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虞策之强迫自己放下高悬的心,骨节泛白的手指松缓,放开紧紧拢着的衣领,转而手掌撑在僵硬冰冷的岩石上,仰起头望向舒白。
“是朕多心了,夫人说过会永远陪着朕的。”虞策之低声说,视线如蛆附骨,始终粘在舒白的脸上,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踌躇。
舒白没有露出半分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只是居高临下望着双手撑地,衣衫不整还要抬眼看向她的皇帝,眼中有欲/色涌动。
最终,舒白仍然没有给他任何一句承诺,只是沉默着,抽丝剥茧一般剥下皇帝的锦衣。
虞策之像是被去了壳的蜗牛,柔软的肢体摊开,平躺在巨大的岩石上,望着暗下的天际,眸光逐渐涣散。
此时此刻,他不是独揽朝纲的冷厉帝王,而是即将被献于上苍的可怜羊羔。
迷蒙中,他隐约看见舒白饮下烈酒,俯身凑过来。
烈酒被她强硬地灌入肺腑,醇香的酒液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入肩颈,最后滴落在岩石上。
虞策之呼吸不畅,冷不丁猛呛了一口,当即咳嗽起来,眼角不受控制溢出难耐的泪水。
舒白凝视帝王无助的模样,眼中如有实质的占有欲几乎溢出。
她没有收手,半壶烈酒缓缓倾倒,浑浊的液体像是精怪幻化成的枝蔓,遍布帝王白皙的肌肤。
“夫、夫人……”虞策之颤着嗓音,试图阻止她,然而小猫似的微弱阻拦不仅会徒劳无功,还会加重对方某种可怖阴暗的情绪。
舒白压在虞策之身上,缓缓俯身,唇舌一点点舔舐过躯体上残留的酒液。
酥麻的感觉随着舒白的移动遍布虞策之的全身,虞策之呼吸急促,竟觉得自己即将被她拆吞入腹。
手臂不受控制揽住舒白的腰身,连受伤的手掌也弯曲蜷缩,眼尾不自觉溢出更多泪液,他哑声说:“你‘吃’了朕,好不好,啖饮朕的血肉,朕就完全属于夫人了,夫人也永远是朕的。”
舒白动作倏然一顿,抬起头对上帝王满含痴迷的双眸。
舒白的眸色迅速加深,他的话如同触碰了某个开关,名为占有,近乎疯癫的情感泄洪一般一涌而出。
舔舐逐渐变成啃咬,碍事的衣物被撕扯开来扔到溪水边。
舒白掐着他纤细的脖颈,声音喑哑冷郁,“早知陛下的身段会胜过秦楼楚馆这么多,今日出门,我便随身带着那些器具物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骑虎难下的田地。”
虞策之已经完全被情/欲裹挟,甫一张嘴,便会泄出脆弱的呻/吟。
饶是如此,他还是微微扬起下巴,强撑着咽下呻/吟,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夫人喜不喜欢朕。”
舒白的呼吸亦显得凌乱,垂眸凝视帝王傲然娇气的面容,牵了下唇角,“喜欢。”
虞策之没想到舒白会如此坦然,没有任何为难就给出他期盼许久的答案。
他顿时睁大双眼,瞳孔晃个不停,竟有几分慌乱的意味。下意识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她紧紧按在坚硬的石头上,不能动弹。
“有多喜欢。”他期待地问。
“陛下的问题似乎有些多了。”舒白挑眉,惩戒似的掐了掐他的喉结。
“回答朕好不好。”虞策之缩在所剩无几的衣衫里,轻轻推了推她,“回答朕。”
舒白眼中浮现些许笑意,但仍然不为所动,“人心不足蛇吞象,陛下也太贪心了。”
虞策之微微拧眉,有些急了,目光瞥向溪边贴在一起的两匹骏马,咬了咬唇,沉声说:“朕是皇帝,想要什么都可以。”
舒白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他,“是吗。”
虞策之执拗地推她,“只是一个回答而已,你就不能哄哄朕吗。”
舒白作势欲走。
虞策之顿时慌了,狼狈起身,不顾垂落下来再不能蔽体的衣衫,死死抱着她的腰身。
“别走。”他咬牙,身体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轻微发抖。
舒白停住动作,“陛下还觉得自己想做什么都行吗?”
虞策之抿唇,眉眼冷郁,看上去有些委屈,低垂着头沉默半晌。
就在舒白以为他性子上来的时候,跪坐在岩石上的帝王忽地直起身,没有受伤的手轻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俯下身来。
虞策之凑到舒白耳边,声音微不可查,似乎风一吹便会随之消散。
“那些东西……我带了,在马鞍上挂着的行囊里。”
舒白眸光闪烁,稍稍侧头,直直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似是太过羞赧,他撇过头没有看她。
一时无话。
虞策之不会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恰是舒白最爱的模样,是她年少时幻想过的绮梦。
再冷硬的心,此时也柔软下来。
舒白凑过去,轻轻吻了下他柔软的唇畔。
弦月高挂还未长出枝叶的树梢,溪水边偶尔荡起几缕因风浮现的涟漪。
帝王尊贵无匹的身躯仍被放置在那块巨大冰冷的巨石上,修长笔直的双腿屈起,门户大开,柔软的唇偶尔开合,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累极了,大睁着双眼,像是濒死的鱼,却始终揪着她的衣服,不肯闭上眼睛。
意识即将消沉时,他听见舒白伏在他身体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陛下相信我吗?自古以来,谋士都是相信他们的主公的。”
虞策之艰难转动眼珠,喘息着看向她。
“阿拾,你怕什么,我早晚都会回京城的。”舒白温声许诺。
虞策之神思混沌,没有察觉到舒白话语中的潜藏含义。甚至喜悦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冲昏了他的大脑。
“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稍稍蜷缩身体,安心地闭上双眼,“夫人不可以骗我。”
舒白把他扶起来拥入怀里,“不骗阿拾。”
弦月西沉,夜阑风静,霜华挂树梢。
虞策之的暗卫担心帝王安危,卡着时间闯了过来。
舒白的死士没有得到拦截的命令,暗卫到了溪边,死士才冒出来护在舒白身前。
舒白没有理会跪在不远处的数名暗卫,迅速帮累得不能动弹的皇帝拢上衣衫,又解下自己随身的斗篷,弥补皇帝身上破碎的衣料,遮挡带着欲/色的红痕。
虞策之察觉暗卫靠近,神智清明许多,收紧放在舒白腰间的手,哑声说:“不想走。”
跪在最前面的宋祁闻听此言,急切之下,出声劝阻,“陛下,不可。”
虞策之沉冷地瞥了眼宋祁,看向舒白时,眼神又柔软下来,如同孩童讨要心仪的物件,“南境城东面有一处小屋,我看过了,是以前的猎户留下来的,夫人可不可以和我住在那里,就像从前住在京城那间竹屋时一样。”
“谈判用不了多久,陛下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吗?”舒白神色淡淡。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傻子也能听出语气中拒绝的意味。
虞策之垂下眼帘,神色恹恹。
宋祁松了口气,望向舒白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舒白从袖口掏出一条发带,简单地将他浓密的墨发绑在一起。
“带你家主子走吧,晚间气候寒凉,让军医看看,当心着上风寒。”舒白对宋祁说。
“是,您放心。”宋祁忙不迭答应下来。
舒白站起身,把虞策之从岩石上拉起来,推给宋祁。
虞策之咬着牙关,目光彻底阴郁下来,哀戚地看舒白。
宋祁生怕再给两人生离死别的时间,虞策之便真的留下不走了,连忙扶住虞策之的胳膊,压着声音提醒,“陛下,国公在找您呢,谈判的事宜还需要您裁定。”
“马车已经在附近候着了。”宋祁已经不奢求见过舒白的皇帝还能骑马,示意下属去牵被帝王带出来的良驹。
虞策之长眉拧起,抿唇看舒白。
舒白如同没有听见宋祁的话,淡声说:“走吧,不急着见这一时,最近我不会再出城了,南境内部不稳定,陛下也不便多来。”
虞策之咬了咬牙,“需要帮忙吗?”
舒白笑了笑,“你不来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她的笑意很快淡了下来,“陛下走吧。”
虞策之的视线不甘地粘在舒白身上,见她当真没有挽留之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宋祁搀走。
借着隐匿枝丫后的月色,舒白平静凝视虞策之离去的背影,神色冷淡。
游十五神不知,鬼不觉站在舒白身后,低声道:“若您舍不得,暂住附近的小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舒白扬眉,嗤笑一声。
游十五怔了下:“皇帝很不舍得您。”
“他是不舍得。”舒白没有否认,喟叹似的说,“毕竟是个皇帝,哪里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
“属下愚钝。”
“他向我索要这么多承诺,却始终绕过安锦和太慧,他死死握着我的软肋呢,真撕破脸,你以为他不会逼我回去?”
游十五大惊失色,“您打算怎么做。”
“小皇帝现在这么乖,太慧是住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安锦和萧挽的仕途也不能就此断送,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呢?”舒白哼笑,漫不经心地说。
“来日方长,现在这样就很好。”
第107章
又过去十日,城中的柳树生出了嫩绿的枝芽。
天气转暖,舒白的身体反而垮了。
一切都早有征兆,舒白同皇帝说自己不会再去城外树林的时候,便已经有所察觉。
冬日寒凉,若是寻常人马不停蹄从京城赶至南境郡,身体也是吃不消的,遑论是舒白。
为了不病倒在路上,舒白再次服用江音给的药,那药显然是极好的东西,舒白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正常人一般,在严冬能行动自如,若无江音的药,掌控南境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但药也有弊端,服用第二粒后,舒白明显能感觉到,药对她身体起到的作用减弱了。
这种感觉在服用第三粒后得到证实。
眼下, 第三粒药的药效完全消退,病来如山倒。
舒白用厚实的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盖着柔软的绒毯窝在躺椅上,身侧摆着两个炭盆,窗户只打开一个小口,除了保证空气流通外,光线都进不来。
然而这些都不能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暖意。她眉宇间染着恹色,面色苍白,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用力,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不见任何血色。
游左蹲在炉火旁,不断摆弄里面烧黑的炭,忧心忡忡地提议:“不如我去坊间找找可靠的大夫,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是你在求医。”
舒白捏了捏眉心,放下书卷,想说什么,却不想呛了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当下剧烈咳嗽起来。
游左急了,顿时站起身,“你怎么样,我去给你拿水——”
话音未落,坐在案几后负责分类公文的陆逢年一个箭步冲到舒白身前。
他单膝跪在她身侧,一边请拍她的后背,一边将热茶递到她面前,“喝点茶,润一润。”
舒白轻轻推拒了陆逢年递来的热茶,懒懒靠着他塞过来的枕头。
陆逢年打量着她疲倦的样子,慢慢拧起了眉,“你需要看大夫。”
“我不是在看吗?”舒白神色淡淡。
“只看病,不喝药,并不能治疗你的身体。”陆逢年说。
“我知道,只是寒症而已。”舒白手指轻揉眉心,“药味会飘出去,霍耀风知道我发病时什么状态,没必要为了减少身体上的冷意,向潜在的敌人暴露自己真实的弱点。”
她知道这具身体拖累自己良多,但纵使寒症缠身,不后悔当初自毁的决定。
有得必有失,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霍耀风?”游左趴在舒白躺椅的空缺处,茫然询问,“为什么要提防霍耀风,他不是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默许霍铎杀了他父亲,你以为他想不到其中关键?”舒白慢条斯理反问。
游左眨了下眼睛,“对于世家来说,手刃同族已经是常事,还会在意弑父之仇吗?就算在意,终究是霍铎动的手,家族里的事情都没解决,便要把矛头指向我们?”
“就算霍耀风无视他父亲的死,唇亡齿寒,当他知道舒白把霍如山的首级送去大梁军营后,他也一定会思索自救的办法。”陆逢年回答,“尚有声望且还活着的前任太守江齐峦,是他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