上提了提,抱在怀里问:“真的没生气。”
虞策之双腿打颤,一声不吭。
“不生气你会自称朕?肚子都这么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舒白语气淡淡。
虞策之恼羞成怒,当下也不和舒白装模作样,咬牙道:“别碰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别碰你,还是我帮你把簪子取下来。”舒白嗤笑一声。
虞策之几乎咬破自己的下唇,目光阴郁地落在舒白身上,耳垂微红,一言不发。
他习惯性用阴狠掩饰难堪,舒白习以为常,迁就了他的坏脾气。
虞策之被羞耻和难堪的情绪裹挟着,没有半点让步的迹象,“把东西拿出来,我受不了了。”
“这就受不了了?又没有完全堵住,只是排出的时候有些困难而已。”舒白眉梢扬起,不以为然。
“拿出来……”虞策之咬牙将浑身的重量压在舒白身上,恶狠狠地说。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只觉得连呼吸都格外煎熬,甚至和衣料接触,摩挲肌肤都令他无比烦躁。这样细碎的折磨令他几欲落下泪来,若非天生性子倔强,他昨日便受不住了。
虞策之担心舒白对他的难耐不为所动,情急之下,顺势咬到舒白的肩颈上,想要借此减轻痛苦。
“嘶——”舒白吃痛,目光顿时冷厉起来,她揪住他头发,逼迫他把头从自己身上抬起。
舒白失去和他周旋的耐心,怒火中烧,本想再给他个教训,却对上他通红难耐的眼尾,帝王漂亮的凤目几乎落下泪来,那张棱角分明,极具攻击性的脸此刻却满是痛苦和乞求,看上去惊心动魄。
舒白瞳孔晃动一瞬,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被帝王无助哀求的一面摄到,的确是美极了。
她一手扯着虞策之,一手向自己的肩颈探去,果然摸到了细小的血珠。
舒白扯了扯唇角,“陛下是不是忘记了,你是因为什么戴上的银簪。”
虞策之咬牙,“朕已经受到了惩罚。”
他自知理亏,不管不顾将舒白抱入怀里,声音喑哑,“你要杀了朕吗,朕会难受死的。”
舒白伸手,摸了摸他鼓胀的腹部,感受他颤抖的脊梁,觉得这个惩罚的确够了。
她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向御书房外走。
虞策之有些担心舒白还有别的手段,步伐迟疑,“朕不出去。”
舒白见状,暂时松了手,双手环胸道:“御书房被你砸成这个稀烂的样子,你想在这里也行,我自己走。”
虞策之脸色变了变,紧抿着苍白的唇,不说话了。
舒白给了他几息思考的时间,再次抓住他的手腕,这一次虞策之没有在抗拒,难得顺从地跟在舒白身后。
只是他始终用空出的手虚捂着腹部,走得很慢,步伐踉跄。
于是,当两人步出大门后,守在御书房外边的戚辨众人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舒白拉扯着他们尊贵的皇帝大步向前走,而他们敬仰的帝王神色隐忍,小步跟着,脸上虽然阴沉,但他的动作却暴露了他毫无威胁的事实。
戚辨等人屏气凝神,有些拿不准自己的视线该看向哪里。
舒白在戚辨身前停下,平静陈述道:“御书房里有些乱,劳烦戚大人领着宫人收拾收拾。”
戚辨忙道:“应该的,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舒白轻轻颔首,忽略戚辨等人肃然起敬的神情,拉着虞策之继续向紫辰殿的方向走。
她也知道给虞策之戴银簪,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羞辱性质加倍,有点踩着虞策之的底线试探的意外。
不过出乎意料的,虞策之的忍耐能力远远超过她的预期,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些名为惊喜的情绪。
舒白拽着他进入紫辰殿,屏退殿里的宫人,把他推向屏风后,淡声说:“自己取下来,解决完自己戴上,别跟我说你不会。”
虞策之咬牙望着舒白,然而舒白根本不怕他的目光威慑,饶有兴致地提醒,“看来你还能忍,否则现在也不会这样虎视眈眈看着我。”
虞策之握紧拳头,紧绷着面色,快步走入屏风后面。
由山水大师绘制的远山屏风后面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舒白想着今晚的计划,没有帮忙的意思,独自走到窗前的躺椅上坐下。
这几天虞策之从兽苑弄了几只丹顶鹤,专门养在紫宸殿的院子里,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形态各异的仙鹤。
舒白很喜欢这些没有威胁的动物,哪怕只是远远观赏都能让她心情舒畅。
过了一会儿,虞策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原地犹疑了片刻,慢慢到舒白旁边,不由分说挤上躺椅。
躺椅遭受了两个人的重量,顿时晃动几下,勉强稳住。
虞策之恹恹地伏在舒白胸前,一言不发,纤长浓密的睫毛下,能看见大片乌青。
舒白揉了揉他的头发,淡声问:“戴上了没有。”
虞策之肉眼可见僵了一下,粉饰太平道:“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为什么不戴。”舒白平静发问。
虞策之抿唇,脸上浮现屈辱的神态,“我是皇帝,你罚了我两天,难道还不够吗?”
舒白表情微冷,起身把他从身上掀开,站起身大有一去不回的意思。
虞策之慌了下,连忙抓住她,“朕错了。”
舒白佯装要甩开他的手,有心逼他一把,看看他愿意做到什么地步。
虞策之不知道舒白的打算,他实在太害怕失去舒白,他知道自己得到舒白用了不少卑劣的手段,和她的姻缘完全是他强求来的,尽管他身为皇帝,但因为皇权也难以用柔和的手段控制舒白,帝王的身份在舒白眼中又是减分项,反而增添了他内心的惶恐。
他像是个小偷,每一天都在害怕地位不稳,害怕失去。
偶尔他也会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就偏偏非舒白不可,飞蛾扑火一样放弃了体面和尊严。
大概因为她太闪耀了,像是一道明光,在他的生命和王朝最黑暗的时候降下了一束希望。
似乎得到舒白,他也就拥有了不屈的灵魂,安稳温暖的未来。
慌张之下,虞策之再次做出退让,咬牙道:“你给朕戴。”
他眼一闭,心一横,喑哑着嗓音说:“舒白,朕不会,你来给朕戴。”
舒白缓缓抬起眼帘,对上帝王隐忍却满含渴求爱欲的神情,扯了下唇角,“陛下天人之姿,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做不到。”
虞策之虽做出退让,得不到好处却不会善罢甘休。
他深吸一口气,坚持道:“朕只要夫人给朕戴。”
他望向舒白的双眼,深邃的目光满含执拗,“夫人想看朕受罚的样子,朕已经让夫人看见了,之后再想看,夫人总要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一句话落,舒白的神情慢慢沉了下来,她勾起唇角,露出冷淡的笑容。
第62章
近两个时辰如流沙一般转瞬即逝。
舒白没有轻易放过向她挑衅的皇帝,紫辰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她也很享受皇帝从嚣张不屈到眼含泪光的过程。
不过虞策之一向嘴硬,加上又是皇帝,皇室的尊严傲气摆在那里,真想让他张嘴求饶、开口认错却要费不少功夫。
舒白计划着时辰,始终跟他耗着,甚至到最后,即便初生牛犊一样的皇帝苦苦哀求,舒白也带着他折腾了很久。
虞策之彻底累瘫,身体微不可查地打着哆嗦,张了张嘴却哑得说不出话来,像是岸上翻了肚皮精疲力竭的鱼。
舒白把架在肩膀上的腿扯下,顺势解下被弄脏的外袍,随手扔在他稍有泛红的躯体上。
檀木雕花衣架上摆了一件干净的外衫,舒白穿在身上,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发丝,抬脚要走。
原本几乎昏睡过去的年轻皇帝不知道哪里来的敏锐心反应,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哪里。”虞策之艰难睁开一只眼,气喘呼呼地问。
“陛下连这也要管?”舒白嗤笑一声。
虞策之神智有些混沌,浑身都像是被碾过一样,枕着胳膊,喑哑着嗓音固执地说:“陪朕。”
“刚才不是说一滴都没有了吗,还敢让我陪?”舒白挑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懒散地反问。
虞策之却有些不管不顾,“夫人,朕好累,你陪陪朕。”
舒白走近他两步,盯着他满是疲倦的面容,伸出手,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