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彭佩佩“嘁”的一声,很瞧不上地撇了撇嘴,不巧刚好被阮晴看到。
这个鄙夷的表情就像一个大嘴巴响亮地抽在她脸上。告诉她‘你没来过的地方,我来过’‘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
彭佩佩,就是第一次在LomE遇见,穿萝莉装、骑摩跑那个。后来阮晴还特意问过陆有川,知道她家里做冷冻海鲜,是祁成家超市的上游企业,一直有生意往来,跟祁成认识的时间久些。
这女人已经上大学了,因为家里有点钱,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阮晴不忿地想,那有什么用,在祁成和陆有川面前,她还不是乖乖被呼来喝去的。
而且,眼下她才是陆有川正牌女友,那女的跟祁成玩那么久,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混上,又有什么脸了。
刚好遇见熟人,几人进包厢不久,那人就过来找祁成和陆有川,说了好半天的话才走。那人走了以后,陆有川问祁成,“你觉得怎么样?他跟我提好几次了,现在搞游戏直播平台挺赚钱的,投点钱,也不用我们负责管理,他那边都是现成的运营团队。”
祁成沉吟着没说话。
阮晴看了看正在给祁成递餐巾的彭佩佩,心念一动,伶俐机敏地说,“好啊好啊,真的可以嗳,到时候让我也去做主持人嘛。”
她说完,挑衅似的扫了彭佩佩一眼,撒着娇摇了摇陆有川的手臂。
不料陆有川看了她一眼,根本没有平时那样好性子哄着,反倒用一种看陌生人、甚至是看白痴的眼神盯在她脸上,冷着眉眼,半晌没说话。
第15章
这人脸白人俊,平时又爱笑,举止倜傥,阮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高兴,完全搞不清状况,她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莫名其妙的。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女孩子也都不约而同扫了阮晴一眼。
尤其是那个彭佩佩,把餐巾放在祁成面前之后,低了头又在那里撇着嘴冷笑。
桌上有那么几秒钟的冷场,阮晴也觉出不对。她不再多说话,默默挪动面前的刀叉。
又过了一会儿,祁成才说了一句,“他说的这个数,基本上就全是我们投资了。那要他干嘛?我们还不如自己做。而且运营权在他那边,现在国家对平台管理很严,他运营上如果出了问题,我们风险太大。回头我再咨询一下,盛锐有做网络平台的专业人士。”
陆有川也说,“行,我回去也跟家里商量一下。这个如果能做,应该有前景。”
祁成点头。这时服务生陆陆续续开始上前菜,祁成打开餐巾,问那几个女孩子,“想喝什么?”
他这一出声,方才默契地安静着的桌子才热闹起来。女孩子们笑意盈盈报着自己想要的酒水,然后眉飞色舞地聊起天来。
不知道为什么,阮晴就是觉得很别扭,她起身去洗手间。没过半分钟,后面又有人进来。她听到两个女孩子在说话:
“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的。”
“就是,别人在谈事情,哪有她插嘴的份,她以为在菜市场买菜呢?”
“还‘好啊好啊’‘我要当主持人’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听她的语气,好像要投资的是她呢。”
“主要她真以为自己能嫁进豪门,自诩为少奶奶了。”
这二人像鸭子一样尖声笑着,走出了洗手间。好似她们进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一般。
一下没忍住,眼泪就溢满了眼眶。阮晴在隔断里面,手上狠狠抠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原木色隔断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委屈。凭什么?
就凭她们家有钱?就凭她们早她几天踏进这个圈子?她们凭什么?
还什么‘哪有她插嘴的份’!现在什么时代了,还讲男尊女卑那一套?男人说话女人不准搭茬?她们也是女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而且陆有川也够恶心的,别人那样对她就算了,他也不帮她、也不为她说话。还在那么多人面前瞪她!
这样的男朋友还要留着过年么?以前的男朋友,哪个不是围绕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她一皱眉,就喊着‘宝宝’哄她那种。
本来想就这样走了的,除非陆有川来道歉,否则再不理他了。
可是走出隔断间的时候,她才刚刚往洗手台前一站,就有服务生很殷勤地为她铺好防水巾,将折叠好的干毛巾递在一旁,同时准备了香氛。
阮晴从来不知道卫生间里还会有人专门等着伺候客人的。这完全打破了她的认知,在她印象里,如果一个公共场合的洗手间地板被拖得一尘不染、没有异味、设施自动化,就算是高档了。
她洗了手,走到洗手间门口,又有服务生刚好为她拉开了门。微笑着温声祝福她,“请您慢走。”
阮晴顿了几秒。
她望着走廊上金碧辉煌的吊灯,还有墙上被黄金色线条装饰的巴洛克风格的油画,想到了前几天陆有川送她的、价值五位数的、VHC包包。
算起来,前前后后陆有川已经送了她20多个W了,包括礼物、包括转账。这才几天?连一个月还不到。20多个W了。多少人的男朋友、老公一辈子都送不到这个数。
回到包厢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菜,盘碟之间形色各异,每一款独具匠心的菜式单看着外观,就跟艺术品一般。刚刚点菜的时候阮晴是有留意的,粗略算下来人均3000+。贵得让人咂舌。
“不拍照吗?”祁成很有风度地问。
陆有川险些惊掉下巴,这才确定下车时他并没听错,“你不是最烦吃饭发朋友圈的?”
有一次,两个妹子没经他同意,上来就一顿乱拍,他直接就把人赶走了。
谁料今天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只是云淡风轻地挑挑眉,“这么精致的菜,不拍照不浪费了?”
不是,陆有川腹诽,之前骂人家‘没吃过饭啊’的是谁呢?
旁边几个女孩子果真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来拍照,开玩笑,人均就要3000+的法式大餐,不要在朋友圈里杀疯了才怪。
阮晴当然也不肯落后,她拿出手机,却并没有拍菜,而是找出最好的角度,拢发、歪头、嘟嘴一气呵成,挽过陆有川,扬着下巴挑衅地扫了一圈那几个女的。这一桌子人,只她有资格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男朋友合影。
终于让她扳回一局。扬眉吐气。
而且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祁成居然格外温柔,待她尤为特别,还指着他面前的一个盘子,主动向她提议‘拍这边’‘这道菜卖相不错’……
盛情难却,虽然阮晴也没看出来那道被胡椒洒得黑乎乎的鱼肉和它旁边的一条四季豆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但她还是乖乖听劝地拍了一张。
祁成热情得过了头,又要帮她看看拍得好不好看。
“没拍出效果,”男人锋锐的眉眼只扫了一下,就否定了那张可怜的照片,“我帮你拍,我这边近。”
他说着,果真从阮晴手里抢过手机,对上了他面前的那一盘蓝鳍金枪鱼。左左右右调了好一会儿角度,仍旧不满意,然后他把自己的左手伸了上去,就放在那盘金枪鱼的旁边。
所有人都看不懂。每个人都静观其变。
鼓捣了半晌,那快门还是没按下去。挑剔的摄影师对陆有川说,“把你车钥匙给我。”
陆有川在一众女生的诧异中,诧异地递了过去。
祁成依然把手放在那盘蓝鳍金枪鱼的旁边,手里亮着那个奢华的、马形图案的车钥匙标志。
居然他还不满意!
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彭佩佩,“往前坐坐。”
最后的成品构图是这样的:中央一盘子金枪鱼;盘子左边是一只修长的、男人的手,攥着一辆价值几百万的跑车的车钥匙;盘子右下角的位置,隐约有一个女生的裙角。华丽而优雅。
各要素齐全。祁成很满意。
他好人做到底,说了一句“我帮你发”,不管不顾就把他这张金枪鱼的照片发在了阮晴的朋友圈最上面。
然后想了想,自己还评论了一下——“顶级私人会所哦,一桌子俊男靓女。好般配呀![爱心][爱心]每个人都好开心![害羞][害羞]”
半夜十一点四十分,阮晴回家的时候,又被阮念甩脸子。
后者正拿着换洗的衣裤,准备去卫生间洗澡,盯着她的眼神,嫌弃得像是盯着路边的垃圾桶。“你就不能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吗?”
阮晴不跟她计较。谁让她今天心情好!
她觉得自己快成功了,祁成已经明显在意她了。今天一整个晚上,他几乎全程坐在她身边。凑过头来跟她一起看手机。尤其,他还特别对她的朋友圈感兴致。
几次三番要她看一下有人点赞回复没有,就是那张金枪鱼。
临走,最后一统计,一共数到了一百二十六个人点赞,四十三条回复。阮晴晃着手机炫耀,‘是不是很受欢迎?’
可不知为什么,祁成突然就冷了脸。招呼都没打一声,连陆有川都没叫,一个人回家了。
这时,忽然阮念的手机响了一下,阮晴听了听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难得超主动地、帮阮念把手机送到了卫生间。
“有人给你发微信。”阮晴边说,边帮忙点开。
可她点了几下,微信也打不开。定睛一看,上面居然写着一行小字“憨批,快去刷题。”
阮晴花容失色“阮念,你手机被人入侵了。”
阮念顶着一头洗发水的泡沫,很吃力地解释,“别吵了,半夜了。那个是我自己设置的每天只能使用15分钟微信。”
“你有病吧?”阮晴直呼不可思议,“15分钟够干什么的?发一条朋友圈都不够,不是,读朋友圈都不够时间。”
“我不发朋友圈啊,我也不看朋友圈,”阮念把手机接过来,直接放在了洗脸池的柜子上。然后去冲她头上的泡沫。
“你真溜,”阮晴不死心,“我的朋友圈你也不看?”
“我早把你屏蔽了。”
这个晚上,祁成直到快要睡觉的时候才想通一个道理。
如果你不知好歹、放弃了一样特别珍稀的东西,而后忽然在别人的朋友圈里看到那样珍稀东西被其它人抢走了,那你肯定气得半死!后悔得想跳楼!晚饭都吃不下!半夜一定在失眠!哪里还有心情评论或者点赞那条朋友圈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
夜深了,他又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安心地睡着了。
阮念果真没料错。
接连几天,她成了班上女生的焦点。中餐或者上下体育课的路上,常有女生来找她一路聊过去。而话题永远只有一个——祁成。
她只好装傻充愣地重复了很多次:
“啊,那个男同学啊,我跟他道过歉了,他也很大方地不计较了。”
“什么?他就是祁成?我不太清楚哦,他没说。”
“后来,后来我就回教室了呀。”
阮念的心里清楚得很,她不是在撒谎。她只是在保护自己。
首先,没有任何一个女同学跟她的交情好到让她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对。一旦把这种隐私事情说出去,分分钟被扩散、被非议。她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次,来自于那个人的告白,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因为他今天能突然对你感兴趣,明天可能就会让你‘滚离他远点’,他就是这种人,这样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像这样没考量、没责任的告白,你如果真信了、公开了,分分钟打脸。‘我只是跟她玩玩’‘谁知道她竟当真了’。
到时候,小丑只能是你自己。
由于阮念坚称自己跟祁成没关系,最后大家都觉得很没劲,索然无味。
于锦菡跟她同桌王雨吐槽,“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递到嘴边儿的鸭子都能让它飞了。”
王雨正在研究魔方,疑惑问“什么鸭子?”
于锦菡扬着下巴,示意阮念的方向,“明明那么浪漫的情节,跟小说里写的似的。富二代的白月光,二人相识于微时,不慎因误会分离。若干年之后,这个富二代已经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这时候白月光忽然回来了,富二代果断甩了那个女大学生,最后跟白月光修成正果。”她感叹道,“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被她浪费掉了。”
王雨无奈,“你最近又在读什么小说?”
提到这个,于锦菡眉飞色舞的,“就说一个女大学生被京圈大佬包养,结果白月光一回来就抢了她男人,害她自杀惨死。她重生回来之后就开始复仇的爽文,把这一对渣男贱女统统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故事。”
王雨还在摆弄她的魔方,也没仔细听全,听到最后一句才愕然抬头,“阮念招你惹你了?你要把她打下十八层地狱?”
第16章
于锦菡把头凑到王雨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不觉得她太装了么?一手把祁成整得上头,一手还整天跟晋博宇眉来眼去。然后还装白莲花。杜若凌说,那天晋博宇本来是想让我帮他取作业的,是阮念说‘哎呀你还没整理错题呀’,把晋博宇硬拉走了。”
王雨耸了耸肩膀。
又过了两天,终于没人再提‘祁成’了。阮念刚想松出一口气,老李却又来找麻烦。
“今天下午,你去学生处开会,应该是说下周学校开毕业班动员大会的事,你作为高三年级学生代表发言。对了,还有,”老李一指他办公桌上一摞英语作业,“你帮忙拿回班发一下吧。”
阮念说“好”。
一走出办公室,阮念就往走廊上一靠,作业本堆在栏杆上,寻找有缘人。她才不管发呢,老李有时候就是拎不清,该谁干的事情就是谁干好嘛?
她已经领了去开会、写稿子、发言这么繁重的任务了,凭什么还要让她把英语课代表的活儿也干了?你可着一头驴使唤,这厚道嘛?
恰好晋博宇从楼梯上来,手里抱着个篮球。因为前几天的篮球赛,把这人的兴趣勾起来了,虽然他所带领的高三1班连输三场,第一轮就被打掉了晋级资格,但他还是每次大课间跑下去打一会儿篮球。
阮念一见他,眼睛都亮了。招呼他“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一摞作业本换成了他手里的篮球。
晋博宇抱着沉甸甸的本子也不消停,喋喋不休,“现在初中小孩真早熟,我看那俩小矮个儿也就初二,就敢问人要微信了。”
阮念扫他一眼,笑了,“你还可以凡尔赛得更明显一点嘛?”
这人自从那天打篮球被几个女生来要微信,就一直桃花不断。输成那个窝囊样,也不妨碍有妹子迷他。
“所以你不问问我给她们没有?”
阮念很无语。
“她们今天能问你要微信,明天就能问别人要,只要外表符合她的审美。就这一条满足就行了。而碰巧她们的审美标准其实并不高。所以你是在问我,你有没有缺爱到一遇见有人对你感兴趣就不肯放过机会的程度么?”
晋博宇抬了抬眼镜,无奈地看着阮念,“你就不能表现得关心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