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迅速夺眶而出,她偏过头,白皙的颊边霎时变得绯红如血,掌印很快浮现了出来。
贺尘晔经过与保安长时间的交涉后,姗姗来迟,恰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被骇到驻足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蜷握成拳,咬紧的牙关让他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浮了层朦胧不清的水雾。
远处本就娇小纤细的身形,在这一刻单薄到好似会随时被风吹走的羽毛,忍不住抽泣的时候,又好像是已然破碎的陶瓷娃娃。
盛怀宁觉得自己像是失了灵魂的傀儡,被操控着发出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她怔然着转身,在看到贺尘晔后,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慢悠悠伸出手,刚挪出一步,便头晕眼花地瘫倒了下去。
好累啊,在失去意识的这一秒,她只在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
第82章 别吵82
眼皮颤动的时候,如羽扇般轻盈的长睫,在眼下投落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盛怀宁在梦中挣扎了许久,才成功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觉得颇为好笑,不由扯了下唇。
盛怀宁从小到大,总听身边的人说一些比较奇怪的道理。
读书时,好多小伙伴只要不想上课,但凡请假就会用爷爷去世、奶奶生病等当借口。
那会儿她就听到自己的同桌咕哝了一句,这种谎一旦说出来,就会以别的方式真实发生。
眼下,回想起来,盛怀宁还真是不得不赞同。
从Uncle的医院离开还没多长时间,这就又回来了。
熟悉的装修、熟悉的气味,就连病房都还是之前的那一间。
刚在客厅打完电话的罗稚,一进卧室就看见病床上的人,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认真到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不多久,盛怀宁看累了,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罗稚短叹了一声,将散落在茶几上的个人物品收入包中,拎着出了病房。
脚步一顿,余光瞥了眼靠墙摆放的那排软椅,说:“睡了,你进去吧。”
“谢谢,辛苦了。”男人埋着头,说话时有气无力。
罗稚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柔了下去,多了点不忍心,“客气了,你比我辛苦。”
她原本是想要阴阳怪气地讽上两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盛怀宁住院这三天,眼前的这个人几乎是没怎么阖过眼,一开始是巴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盛怀宁,岂料过了没两天,就变成了只在盛怀宁沉睡时才进去待一会儿。
在罗稚的固有印象中,像贺尘晔这样的精英人士,是最在乎自己的形象,不管是衣着还是仪表都时刻要求得体完美,一丝不苟到半点瑕疵都找不出来。
可此时此刻,恐怕用“蓬头垢面”来形容才比较合适,尤其是身上的这套西装,好像跟昨天的没什么区别。
似是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贺尘晔慢悠悠抬头,下巴处冒出来的青色小胡茬,硬生生给自己增添了几分颓丧。
他无声弯唇,下意识嗅了下自己身上是否有异味,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打理一下再来,后又反应过来,盛怀宁白天都睡不久,他已经有六七个小时没见过里面的人了。
下一秒,贺尘晔腾地起身,绕过罗稚进了病房。
舒适宽敞的大床旁,一直放着一把深棕色的皮椅,他稍稍调整了下角度,便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不敢再往前挪动分毫。
盛怀宁今天的气色好了不少,只要想起那天的场景,他还是觉得一阵后怕。
从紫澜山庄到医院,是贺尘晔经历过最煎熬的一段时间,直到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出“无大碍”的那一刻,才悄然松了口气。
头一次,他如此懊悔,不该因为工作忽略盛怀宁。
在沪市那几天,他陪着客户吃了不少当地的美食,看遍了当地许多有名气的景点,可他万没想到,女孩子每一次发来的微信,打来的电话,都是刻意强装出来的雀跃。
想想还是挺气的,盛怀宁不该拉大提琴,应该直接去演戏。
那些拍摄的场景,诱人的美食,都是女孩子往常随手拍下的旧图片,为了糊弄他,全都翻出来发给了他,只为了让他放心。
明明平时是半点饿都受不了,有时候他因为工作耽误了回家的时间,女孩子就会很委屈地埋怨他,说他要是再晚五分钟,就会损失一位漂亮可人的老婆。
那时他会很迅速地先做出一份靓汤,让女孩子先稍稍填一下肚子。
有些事情根本不敢多去回忆,贺尘晔清晰记得,以往在杂志、演奏会现场,还有荧幕上出现的盛怀宁,都是光鲜亮丽、耀眼夺目的样子,哪儿会像现在这般,面色惨白,身形更是纤瘦到了极致。
他,好像真的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两日前,贺尘晔在盛怀宁昏睡之际,回了趟明隽,帮女孩子收拾了许多生活用品。
再回到医院,刚推门而入,就跟迎面出来的沈诗岑碰上了。
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沈诗岑在失控甩出那一巴掌后,就已经后悔了。
但碍于骨子里的偏见,她还是无法接受盛怀宁跟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一起。
贺尘晔深吸口气,欠身打招呼,“盛太太。”
沈诗岑颔首,回身带上卧室的门,低声,“方不方便找个地方聊两句?”
港嘉私立医院,不管是医疗团队,还是内外部环境,都称得上是顶尖。
住院部的右后方,有一小片区域,是特地开辟出来用来休闲的,里面快餐店、咖啡厅等,是应有尽有。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
等着咖啡一送上来,沈诗岑主动开口,“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清楚。你的舅父舅母,确实是我找来的,但我的初衷只是想让宁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然后主动离开你。至于后来,宁宁工作受阻,我跟她的爹地并未从中推波助澜,但也选择了袖手旁观,还有你的那些私事,也并不是出自我跟我先生的手笔。”
“就像宁宁说的,那些事情一旦传播出去,就会把她丢到风口浪尖上面,我还没狠心到让她去承受这些,”她保持着冷静,再次一本正经补充,“贺总,换位思考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在你出现以前,纵使宁宁的爹地不同意她将大提琴作为自己的事业,但也从未闹到这般难堪的境地。”
贺尘晔上半身前倾,五指拢上微烫的瓷杯,低垂着视线,听得很认真。
这一次相较于之前,沈诗岑身上是半点养尊处优的痕迹都没有,字字句句听起来都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
她松了眉头,有着十足的耐心,“宁宁性子很拗,自我知道你们恋爱后,她每次回来,都免不了会有一场争吵。贺总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她心里有多为难?但如果只有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才能终止这场僵持不下的闹剧,我暂时还做不到。”
“你们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我跟宁宁的爹地是商业联姻,虽说现在感情稳定,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上,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粹到什么都不奢求的感情。”
“长痛不如短痛,希望贺总能好好考虑,还我们盛家一片安宁。”
不知不觉间,贺尘晔掀眸,乖巧躺在病床上的人拽了拽身上轻薄的棉被,看着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
他怔忡着,想起半个小时前托安特助定了后天去京市的机票,明天又约了蒋昀在公司谈事情,结束后还要回明隽收拾行李,能与盛怀宁独处的机会就只剩下了现在。
目光流连在女孩子身上的每一处,为了能加深记忆,看得尤为认真。
贺尘晔用指腹揩掉眼角的泪珠,思索再三,终是忍不住在盛怀宁的唇角落下轻浅的一个吻,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或许是因为风波过后精神紧绷的缘故,盛怀宁虽睡得断断续续,但每一觉都极其昏沉。
再醒来已日暮西沉,她微阖着眼,探出手去床头的边柜上摸手机。
本想拿过来看一眼时间,谁知侧边键按了好几次,屏幕都不见亮起。
盛怀宁浑身软绵绵的,很艰难地坐起身,连唤了好几声,“贺尘晔…”
无人应,她只好改口,“妈咪…稚姐…”
话落,房门从外边被人打开,罗稚手上拎着个藏蓝色的便当包,探头进来时先冲着她笑,“睡饱了?”
盛怀宁蹙起眉,“但是饿了。”
罗稚将便当盒晃了晃,“这不是巧了,我刚好给你带了晚餐。”
闻言,盛怀宁做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来,喉头不自觉吞咽,“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你…”罗稚脏话都到嘴边了,看在她是病号的面子上,又咽了回去,“你放心,保证合你胃口,中菜馆里打包的。”
盛怀宁眼底瞬间亮堂了不少,招招手示意她赶紧拿过去。
床边桌支起,饭菜摆好,她一手执筷,另一手将手机递出去,“稚姐,帮我充一下电,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都快忘了玩手机是什么滋味了。”
说完,她夹起一块煎牛肉塞进嘴里,刚嚼了一下,便顿住不动了。
罗稚充上电,转过身,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是不合胃口,还是说又哪里不舒服了?”
一时间,盛怀宁味同嚼蜡,却还是逼着自己又吃了好几筷,几乎每一道菜都尝遍了。
她摇了下头,“很合胃口。这是…贺尘晔做的,对么?”
罗稚一噎,后又很爽快地承认,还没忘了打趣她,“这都能吃出来?舌头这么厉害。”
“他在外边吗?”她问。
“刚走。”罗稚答。
下一秒,盛怀宁推开面前的桌子,侧身下了床,快步到了落地窗前。
很凑巧,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刚刚走出住院部的大楼,步子迈得很小,直至埋头走到第一个花坛前才止步,而后如有感应般回头望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盛怀宁不受控地往前挪了一步,彻底抵上透亮的玻璃。
距离不远,她很清晰看见贺尘晔垂在身侧的双手,很克制地蜷握了起来,静静看了她许久,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盛怀宁顿时心慌起来,没来由地,她隐约觉得如果就这样放贺尘晔走了,自己有可能会永远地失去他。
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越来越小,而后彻底消失。
她跑到茶几前半蹲下去,连续拨了好几通电话给贺尘晔,关机,关机,只有这一个结果。
住院的这几天,盛怀宁怎会不知道贺尘晔是在有意躲着她。
但凡睡醒,她就没见过贺尘晔,可她心里知道他有来过,起码病房里那些她之前放在贺尘晔那套房子里的生活用品,就是很好的证明。
她屏了会儿气,神情并无任何异样,冷静开口,“稚姐,帮我个忙。”
入了夜的住院部,即使灯火通明,无形中还是透着几分森冷的气息。
贺尘晔在家里收好盛怀宁的家居服,再送到医院,时间刚走到十点的位置。
他在客厅看到了正忙工作的罗稚,手提袋放下,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罗稚说了句,“她睡着了,你不进去看看吗?”
贺尘晔的视线直冲着卧室的方向,傍晚与盛怀宁遥遥对望的画面,恰时浮现在眼前。
他点了点头,说:“好。”
门推开,里面的光线十分昏暗。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踏实,只翻了个身,棉被就滑落了半边下去。
他瞧了会儿,才提步进去,先是调高了点室内恒温的温度,才去帮着盛怀宁掖了掖被角。
期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贺尘晔能听见很平缓的呼吸声,不自觉就停留在不足二十厘米的位置,怔怔地凝着。
下一秒,原本熟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趁他不备,将双手攀到他的颈后,借力抬身好方便自己能吻上他的唇。
湿滑的舌头很顺利就探了进来,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盛怀宁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很熟练地就扯出了他束在西裤里的衣摆,然后又用纤长的右手包裹住一片棉质。
就在他察觉到即将毫无阻碍地触碰到时,才彻底醒过神。
贺尘晔很蛮横地止住这愈演愈烈的行为,猛一撩开眼,面前的女孩子正哭得梨花带雨,连连颤声,“别拒绝我。”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咬咬牙,又重新吻了上去。
顾忌着外间有人,他只在边缘处浅尝辄止,直到束缚被褪去,女孩子指尖捏着不知何时拆出来的措施用品戴上的那一秒。
贺尘晔才堪堪明白了过来,自己上当了,可为时已晚。
女孩子十分大胆,推着他倚靠在床头,坐下来的那一刻,额间满是轻薄的细汗,哼出的调子又难-耐又柔媚。
末了,他抱着大汗淋漓的盛怀宁,气息还未喘匀,就听女孩子用着嗔怨的口吻,说:“贺尘晔,你是胆小鬼。”
第83章 吵到了83
翌日早,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一室明媚。
贺尘晔面上倦容明显,长指划过手机屏幕,微阖着眼大致扫了遍上面的文字内容。
下床的动作不自觉变轻,他用棉被将床上的人拢好,顺带着理了理身上满是褶皱的衬衫和西裤,才放心出了卧室。
想想昨晚,用放-浪-形-骸来形容最为恰当。
他被罗稚忽悠到医院,后又被盛怀宁三言两语就打乱了所有的思绪,竟真陪着胡闹到了深夜,女孩子一早准备的一小盒措施用品,是用得干干净净。
之后,他几乎没合眼,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疯狂闪过。
直到天微亮,他给自己的生活助理,还有安特助,分别发了条短信。
这会儿,特地跑了趟明隽,将生活助理提前准备好的商务西装带来的安特助,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贺尘晔走到门口,回头瞧了眼还在熟睡的盛怀宁,扯唇轻柔一笑,才带上门出去。
安特助在察觉到一旁有阴影压来,便急忙站起了身,“早,贺总,您要的衣服。”
“多谢,”贺尘晔接过来,“进来说吧。”
不多久,做了番简单打理的贺尘晔从洗手间出来,边拿起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腕表戴上,边对安特助说:“先去公司。”
安特助一懵,因提前知晓这几日贺尘晔的所有行程安排,急道:“我提前有问过,董事长晌午十点落地港城,下午一点到公司。”
贺尘晔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接着说:“我在网上约了九点去公证处,先回公司整理证明材料。”
公证处?
安特助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面对上司的决定不好过多询问,只能点了点头。
蓦地,想起什么,他慢吞吞说:“贺总,您和溪溪小姐明天去京市的航班,定在下午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