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起袖口,果真自己动起手来,擦着擦着,又忍不住去按那沙发的座椅。
笔直修长的手指,指尖陷在沙发的皮质里,感觉稍嫌硬了些。可是明天就周六了,现买一个软的也来不及。祁成托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
不是!他瞧了瞧自己的手,他在想什么?
他要是敢动她一下,毋庸置疑的,一个大比斗又跑不了他的!
但问题是,他也不能总这么纵着她。她一拧眉他就束手束脚的。他是要她做女朋友,又不是找学习搭子。况且,她都同意跟他来看办公室了!这难道不就是一种默许么?!亲一个总不过分!
没错。
祁成又开始戳沙发。
他蹲着,单膝点地,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心无旁骛地戳那压纹的高档皮质。在研究要亲到什么地步。
是让她坐着、歪着、还是直接亲到她瘫软在沙发上才罢手?要不要按头?
这个问题很难抉择,生怕她秋后算账、但更怕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之后挨一个大比斗也没什么,她如果跟他动手,他就再亲她一下!
对!这样就有理由再亲一下!
“我操,大哥,你要对那个可怜的沙发做什么?”
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陆有川刚一进门就停住了,大惑不解地望着蹲在沙发前面、情意绵绵的男人。
祁成理了理裤子,站了起来。继续背对着门口,擦他的沙发。“快下班了,你来干嘛?”
“我要回B市了啊,等了你几天了,你也不走,我自己先回了。”陆有川边说着,边拉开办公桌抽屉把自己的身份证找了出来。
“行李呢?”
“楼下,阮晴看着。”
“真带回去?”
“啊,”陆有川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她非要跟着,自己就把机票订了。去就去呗,开个酒店房间的事。”
“她没说想跟你回家?”
“她想?”陆有川唇角勾出散漫弧度,“她想的事儿多了去了,连孩子叫什么名都想好了,可能嘛?跟她较什么真儿,她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走了,”陆有川临出门,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的时候杏眸微眯,朝祁成上下打量了一番,“哥们儿,你悠着点。”
后者停下手中的擦拭,回头问,“什么悠着点?”
“别太出格,我怕沙发承受不住。”
祁成一个抹布扔过去“滚你妈的”,陆有川的‘哈哈’声这才消失在门后。
终于亲力亲为地把办公室收拾利索,祁成最后关灯前又审视一圈,感觉很满意。快七点了,保安小林还在尽职尽责地等着他离开,才好锁门。
“祁总您慢走。”
年轻的保安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比他大不了几岁。小伙子普通话说得并不好,带些江浙一带的口音,浓眉大眼的,样子并不算太机灵,但贵在态度认真,兢兢业业的。
“记得明天怎么叫。”
“肖经理,您慢走。”
阮念原本想打扮一下出门的,然而,她悲哀地发现,她甚至连一双好看点的鞋子都没有。
主要在学校里经常要上体育课,只有穿运动鞋最方便,所以她的鞋子全是休闲款。就更不用说什么穿搭、妆容了。她衣柜里当季最漂亮的,只有一件羽毛蓝的鸭绒外套。
说不在意外貌是不可能的,所有女孩子,即便像阮念这种并不如何纠结的人,也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整理了足足十分钟的头发,才出的门。
“你今天真漂亮。”
女孩子扎着很高的马尾,皮肤白皙、眉目清濯,那羽毛蓝的外套颜色又浅,整个人跟清逸出尘的水仙似的。
“那要不你多看两眼?”她俏生生地问他。
你爱她专注时的认真坚定,你爱她羞怯时的绵绵细语,你爱她使坏时的古怪精灵……祁成想都没想,一下执起女孩子的手。
惩罚似的,他的薄唇紧紧抿着,不去理会她的拒绝,深邃眉眼只执着望着前方,拉着她就往小区外面走。
她挣他,他却死活不松手。力气又大,像是紧紧箍着的人形智能手套,边给你保暖还带按摩功能。
“我当然要看,等下,要好好看。”他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声音轻轻颤着,阮念被他领着,落后一步,刚好看到他锋利明锐的下颌轮廓。英气勃发。
小林守在VV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门口,坐在他的值班席上玩手机,正等待组队信息。
刚刚祁总带进去的小姑娘,他没敢仔细打量。已经出来工作四年了,他不是没眼色的人;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但即便只是用余光瞥了一下,也知道那女孩子肯定很漂亮,首先身材就没得说,嘅子儿真生好,割割切切的。
小林会意一笑,那两个年轻人在里面做什么,不用想都知道。四下无人、又是俊男靓女的……
电梯‘叮咚’一声响,从里面下来四、五个人。小林警惕性很高,在听到电梯声响的第一时间就望了过去,那几人在楼道里短暂停留了一下,果真向他们公司走过来。
“几位有什么事吗?”小林从桌后站起,走到公司大门口。
“祁成在里边?”为首的一个四十几岁的老板模样的男人问,这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金钱地位带来的从容气势,既不张扬、却无形就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小林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四人,至少其中有两个是职业保镖的样子,另两个他还不确定。心知这人恐怕不好打发,但身为保安的职业责任感,还是驱使他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祁总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那就不许任何人进来。
“对不起啊,您要约祁总最好先电话联系一下,今天祁总有事,没有时间。”
祁盛尧被气得血压都有点高。
他从香港回来,路过N市特意停了一下,准备接祁成回家。已经考完试快一个星期了,还赖在N市不走!
他是不会自己买机票嘛?!
本来旅程就累,又被一个保安拦截,郁闷更甚。他自己花钱的公司,他竟然进不去!
一旁的戴秘书解释道,“这位是你们祁总的父亲。”
可那死心眼儿保安就跟只长了一根筋一样,多一根儿、多一个渣儿都没有!
“那您先给祁总打个电话?祁总交待了任何人不能进公司。”
“小祁总手机关机!打不通。”戴秘书说到第三遍的时候,自己都要搂不住火了,“不然你让小祁总出来一下,总可以吧?”
“祁总说谁都不要打扰他。”
我操!戴秘书欲哭无泪。
他注意到祁董事长看了身后那两个保镖一眼,然后很自觉地放弃沟通,退后两步。
下一秒,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左右各一,瞬间就把小林控制住。
祁盛尧直接就往公司里边走。脚下生风。
“哎,你们干什么?”虽然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手压制住了膀子,但小林从小就不是轻易认输的性格,正所谓‘一诺千金’,他既然答应了祁总‘任何人不要来打扰’,就绝不可辜负所托。
这人就跟不要命一样,秉着一股你死我活的劲,脸红脖子粗地死命挣扎,胳膊也不要了,恨不得‘以头抢地尔’,一时间给那两个保镖都整懵了。
他们老大只是进去找一下儿子,怎么弄的跟要掘这人家祖坟似的?
冷不防被小林挣脱出一只胳膊来,眼瞅着那个中年男人就要拐进公司里面,小林弓腰、屈膝、抬腿、用仅有的那只自由的手,脱下一只鞋,狠命朝那人后脑勺掷了过去。
“哎哟!”
随着祁盛尧一声痛呼,就连戴秘书都上手了,四个大汉,齐齐压在那个倒霉保安的身上。
被挤压在地板上的好员工帽子也掉了、脸也变形了,居然还在锲而不舍地喝止,“不许进去!”
祁盛尧忍着后颈的痛,继续往里走。今天,非得给那个兔崽子点颜色看看不可。当他看到里间办公室的百叶帘、隔着窗户玻璃哗啦哗啦地扭动,间或透过缝隙,露出女人的衣服颜色,心道果真不出他所料,就知道他在胡闹!
怒意简直一下直冲天灵盖。
人还没走近,清晰地听到里面一把女孩子的嗓音,“右边一点……啊……不行……再高一点,嗯……就这样……”
祁盛尧‘呯’的一下打开那间独立办公室的门。
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阮念被吓了一跳。
那可怜的大门被撞到墙面的门吸上,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没吸住,又反弹回来,颤巍巍地晃来晃去。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仍旧紧紧地不肯放手,同时又向上伸高一下,护着祁成的腿,“你小心。别摔着。”
祁成太意外了!见到他爸的一瞬间,他险些直接掉下来。
一个平米见方的矮几上,摞着一个很宽大的椅子,因为椅子比矮几体量大些,四个脚都各有一小半面露在矮几边缘外面,勉强维持着平衡。
百叶帘掉了一角,祁成正在拿锤子敲那个钉子。
原本阮念说“别修了,等周一上班,你们公司维修工人肯定有专门的梯子,多好。”祁成却不依。
那百叶帘就跟他的命似的,一定要在今天、马上、立即把它修好,让它‘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外面的一切视线’。
不然他下一步计划怎么实施?哪怕只露一条缝,被别人瞧了去,那就不是大比斗的事了。她不跟他拼命才怪!
阮念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就倔成这样!
没办法,只好帮他扶着椅子,松都不敢松一下。
这一下有人骤然闯入,门都要被撞碎了,着实把二人都惊到。阮念还好,人站在地板上,祁成站那么高、脚下的椅子又不结实,他晃了一下,阮念就是一身冷汗。
她的手一直牢牢握住那个椅子,护在他腿边,见他稳了,才又抬高些,示意他把锤子给她。
祁成却没看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怎么来了’这样的问题。他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手里的锤子放到办公桌上,一见祁盛尧要开口,登时心念电转间先发制人,叫了一句“祁总!”
‘祁总’被叫愣住了。
两秒钟前,脑海里已经设想好的最坏的画面,忽然发现事实情况相去甚远,这一激,直接让心下烦闷一扫而空,居然愉悦起来。又觉得他儿子真是有出息,自己公司就是不一样,知道爱惜了。
钉子掉了都亲力亲为的,这要搁早先,酱油瓶子倒了他迈着过去、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有出息了!
“祁——”
祁成两步蹿到祁盛尧跟前,扶上祁盛尧的肩膀,不等他爸反应,推着就往外走,硬生生把那个‘成’字憋了回去。
“祁总,您怎么来了?来您坐一会儿,我给您倒杯茶。”
“那个小……”
“对对对,那件事,我再跟您汇报一下。”
祁成不由分说,把祁盛尧推到会议室门口,这时,正逢三、四个人‘押’着保安小林的肩膀从外面走进来。
可怜的小伙子,头发乱蓬蓬的,一边脸也都是灰,被人压制得身子都立不直,还在正义凛然地呼喝,“祁总,这些人硬要闯进来。”
祁成横眉立目、一指小林,后者马上意识过来自己的错误,连忙改口,“肖经理,这些人硬要闯进来。”
这执着的!
祁成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跑回去自己办公室,阮念仍旧站在百叶帘旁边,不知所措的样子,祁成把她按到沙发上,轻声说“你等我一下。”在得到女孩子点头确认后,出去,紧紧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把那尽职尽责的小林安抚走,父子二人稳稳当当坐到会议室里,祁盛尧用手指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地敲击着平坦光滑的桌面,半晌,冷哼一声。
“几天不见,改姓了?问过你爸了没?!”
祁成奉上一杯茶,窥察着对方的眼神,“暂时姓一下,行吗?”
想要暂时‘姓肖’也不是不行!代价就是,不单当天就要跟祁盛尧一起乘飞机回B市,而且,春节过后,还要赔他去H市跟达顺谈合作。
那一天送阮念回到她小区门口的时候,祁成差一点就要跟她坦白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肖其宗’!他叫‘祁成’,高三14班祁成!
被人拿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本可以在N市再待上一周的,女孩子考完试了,高三的学习任务虽然紧迫、但也该给自己放几天假,况且,阮志诚白天不在家,这一个星期他或许可以每天都能见到她。
可是眼下,一个星期的相聚泡汤了不说,就连今天的约会,还没开始就被结束了!
正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
而且,他爸这个人,他是了解的!他握有他一个把柄,就会不停要挟他!根本别指望他见好就收。
可是一想到这个女孩子对‘祁成’横眉冷对的、避之如蛇蝎的态度,他就不敢了,试都不敢试一下。
阮念浑身不自在!坐着人家公司‘祁总’的劳斯莱斯回家!而且,‘肖其宗’坐在前排副驾驶,居然让她和那位‘祁总’坐后排!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那位‘祁总’并不端架子,甚是平易近人。阮念虽然说不出所以然,直觉这人就是很有讲话技巧,随便聊了几句,就引得她滔滔不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