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一听,吓得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惶恐之色,“哎呀,娘娘的名讳那是多尊贵,怎么能被老奴这般随意称呼?这可万万使不得。老奴还是跟着竹影姑娘他们一块叫您小主吧,这样既不失礼数,也显得亲近。”
竹影见状,也笑着插话道:“嬷嬷,您也别叫我姑娘,这也太客气了。直接唤我竹影就好。我如今除了陪同小主,还管着小厨房的事。往后在药膳方面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得多多请教嬷嬷呢。”
松声也小声地跟着附和道:“嬷嬷,我如今负责管着小主的衣物饰品。听宫中的姐姐们说起,似乎有孕之人除了在饮食上要格外小心,在穿着上也有诸多讲究。我年纪小,经历少,很多地方都不懂,也请嬷嬷多教教我。”
“有孕之人本就比常人更加娇贵,更何况在这宫中,虽然名贵的好东西琳琅满目,但并非样样都适宜孕妇使用。”吴嬷嬷望着虞韶,微微欠身请示道,“若是小主不嫌弃,这几日不如让竹影、松声几位大宫女,以及钱明公公带着老奴,在猗兰宫中仔细检查一番?
我们将主子如今不适宜使用的东西,都一一搬去库房里妥善锁好,避免误用;而正用着的物件,也都一一清点记录在册,以便日后管理。这样一来,主子心中能更加安心,宫人们也对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用、什么绝对不能用,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确保万无一失。”
虞韶闻言,轻轻点头,说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有嬷嬷在,我确实放心许多。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劳烦嬷嬷多费心了。”
吴嬷嬷连忙摆手,“小主言重了,老奴能为主子和肚子里的小皇嗣尽一份力,那是老奴的福气。只要主子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老奴就算再辛苦,也算是不负皇上的殷切期待,和主子的深厚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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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韶原本以为,像吴嬷嬷这样经验丰富、年岁较长的长辈,对于自己这个初为人母的新手,定会有一大堆需要反复叮咛、絮絮叨叨的劝诫与指导。
毕竟,在国公府中,她曾亲眼目睹过老国公的那些姬妾,以及那些旁枝的少夫人们怀孕时的种种情景。她们怀孕时,仿佛成了瓷娃娃般娇贵,热的食物不敢吃,冷的水也不敢喝,即便是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生怕有丝毫闪失。更有甚者,从得知怀孕的那一刻起,直至孩子呱呱坠地,几乎足不出户,整天待在屋子里,生怕外界的一丝风吹草动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在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即将降临的小生命充满了无比的喜爱与期待,这个孩子是她血脉的延续,是她心中对于家人最温柔的期待。
在未来的十个月里,她愿意做出一定的牺牲,包括暂时放下部分个人的自由与喜好。虞韶心里明白,随着孕期的推进,身边难免会有人出于关心而对她提出各种建议与规劝,固然会显得有些唠叨,但是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好。
然而,吴嬷嬷的做法截然不同,她并未对虞韶设置诸多限制,不让去这儿,不让去那儿,反而劝她趁着春光明媚,多外出走走,以舒缓心情。“现下您孕期尚早,加之正值春日花开,外出极为适宜。待到孕期过了头三月,身子日益沉重,加之天气炎热,那时在阳光下就多有不便了。”
当竹影松声手捧着精心准备的膳食,轻声细语地劝说着虞韶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多吃几口时,吴嬷嬷反而会适时地站在虞韶的一旁:“孩子能否健康成长,可不是单靠今天多吃的这一口饭就能决定的。真正对孩子有益的是,咱们主子能一直保持心情愉悦、精神饱满。您看,只要主子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那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滋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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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虞韶被太医诊断出怀有身孕,赵煜每隔两三日总会特意抽出时间,亲临猗兰宫探望。
虞韶亲昵地依偎在男人那宽阔而坚实的怀抱之中,带着点儿撒娇的鼻音,半是嗔怪、半是抱怨:“皇上这段时间来臣妾宫中可真是勤快得很,可见还是肚子*里的小家伙更得父皇的喜爱。臣妾啊,恐怕只是那个‘爱屋及乌’中的‘乌’罢了,沾了孩子的光呢。”
赵煜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冤枉得很。“朕从前什么时候来你宫中来得次数少了?你这可是冤枉朕了。你爱给朕添罪名,朕可不怕。不信的话,朕这就让人把彤史女官叫过来,朕每次来陪你,可都是一笔一笔记录得明明白白呢,由不得你在这儿耍赖。”
虞韶听了赵煜这话,脸颊滚烫,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捂住稍微露出一点儿隆起弧度的腹部,她羞涩地扭过头去,不让赵煜看到她那通红的脸庞“皇上怎么能说这样……这样不庄重的话呢,孩子听了都要学坏了……”
第33章
赵煜看着虞韶那羞涩中带着几分娇嗔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他轻轻地、近乎虔诚地吻了吻虞韶的鬓角,虞韶脸颊上的红晕更甚,她微微侧头,想要避开这份过于炽热的目光和触感,但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这样轻柔的吻,让她产生一种幻觉,似乎自己正被这最该薄情的九五之尊,捧在手心中疼爱着,呵护着似的。
“都是快要做娘亲的人了,怎么反而更加害羞起来?”赵煜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朕还有更孟浪的话没说呢。”
虞韶轻轻地抬起手,握成拳状,软绵绵地抵在了赵煜缓缓压下来的胸口。
“皇上,”虞韶的声音娇怯而含羞,“太医说了,臣妾怀着孩子呢,不好……不好和皇上同房的。”
赵煜低低地闷声笑着,牵动着胸腔微微颤动,垂首含住了虞韶红欲滴血的耳垂。
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虞韶的耳畔,她也有许久没有和赵煜这样亲近过了,从前同床共枕的日子,给身体留下的记忆还未消散。虞韶只觉得双腿发软,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的羔羊,顿时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她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想念着赵煜的亲近。
虞韶伸出胳膊,轻轻地环绕住赵煜宽阔的肩膀,指尖贴着衣料,深而重地触碰着坚实的肌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依恋。
她缓缓抬起头,轻轻地凑近赵煜那颜色浅淡、轮廓分明的薄唇。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时,赵煜却突然伸出指尖,轻轻抵住了她的唇珠,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虞韶微微一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解,更多的却是羞恼,她拽住赵煜的衣襟,报复似的将它扯得更乱,“皇上怎么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她气鼓鼓地抬起手,带着几分力度推在赵煜坚实的臂膀上,想要逃开,却被人环住腰不让走。
赵煜从前最爱的就是虞韶细若杨柳的腰肢,每次侍寝结束,虞韶的腰间雪白的肌肤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指印。如今赵煜的手指轻轻搭在虞韶的腰间,却不敢有丝毫的用力,生怕会伤害到她。
他放软了语气,像是在对虞韶做出退让,又像是在警醒自己,“只是亲一亲。”
虞韶却等不及男人优柔寡断的抉择,以一种近乎放肆的姿态,伸出手指捏住了赵煜棱角冷硬分明的下颌,带着急切与莽撞吻了上去。
……
虞韶开始还游刃有余,后来就逐渐左支右绌起来,到最后只能红着脸,气喘吁吁地靠在赵煜的怀里。可是看着赵煜也微红的耳垂,她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犯上作乱”的满足。
“臣妾今日是没力气了,皇上明日还来吗?”
赵煜看着虞韶亮晶晶显然颇为期待的眼睛,心中颇为意动,但却不得不遗憾地摇摇头:“朕也想,但是明日朕要去京郊祭天,恐怕要三五日才能回宫。你一个人在宫中更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和吴嬷嬷说,或是让人去紫宸殿找李淑人也可以。”
虞韶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她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那是她刚刚捏住赵煜下颌时留下的余温,如今却将心中隐隐的酸涩更加放大。
赵煜轻轻捏了捏虞韶被吴嬷嬷养出点儿肉的脸颊,心疼又怜爱,“不开心了?朕最多五日……不,朕努力三日就回宫来,好不好?”
他用略显粗糙的指腹,揉开虞韶微微蹙着的眉头,“别不开心了,等会儿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掉金豆豆了。”
虞韶将脸迈进赵煜的怀中,好似只有被他的气息全方位地包裹着,才像是找到了庇护所的小兽。
她暗自思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或许正是孕期那不可捉摸的情绪波动在作祟,让她的行为举止变得如此反常,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和赵煜,是皇帝和宠妃,是主子与臣属,又不是真正相濡以沫,会互相无限包容的夫妻。
赵煜宠爱她,就像是喜爱一只样貌美丽的鸟儿,而自己呢,也从未将一颗心交付。
她该做的是大方得体地恭送他出宫,愿他此行一帆风顺。
而非像此刻这般,像个任性的孩子,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不舍得离开。
罢了,罢了,只是这一时,这一刻,便不要对自己要求那样苛刻吧。在风雨中独自行走了很久的人,忍不住贪恋温暖的,总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虞韶放纵着自己,将赵煜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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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蒋牧霜轻车熟路地踏入猗兰宫的门槛时,虞韶正斜倚在柔榻上,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或许是因为初为人母的缘故,虞韶清丽脱俗的气质之中,平添了几分柔和与温暖。
这几日赵煜出宫祭天去了,虞韶正好把从前林周送给自己的珍藏话本拿出来仔细品读。
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她径直走到虞韶手边的小白瓷盘前,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抓了几块小厨房新烙的山楂饼。这些山楂饼色泽金黄,香气诱人。
然而,当蒋牧霜将山楂饼放入口中,却眉头猛地一皱,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挤成了一条缝,“呜呼――嘶――天啊,这也太酸了吧!我的牙都快要掉了!”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呻吟,手中的山楂饼也差点掉落在地。
虞韶却丝毫不觉,也挑了一块在嘴里嚼了嚼,满眼茫然:“还好哇,挺好吃的,哪里酸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蒋牧霜摆了摆手,一脸求饶的神情笑道:“罢了罢了,如今你这怀着孩子的胃口,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大大不同,我可不敢再与你争辩这山楂饼的酸甜了。”话音未落,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虞韶手中紧握的书册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随即调侃道:“哟,阿虞妹妹,你这是何时变得如此修身养性,竟然开始研读起《礼记》来了?”
虞韶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我……我这也不是给自己看的呀,是读给肚子里的孩子听的。人人都说读书要趁早,我这不也是为了让孩子早点接受一下先贤的熏陶嘛!”
蒋牧霜脸上写满了狐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我才不信你的话呢!”话音未落,她便如同一只灵巧的小猫,从软榻上轻盈地跃起,身形一闪,便绕到了虞韶的身后。
她凑近低声念出了书册上的字迹,“端王爷一把搂住她的纤腰,红着眼说……”话音未落,便被虞韶迅速伸手捂住了嘴巴,生怕她继续念下去。
虞韶心虚地往身后看了看,竹影和吴嬷嬷都不在,松声坐在廊下专心地绣着荷包,看起来对方才的事情毫无所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蒋姐姐,你吓死我了!你看穿就看穿了,也不用还把它读出来呢!”
“哈哈哈,”蒋牧霜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走到虞韶身旁坐下,“我就知道你没在看什么正经书。瞧瞧这内容,啧啧,风流王爷俏小姐的戏码,你就打算拿这些来教我未来的干女儿或是干儿子?”
“哼,那我也不能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就连这点看话本的微小乐趣都要被彻底剥夺了吧!”虞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巴,“再说了,我之前特意问过吴嬷嬷,她老人家可是说了,孩子如今月份还浅得很,根本就无法感知到我们这些大人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刻意为难自己,非得强迫自己去研读那些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岂不是在拔苗助长,适得其反吗?”
“而且这话本上的东西也不是全然无用啊,无论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日后都是要找心爱之人成家的嘛。现在多受点儿话本的熏陶,今后给我拐带几个漂亮女婿回来,或是将儿媳妇捧在手里,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别说,你这话说得还有几分道理!”蒋牧霜看看悠哉哉的虞韶,羡慕极了:“你现在可是爽快了,如今你有孕在身,太后都免了你的请安,就连周昭仪也不敢随便将你叫去。只可怜我,每天一大早就要去临华宫学些什么记账,核对宫牌之类的差事。”
虞韶安慰她道:“其实,记账的本事好好学着,也是没错的。毕竟,在这宫中,无论是谁,都需要有一技傍身,才能在这复杂的环境中立足。你既然不愿意近身伺候皇上,那若能在宫中帮着分担管理一些事务,拿捏住这些宫人的命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是周昭仪哪里又是真心实意地教我呢?”
第34章
“而且……”蒋牧霜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俯身贴近虞韶的耳畔,”阿虞你之前在马场上遇险,我心中总觉得此事与周昭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何偏偏就在那一天,钱晓晓突然看不惯我在院子里习武嬉闹的场景,还特意跑到周昭仪面前去告状?我日日习武怎么说也有一年半载了,若是钱晓晓心存不满,也由来已久,为何偏偏选择在那个时刻发作呢?
再者说,宫墙之内,嫔妃们明争暗斗的事情,简直是家常便饭,每天周昭仪都要处理无数类似的纷争,往往都是等到月初请安的时候一块儿处理了。为何偏偏在那一天,周昭仪突然如此空闲,还要大张旗鼓地把我叫去,而且恰恰就在那个节骨眼上,姐姐你就在马场上遇到了危险?若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点儿!
所以,尽管这段时间周昭仪在面对我时,与以往不可一世的态度截然不同,反而是一副笑脸盈盈、和蔼可亲的模样,但我却总觉得心里发毛。
如今姐姐有孕,宫中不少妃嫔们都送了贺礼过来,但是却不见得个个都是好心,姐姐却不得不防啊。”
虞韶看着蹙眉细细叮嘱自己的蒋牧霜,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姐姐从前是个多恣意潇洒的人,心中装着的是漠北的明月,如今倒是因为我不得不和宫中人小心周旋,还如此为我操心,实在是我耽误了姐姐。”
蒋牧霜摇摇头,“这话却不对了,依我看来,这宫廷之中的斗争比战场上的凶险也好不了多少呢!更何况,阿虞,你是我在宫中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愿意帮你的!你若是再和我说这样客气的话,我可是要伤心了。”
虞韶安抚地拍拍已经嘟起嘴的蒋牧霜的肩膀,连忙保证道:“我定然不再说了。姐姐的叮嘱我都记在心里,之前吴嬷嬷就领着宫人们将我这猗兰宫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各宫送来的贺礼,登记造册了之后也都送去了小库房里锁着,连内院都没进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