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怜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先回去。”
“好。”
*
裴雪诗从山崖底回来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秦若怜说了。
秦若怜让她先好好休息一番,没在她这里久留,要去看秦时让,寺庙里有和尚懂医术,正给他看病呢,秦老爷秦夫人都在。
秦若怜也该去看看。
裴雪诗想跟过去看看,但想了几秒,还是决定不去了。
坠崖这件事通过秦若怜的口转述给秦老爷秦夫人再好不过了,她若跟着去,秦老爷秦夫人必定亲自过问她,她怕应付不过来。
虽说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听闻世家大族的老爷夫人都挺……
于是裴雪诗歇了要去看秦时让的心,暗暗想等秦若怜回来再从她口中打听秦时让的情况。
正好裴雪诗也累了。
她躺下休息。
裴雪诗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知道她从天亮睡到天黑。
另一个丫鬟也没叫醒她。
她是听了秦若怜的嘱咐才如此的,原话是一个坠过山崖,还在下面度过两天的人,没怎么休息过,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
裴雪诗睡到自然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时恰好赶上了她们吃晚饭的时候。
另一个丫鬟名叫芍药。
芍药见她醒了,放下碗筷,“雪诗你感觉怎么样,如果没什么事就洗脸洗手吃饭吧,待会儿小姐回来了,我们还要照顾小姐。”
裴雪诗去洗脸洗手刷牙。
寺庙的饭菜还是一如既往清淡,裴雪诗却觉得很美味。
她狼吞虎咽地吃。
芍药愣住了。
她咽了咽口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裴雪诗吞下饭菜。
她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太饿了。”这三天来一直吃野果,口淡得不行,单闻着素菜的香气就控制不住自己开吃了。
芍药还算理解裴雪诗。
她不是不喜欢裴雪诗的吃饭样子,而是怕对方噎着罢了。
芍药随秦若怜这个主子,没什么心机,“你倒是命大,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来还能活下来。”
裴雪诗油嘴滑舌,“这不是借了秦公子的福气。”
芍药很崇拜秦时让,听她这么说,还认可地点头,“公子他自小便福气大,脑子也比京城里的其他世家大族公子要好。”
裴雪诗又开始吃饭了。
芍药将饭菜推到她面前,“我不饿,你今晚多吃点吧。”
裴雪诗嘴甜,“谢谢芍药姐姐,你最好了。”
芍药捂唇笑。
她们吃饭的时间不长,收拾好碗筷了,秦若怜才回来。
秦若怜陪秦老爷秦夫人用完饭再回来的,芍药被她留下照顾裴雪诗,她是个不错的主子,还会担心下人会不会出事生病。
秦若怜推门入内。
都不用裴雪诗问秦时让怎么样了,芍药便上前去替她宽衣,先一步问了,“小姐,公子他的病好点了吗?庙里的师父怎么说?”
秦若怜揉了揉太阳穴。
“好点了。”
秦若怜看向裴雪诗,拉过她的手,“休息好了?”
裴雪诗休息够了就充满活力,任由秦若怜牵住自己的手,“嗯,休息好了,谢谢小姐关心。”
秦若怜让她坐下。
裴雪诗坐了。
芍药去给秦若怜倒茶。
秦若怜还没放开她,“在山崖下是你照顾我大哥的吧。”
裴雪诗承认是。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但裴雪诗拿不准秦若怜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是想细问?她不解地反问:“怎么了,小姐?”
秦若怜沉吟半晌。
裴雪诗更拿不准了。
芍药端一杯茶过来给秦若怜,“小姐请喝茶。”
秦若怜松开她的手。
裴雪诗看着她把茶喝完。
秦若怜将茶杯放回芍药手里,目光不离裴雪诗,“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因为我大哥刚才跟我提了一下要留你在秦府里当下人。”
裴雪诗耐心听下去。
秦若怜又牵住裴雪诗的手,“你要跟我大哥,还是跟我?”
听到这里,裴雪诗就有点懵了,什么叫跟她大哥,还是跟她?难道……裴雪诗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心脏就扑通扑通地乱跳。
秦若怜下一句慢悠悠的话将裴雪诗送上云端,“我大哥说想收你进院子里当下人伺候。”
什么?
秦时让居然想收她进院子里当下人?裴雪诗心跳还在加速。
之前在山崖底下时,她只提了想留在秦府当下人而已,他却直接提了想将她留在他院子里当下人,他是不是也对她有好感?
裴雪诗忙否定了。
她兴许是撞上了秦时让院子里缺下人的时候。
对。
这个可能性更大。
裴雪诗的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一连串的可能性,最终选定了这个可能性,她不能这么自恋。
这个世界等级制度那么森严,他们是不可能的。
“雪诗?”
秦若怜见她发呆,不禁拉了拉她的手,“你还没回我呢。”
裴雪诗抬头。
“我……”她迟疑了。
很难抉择。
这种情况就像读书时,老师在分座位,她有机会跟自己有好感的男生坐一起,别人问她要不要接受,还是选择一个女生。
诱惑太大了。
裴雪诗最终还是选择违背自己的内心,留在秦若怜身边才是最合适的,若在秦时让身边,感情越来越深怎么办,得克制住。
“小姐,我当然是跟你了。”裴雪诗当机立断。
被人选择了的秦若怜成就感满满,心想自己当初求秦时让救她回来真没错,秦若怜还小,喜怒外露,“太好了!雪诗。”
裴雪诗也跟着笑。
由于秦时让坠崖一事很严重,这次的礼佛中止。
他们等他身体好点就打道回府,秦老爷因此事大怒,派人去调查是何人要置秦时让于死地。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是秦老爷曾经得罪了京城里的一户人家,对方被秦老爷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现在想杀了秦家唯一的公子,也就是秦时让。
秦老爷大怒,派人去处理此事,然后见秦时让身体好点了,带人回府,这事就算过去了。
秦时让好像习以为常了。
他们回府,裴雪诗自然也跟着回去,期间没机会见秦时让。
她是想见到。
可不是她想见就见。
无论是之前的身份,还是现在的身份,裴雪诗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都是不入流的小人物,哪里来的权力越过他们见秦时让。
所以她一如既往地从秦若怜口中打听有关秦时让的事。
秦若怜倒是没觉不妥。
她本来就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小姑娘,有时候不用裴雪诗旁敲侧击,她自己都会回来说的。
在他们从寺庙回来的第五日,秦时让的身体彻底好了。
为什么好的那么快?
第14章 算术
秦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请来的大夫是最好的。
大夫几乎是没怎么休息,去医治照顾秦时让,好得慢才不正常,所以他的腿脚伤和因伤感染的发烧好得很快,能自由行走了。
裴雪诗听到这个消息,悬起来的心往下放了放。
还有就是裴雪诗如今已经是秦家的正式下人了,秦时让得知她选择在秦若怜的院子里当下人也没什么反应,也没再过问。
一切恢复如常。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在山崖底下那三日,他们都异常地默契没提过。
也没见过面。
自从寺庙回来的半个月后,裴雪诗第一次见秦时让是在府里的后花园里,当时她在帮秦若怜摘花,而秦若怜在旁边亭子里做题。
女学里的夫子偶尔会布置一些功课,秦若怜在上课时做不完,只能带回府里做了。
秦时让今日早归。
他经过后花园时看到秦若怜便走了过来,秦若怜一见到秦时让就埋怨他出的算术题太难了。
还在摘花的裴雪诗朝秦时让行了个礼,秦若怜喊她回来。
裴雪诗提着花篮回亭子。
秦若怜放下笔。
“我不做了,大哥,你这题真的太难了,完全算不出来。”
裴雪诗闻言看了一眼。
嗯?
她好像会这道题。
秦时让没错过裴雪诗的小表情,却也没点出来,而是拿起秦若怜算题的那一张纸看了看。
他给错题了。
他也还没算出这道题。
前夜昨夜,秦时让一直在算这道题,始终算不出正确答案。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纠结这道题,导致出题给女学里的学子时下意识又抄写了一遍这道题。
秦时让正想说给错题。
秦若怜却从他手里抽走纸,交到裴雪诗手里,之前也这样做过几次,“雪诗,你算术不是很好吗?给我算算这道题。”
裴雪诗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拿着写有算术题的纸,“我?”
“对,你。”
秦若怜肯定道。
秦时让没阻止她。
裴雪诗毫不怯场,放下花篮,拿着纸走到桌前,再提起笔,聚精会神写下详细的解题过程。
秦时让和秦若怜在一旁看着,秦时让目光扫过一步又一步的解题步骤,恍然大悟,但神色镇定,不像秦若怜目瞪口呆。
秦若怜拉他一下。
“大哥,你看看,雪诗算对了吗?”
按照这样的解题思路,这个答案十有八|九是正确的,秦时让顿时对裴雪诗刮目相看了。
“对了。”
秦时让给予肯定。
秦若怜用羡慕的眼神看裴雪诗,“雪诗,你脑子真好使。”
不像她,一看见算术头都大了,更别提坐下来耐心地解题,最重要的是,哪怕她肯坐下来耐心解题也解不出来,太打击人了。
裴雪诗笑了声。
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这件事,她又得以靠近秦时让了。
他想请裴雪诗有空便与他探讨一下有关算术的问题,秦时让热爱算术,从小便如此,如痴如狂。
如今遇到精通算术的裴雪诗,他有些解不出的难题想麻烦她。
“可以!”
裴雪诗脱口而出。
秦时让微笑,仍然是那幅淡淡却又温和的态度,白衣随风而动,像仙人,“那就有劳了。”
秦若怜佯装生气。
她撇嘴。
“喂喂喂,我可没同意呢,雪诗可是我院里的丫鬟。”
秦时让转头看她一眼。
然后他又去看解题过程,头也不抬,“那你要如何?”
她咳嗽几声,说暂时没想出来,不过裴雪诗这个人可以先借他一用,至于条件,以后再说。
秦时让:“好。”
以后每隔三天,秦时让便会来后花园的亭子里问裴雪诗有关算术的题,秋朝民风向来开放,他们又在外面见面并无大碍。
之前裴雪诗还有点想远离他,好快刀斩乱麻斩断萌发出来的情愫,但此时的理智又被压下去了。
甚至开始期待每隔三天的见面,他们讨论算术的场景。
秦若怜每天都要上女学,是不会每次都陪在他们身边的,而秦时让解题时不喜欢有太多人在身边,一般会叫随行的下人退下。
所以大部分时间是他们独处,裴雪诗很享受这段时间。
解算术题是她喜欢的。
看秦时让也是她喜欢的。
她喜欢的两件事放在一起,裴雪诗怎么可能不沉沦。
秦时让拿来的算术题,她也不是全都会,但经过他们互相讨论探究,一遍又一遍地用各种法子解,到后面会被他们慢慢解出来。
每逢到这个时候,她的快乐会翻倍,成就感满满的。
反正就是开心。
裴雪诗觉得往后的三年,自己兴许不会过得那么枯燥乏味了。
秦时让见困扰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算术难题被他们联手解开,心中亦有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开始他们的默契一般般,随着解题的深入,渐渐变好了。
但也仅限于默契而已。
秦时让虽然对裴雪诗刮目相看了,但没忘记她是下等人的身份,他们的交集只会停在交流算术上,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也从未王这方面想过,因为秦时让对情爱之事不甚在意。
娶妻生子……
他也没兴趣。
甚至会感到强烈的恶心。
因此,秦时让会和裴雪诗相处见面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探讨算术题,别的心思都没有。
大约是昨晚熬夜看书看得太久,他今日靠在亭子睡着了。
这很难得。
秦时让自小便被秦老爷严格要求,在外的言行举止不能出现一丝一毫差错,该守的礼仪也必须得守住,导致他会时刻保持清醒。
现如今他已有两次在裴雪诗面前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一次是在山崖底下。
他受伤生病。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因为太过困乏,居然在有人的情况下闭目了。
裴雪诗又解开一道难题,正想跟秦时让说,一抬头却见他长睫垂下,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闭上了,靠着亭子的长椅栏杆睡去。
她看了好一会儿。
秦时让睡觉的样子仿佛在引诱着她触碰他,裴雪诗鬼使神差抬起手,指尖即将落到他脸旁。
“雪诗。”
是芍药叫她的。
裴雪诗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朝她走来的方向看过去。
也不知道芍药有没有看见她想触碰秦时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没太大变化,提着装有糕点的盒子走过来,还向她笑,“公子。”
这一声公子不是叫裴雪诗的,是叫醒来的秦时让。
秦时让也听到芍药叫裴雪诗了,是那时候醒的。
他坐直身子。
裴雪诗站在一步之远外。
芍药走进亭子里,今天秦若怜提早从女学回来,路上买了些好吃的糕点,叫她送来给秦时让。
秦时让对任何吃的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也没怎么看。
他还有事,于是对裴雪诗说,“今天的算术题就解到这里吧,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些糕点,你们全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