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呢?”祁成大发慈悲,准备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不出预料的,这女孩子还是不肯珍惜,根本意识不到这个夜晚的危险。他的忍耐到极限了,从知道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她就把他放在心里的那一刻起,就忍到极限了。她再乖、再胆小也管不了了。
她固执地害羞、依旧左顾而言他,“你先起来,压痛了。”
祁成笑了。轮廓分明的嘴唇勾出暧昧弧度,喑哑着含混说道,“我更疼,都要不行了。你慢慢习惯一下,总要熟悉的。”
阮念确实被他抵得痛,后背紧贴在隔壁小区的围墙上,不平,硌得生疼。她完全料不到这人在说什么说成这样情意绵绵的,直到感受到。
整个人瞬间被轰空,腿都站不住了。
“念念!”骤然出现的声音划过寂寞空间,阮念惊惧转头。
隔了一盏路灯的距离,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他站在坚硬的人行道菱形地砖上面,或许因为太过震惊,脚下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在唤出自己女儿名字的一瞬间,都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愕然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那男人的身侧,站着一个极漂亮、极明艳的女孩子,她眯着的、漂亮的大眼睛,闪动着幽灵般森冷的寒意,唇边讽刺地微微勾起,毫无温度可言。
第26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志诚问的这个问题,阮念想了很久,发觉自己根本答不出。
或许是某个淫雨霏霏的下午、或许是某个小鹿乱撞的清晨、或者是一个冰消雪融的夜晚,始料未及、却恍然大悟的瞬间。
阮念一直以为,自己以后要找一个晋博宇那样的男朋友,甚至,就是晋博宇本人。他跟她是同一类人,合拍、默契、匹配、信任。她这样认为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那样一个人出现,他的一句话,能让你呼吸加速、又能让你心乱如麻。你明明知道不该靠近,却无论如何阻止不住自己投向他的目光、奔向他的脚步。
这个感觉如此特别,在它来临前你根本料想不到。
你也会欣赏别的男孩子、也会跟别的男孩子谈笑、甚至也会觉得别的男孩子帅气迷人,但只有这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在他面前,既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全部的伪装。刚刚见面,就有了不忍分离的悲戚;还没说再见,就已经开始想念。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atin,some in gloss.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当彩虹出现的时候,你才知道天空中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浮云尔尔。
“念念,你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没让大人操过一点心。现在是你人生中最重要、最关键的转折点,千万不能分心。”
由始至终,阮志诚没有疾言厉色过一句,甚至说出的话比平时更加温和。他秉承着完全理解的姿态,用尽一切方法告诉她‘不是你的错’。可愈是这样,阮念愈加觉得抬不起头。
她倚仗着她爸爸对她绝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放纵自己说不出口的贪念。
“我知道,爸,不会了。”
就到今天结束吧。反正,本就不该属于她的。她所争到的、跟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已经是奢求。
再美丽的彩虹,注定只是短暂地出现,然后毫无痕迹地、消散在天边。
这一天,她早就预见到了不是么?
从经常连手机摆放在哪里都不记得、想用的时候只能靠拨打电话来找,到每隔十几分钟,就忍不住去看一眼有没有微信的消息,在意识到这个转换的同时,她就已经预见到了,不是么?
“从明天起,我接送你上下学。”
阮志诚心下踌躇,这句话执行起来远远不像说起来那样容易。
每天接送女儿上下学,就意味着他把要一切晚间应酬全都推掉。现在各行各业竞争都大,像他这种规模的小商贸公司,市场份额已经被挤压在了生存线附近。想要拓展新客户难如登天,任何一个关系维护不到位导致的老客户的丢失,都相当于自断其臂。
可他没办法。
阮志诚下定决心。阮念跟阮晴不一样,你最珍视的东西,连一粒灰尘落上去,你都忍受不了。
即便生意不做,他也誓必要把阮念高考前这一段时间守护好。
阮念的嘴动了动,她想说‘我答应了就一定做到’,但看着阮志诚一脸忧心忡忡,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父女俩的谈话因为很快达成了共识,所以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阮念回了房间,又刷了两个小时的物理题,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准备上床睡觉。
临睡前,她把手机开机。微信的通知框显示有57条未读消息。
【你让我去跟你爸爸说好吗?】
【你开机。】
【宝宝,不怕,你都十八岁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我明天去你家接你,然后跟你爸爸谈谈好吗?】
【你相信我。你让我跟他谈谈。】
【保证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阮念一条一条看了,然后在微信上输入了很长一段话。
【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段日子,我过得特别快乐。我想,人生总有一些事适合在这个时候做、另一些事情适合在另一个时间做;也总有一些人,该出现的时候来到你身边、要消失的时候只能不见,不能强求。对不起,如果你能理解我,也能为我考虑,就不要找我了。我的手机过了今晚也不会用了。我会专心做我的事,祝愿、也相信你的工作能开展得顺利。世界上有很多条路,看起来光鲜亮丽,走起来却不一定轻松。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希望你都会记得,我一直盼望你越来越好。谢谢你,晚安。还有,我也是。】
祁成几乎在听到微信音的同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连读都没读,直接拨出了阮念的号码。
电话振了几声铃,然后变成了忙音。
当他再一次拨过去,显示已经关机了。
“操,”他低声诅咒,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听她的,她眼泪汪汪求他‘先走’‘回头再说’的时候,他就不该走!
他也是傻B了,她那么乖的,连让陌生人看见都会紧张的人,怎么可能接得住她爸爸的诘问。
当时他都喊“叔叔”了!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为什么要听她的?
可是下一刻,祁成很悲哀地发现,如果再给他选择一次,他多半还是‘会像个傻B一样——听她的’。
他读着她的微信消息,她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作文’给他,却是叫他‘不要再找她’。
祁成放下手机,起初是没当回事的。他愿意听她的,距离高考只有五个多月了,就算再古板的家长也好,最多也只能管她这五个多月了。
他可以等她,为了不影响她学习,不见面也可以;反正,他至少还能在学校远远瞧她。哪怕不说话。
可是虽然明明这样想着,祁成不知道为什么,心下还是有一种近乎奇怪的、悲凉感觉。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才发现事情不对。他拿过手机,反反复复又读了几遍,有一种不确定的疑惑在心中蔓延。
他说不清是哪里,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提出的请求也合情合理,每一句话都似在给他希望、却又好似每一句都透露着莫可名状的悲伤。
第二天一早,祁成6:30就到了阮念家楼下。他坐在车里,等着她、或者她爸出来。
清晨,每个楼门口都忙碌,上班的、上学的,待到穿校服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钟。
祁成站出车外,这时,阮晴从一栋的楼门走了出来。
她一眼看到祁成,惊讶地停住。
他今天穿着双排扣V纹正装大衣,西裤皮鞋、围巾手套,一整套考究装扮,轮廓立体、文质彬彬。给人强烈的都市时尚气息,严谨而稳重。
因着经常一起出去玩,也不是没见过祁成穿戴讲究的时候。他身上每一件单品都是名牌、而且搭配不俗,毕竟消费水平摆在那里。但他平时仍旧是以休闲穿搭为主,从没见他穿成这样郑重其事的。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阮晴冷嗤,不知道阮念那根木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姐早走了,我爸开车送的。”阮晴走近,颇有些苦恼地微皱了眉,“本来我说我同她一起就好,但我爸不放心,非要接送。”
祁成心道果真被自己猜中了,高三年级七点整开始早读,她从没迟到过,不可能耽误到这个时候。肯定一早从地下车库走的。
他转身想上车,却被阮晴从后面把他胳膊挽住。
祁成扬高手,“做什么?”
阮晴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什么我能帮你的?需要我带话给我姐吗?或者帮她找机会出来……”
女孩子一片热心,祁成却轻蔑地打断她,“有意思吗?你觉得你姐智商比你低?她不说,不是因为她傻。”
他说完,打开车门,阮晴见状手忙脚乱把车门拉住,“你别误会,昨天不是我让我爸去的,是他自己担心阮念半夜没有回家。跟我没关系的。”
“那你是觉得我傻了?”祁成问的时候险些都要笑出来。
阮晴急得不行,她拢了拢落到眼前的刘海,露出惶然无措的大眼睛,“真的不是我,我发誓。”
“免了,我对你发的誓一点兴趣没有。”
“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真的不是我告诉我爸的,再说,我也不知道呀,我姐从来没提起过你,你也没说过在跟我姐约会,昨天我自己都很意外。”
祁成没再反驳,他只是悠悠问了一句话,“濠景1号的海鲜好吃吗?”
阮晴一惊,紧握在车门边的手瞬间就收了回来。
艺考报名的前一天,她去濠景1号吃的海鲜,然后就过敏了。
她让阮念扮成她去报名,同时把池梓楠渲染成阮念那个‘肖’姓男友。想让祁成看到,彻底死心。
因为不想留下痕迹,她没敢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包括陆有川。而且为了怕别人瞧见,她第二天也完全没出屋子,直到皮肤上的疹子消失。只不过一个人出去吃饭太奇怪了,所以去濠景那天,她叫上了唐艳作陪。
肯定是唐艳那个八婆出卖了她!嘴又碎、还舔,祁成跟她说一句话都能让她尖叫!不肖几句就能把话套出来。
有一个问题阮晴想了很久,为什么祁成会选择阮念而不选择她?无论从外貌还是情绪价值的提供上,都解释不通。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阮念是第一次。她没交过男朋友,纯得跟张白纸似的。
或许祁成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观念比较重的男人。
刚好有这样一个艺考报名的事,阮念虽然跟她长得不是完全一样,但九分相似还是有的。艺考报名只验身份证、拍照,这些对于陌生人而言,都瞧不出端倪。
再有妆容加持,就连池梓楠也分辨不出,因为她跟那个男的一直都是网聊,线下见面只有两次。
而祁成却不一样,即使阮念再怎么化妆,他也能一眼认出她。
所以,只要让他看到他心中的白月光,其实也在随随便便跟男孩子约会,还浓妆艳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阮晴万万没料到后面发生的一切。她更加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祁成非但没有冷下来,反而更上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她当初渲染那个‘肖’姓男友概念的时候,并没有说得太明确,原本也是祁成自己问的‘阮念是不是有个男朋友’‘那男的是不是姓肖’,她只是含含混混地应付;而且艺考报名那次,她说的也是‘阮念明天好像约了人’,所以最后穿帮的时候她还是能免责的。
然而从祁成提到那个‘濠景1号’来看,似乎他又已经知道了什么。这个就让人匪夷所思了,毕竟这件事她连唐艳都没告诉。
阮晴心下百转千回,拿不准祁成知道了多少,最后决定赌一把,死不认账。
她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祁成坐进车里,冷苛地扫了她一眼,“把嘴闭好,离她远点。你猜猜,陆有川如果知道了,他还会不会有兴趣玩下去。”
银色跑车疾速驶离,这人速度感特别强,原来开摩跑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车被他插空穿来超去、看得人眼花缭乱;眼下开跑车,更加肆无忌惮的,好像整条街都是他家的。
这样耀眼出色的男人,为什么就是眼瞎!
阮晴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望着那辆车越来越远的距离。
在这之后的两天,祁成发现其实阮晴终究还是有一个优点的——某些事情上诚实得令人发指。
她说她爸‘每天都会接送阮念上下学’,这话真一点没掺假。
而且开着车,他等在半路想说句话都没机会!
有一天下晚自习前,祁成特意找到阮念爸爸开的那辆宝马,里面的中年男人正开着窗子吸烟。
他刚往前一凑,叫了声“叔叔”,人家已经把烟蒂一丢,瞪了他一眼,窗子徐徐升了个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