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这时，雇他当司机漫山遍野找你。”樊凌宇看着程雪漫，看她未施粉黛的脸，冻得泛白的嘴唇，他打开空调，“后来他家有事，我就租了一辆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你微博。”
程雪漫想起微博，也没定位啊。忽然，她想起拍的那些照片。
“卑鄙。”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樊凌宇嘴角带着笑意，挨骂了，反而有些开心。
“你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
樊凌宇没理她，开着车朝镇里驶去。
“樊总监，你放我下来，赶紧回深圳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跟你之间永远不可能，这根本不是你待的地方，凡境更需要你……”程雪漫说着，想把他赶回深圳。
“我辞职了。”
一道惊雷劈下来，程雪漫震惊了，无语凝眸看向樊凌宇。
樊凌宇表情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在程雪漫看来，这是会上新闻的程度。
某预备的上市科技公司研发部高管离职，这是会引起“高层震动”“中层骚动”“底层惶恐”的重大新闻。也是能引起业内广泛讨论，亲者痛仇者快的重大事件啊。
程雪漫这两个月来，过的是与世隔绝的日子，除了偶尔发发动态，关注一下想关心的朋友，手机只用来打电话、拍照片、听音乐，她主动隔绝外界消息。
这是在效仿伟大的乔布斯，过极简生活。
她甚至以居士身份去庙里住了几天，所以对于外界新闻，完全不知情。
于是完美错过了微博上飘过去的热点：
#凡境科技研发总监离职，原因不详#
#凡境表示离职是个人原因#
#凡境樊凌宇#
#无人机樊凌宇#
……
这可是年薪百万能拿期权的职位啊，樊凌宇一毕业就进了凡境，他刚进公司有多拼，程雪漫早就听同事们说过一百遍了。
什么熬夜敲代码，吃睡在公司，轻伤不下火线……
就这么离职了？
“你怎么这么草率？”程雪漫生气了，气他说离职就离职，不知道珍惜。
“你不也是说走就走？”
程雪漫无语，那能一样吗？
“你还背着我和庄毅伦一起创业，你要建工作室，为什么不找我？那个庄毅伦，他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他了解无人机行业吗？程雪漫，你背叛了我。”
程雪漫气得胸脯起伏，她都不用问，一定是黄雨盛说的。
她能猜到那个场景，不用樊凌宇怎么逼问，黄雨盛就会从实招来。但她很快释然，这也不算秘密，她创办工作室这件事，早晚要拿到台面上。
不过，什么叫背叛了他？用词夸张，她只是偷偷瞒着他干了一桩大事而已。
“大学时说好的，以后一起研发无人机，你当设计师，我当工程师，合作一辈子。程雪漫我发现你这人真是言而无信。”
程雪漫还沉浸在樊凌宇离职的震惊里，她心里默默计算比较，得多努力才能年薪百万，一时无暇反驳他。
樊凌宇趁机数落她偷偷创业这一行为给他们多年的同窗情谊、队友友谊、同事情谊带来了多么大伤害。
“你还记得吗？当年竞赛那张海报，还是我给你的呢，报名表也是我拿给你的，你就这么对我，真行……你来凡境之后，你的哪项设计，我不是全力支持……”
樊凌宇一边开车一边偷瞄程雪漫，他知道，他就像被辜负的怨妇一样，细数“渣男”罪行。
他是故意为之，他了解程雪漫，倔起来软硬不吃，所以他软硬兼施，实在不行就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反正他找到她了，绝对不放手。
其实樊凌宇还有很多话，可他不想一下全都说出来。
时机还不对，他得一点点说。现在的战略是，先让程雪漫感觉理亏。
车开进小镇街道，他靠路边商铺停下，“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我不住在这里。”程雪漫看着一条小胡同口说道。
“那你住哪？”
“你管我住哪？快把车门打开，你这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吗？我可以报警。”
樊凌宇笑了，晴天朗日的，他居然涉嫌犯罪了呢。
“不回家就跟我住旅店。”话有些暧昧，好像他找她，就是为了那个似的，他叹口气，“我住的标间，两张床。”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感觉更尴尬了。
程雪漫不说话，准备等会儿下车就跑。
她熟悉这里，只要往窄巷子里跑，拐几个弯，绕进其他门店后门，再从前门出来，再跑到对面山坡上去，樊凌宇就彻底找不到她了。
樊凌宇把车开到旅店门口，这里没有什么停车位的说法，哪里有空位，就往哪停。
这会儿正是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时候，沿街店铺都开门通风，尤其棋社，24小时供应一手屁二手烟……早就把大门打开，门帘掀起，让空气流通起来。
樊凌宇开的车那么大，很难不引人注目。
站在门口晒太阳抽烟的人远远就看到副驾驶上坐了个脸很白的女人，跟着大声嚷嚷，“找到了找到了……”
程雪漫正谋划着逃跑路线，她知道超市旁边有一条路，仅能容一人通过，只要她速度够快……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儿？
车还没熄火呢，就围上来一群人，而且大有越聚越多之势，他们都在往车里看，手指着她，看着她笑，互相聊天，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超市老板娘，面馆抻面师傅……
甚至有人把脸贴在她旁边的车玻璃上，瞪大眼睛看她。
还挺恐怖的。
樊凌宇开车门下去，程雪漫这边的车门也解锁了，她却不想下车了，她本能地觉得，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要干吗？难道要把她抓走和樊凌宇拜堂成亲吗？
难道她被拐卖了？
不对啊，她看向旁边熟悉的街道，这是在她的地盘啊。
程雪漫无所畏惧，伸手推开车门，雄赳赳气昂昂的，决不能让樊凌宇占上风。
第139章 惹祸
◎你男朋友樊凌宇涉嫌聚赌，他希望你能来保释他。◎
程雪漫低估了群众的力量，甫一下车，就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根本无暇脱身。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认不认识程刚……”有人张口问。
程刚是程雪漫叔叔，她只在小时候去叔叔家住过几天，她尬笑着点头。
棋社的人全都涌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包围了。
程雪漫在他们杂七杂八的交谈里，得到一些信息。
樊凌宇找她很多天了，他是个痴情种，此生非她不娶，从深圳来的，家里很有钱嘞，父母在美国养老，俩人是大学同学，大学就恋爱了，后来分开了……
樊凌宇个子高，站在人群里非常显眼，有好事的推着两人，把他俩推到一起。
樊凌宇很开心，是那种完全不掩饰的开心。
“好般配，太有夫妻相了。”
“郎才女貌啊。”
“程雪漫？我怎么记得听过这个名字，你认不认识王雷？你们俩初中是一个班的吧……”
程雪漫僵笑回答，“对，王雷是我初中同学……”
越来越多的“熟人”出现，程雪漫心中不安，她眼神躲闪，想要走，然而四面八方都是人，她只能往樊凌宇这边挤，他手搭她肩上，看出她眉间的不悦，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
“快点走。”程雪漫拉着他的衣角，往车那边去。
樊凌宇其实想把她带回房间，他想找个安静温暖的地方，好好地看看她，说几句话。可程雪漫的表情与扯他衣服的动作，让他没办法拒绝。
樊凌宇立刻喊了一嗓子：“来来来，让一下让一下。”他个子高，用手臂轻推挡路的人，那几个人立刻往后退，程雪漫上了车，把声音挡在车外。
樊凌宇在一片打趣和口哨声中上车，车子启动，滴滴两声，人群立刻散开，像是刚想起自己的牌似的，一窝蜂地跑了回去。
“送我回去。”
“回哪儿？”
“拿回我的摩托车啊，你说能是哪里？”
樊凌宇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回“事发地”。
冬天地里没庄稼，都是雪，他直接把车开了进去，停在了摩托车旁。
摩托车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程雪漫下了车，抬手要拭去上面的雪，樊凌宇忙喊停。
他拿着白毛巾，跑了过来，把车座、车把上的雪擦干净，又拿过挂在把手上的头盔，擦掉上面的雪。
程雪漫站在一旁，看他弯腰认真擦拭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就又硬了起来。
不可否认，樊凌宇的动作，让她想起了两人相处的日常。他总会尽所能地包揽所有家务。
洗衣机洗玩衣服，都是他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晾好再收进柜子里，会关注家里所有的充电设备，及时充电，保证那些需要天天使用的扫地机器人、吸湿器……有序运行。
负责采购所有的日常用品，还会准备好每天的时令水果……
樊凌宇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对于生活琐事参与度高达百分之百，所以离开之后，程雪漫才发现，生活在他身边，她是多么省心省力，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以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上。
打住，这些事你自己不可以做吗？你完全胜任啊。
程雪漫的心，唰地一下硬了回来。
她看向旁边的白色小冢，那是另外一台撞坏的无人机，覆上了一层雪，机身本来是白色，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无人机。
程雪漫刚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当时她还想，那人挺识货，居然买她设计的无人机。
程雪漫戴好头盔，从兜里拿出手套戴上，指着那一小堆白V，“你的，不捡起来？”
樊凌宇一直盯着她看，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回过神似的，伸手把无人机捡起来，丢进后备箱。
他这边刚关上后备箱，就听到摩托车嗡的一声，开了出去。
他飞快地上车，紧紧跟了上去。
程雪漫懒得躲了，其实如果她想躲开，也是能做到的。但是，樊凌宇目前这个架势，让她意识到，躲是没用的。
他都能用撞掉无人机这种下三滥手段逼自己现身了，还有什么做不到？
卑鄙无耻之徒。
躲有什么用？
她得采取别的方法。
鲁迅说了，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轻蔑。程雪漫决定，拉起冷战铁幕，对他采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策略。
用彻底的冷漠逼走他。
程雪漫骑着摩托车，绕过一座山，进了旁边的小山村。
沥青路变水泥路，
她停在一个方方正正的院落前，打开大铁门，把摩托车开进去，然后锁上大铁门。
全程视身后那辆超大越野车如无物。
樊凌宇下了车，站在门口张望。
眼前的小院落，四周是围墙，很高，目测能翻过去。
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于是走回去，爬到车顶向里面看。
院子里有菜地，地里有几颗冻白菜，摩托车停在院中央。
他看向窗子，一共三扇窗户，每扇窗户有三块玻璃，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最东边窗户里，低头摆弄着什么，不一会儿，她离开那间屋子，转身走向第二扇窗户里，只能看到上半身，穿着紧身白毛衣，她对镜子梳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头，然后接电话。
只见她站着说了两句，走回第一扇窗户里，坐在椅子上，专心打电话。
樊凌宇就那么一直站在车上看着，忽然她站了起来，走过第二扇窗户，来到第三扇窗户里，翻找着什么。
忽然，程雪漫看向窗外，看到了站在车顶向她张望的樊凌宇。
阴魂不散呢。
程雪漫噌地站起来，唰唰两下，拉上窗帘。
就这样，樊凌宇什么都看不到了，他耸耸肩，跳下车，看着周围的环境，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着，确定了程雪漫的住处，他心里踏实了，不让看就不让看吧。
他再次绕着院落走了一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程雪漫听到一声非常大的汽车启动声，习惯性向声音来处望去，而后听到两声滴滴，回应她？示意她？
恚有病。
这里是程雪漫租的房子。
城镇化进程加快，很多人都搬走了，就连她姑姑都搬进城里上楼了，所以村里有很多空置房，她租下这个房子，一个月房租才几百元，整个大院落都是她的。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每天生活很简单，除了吃饱，就是漫山遍野地溜达、散步，飞无人机，寻找灵感。
看林间鸟儿飞来飞去，看一场雪从开始到结束……
她很享受这种极简生活。
然而，这种平静生活，突然之间被打破了。
樊凌宇这个始作俑者！
想着，程雪漫给黄雨盛打了语音电话，想问她怎么能背叛自己？
可黄雨盛心虚，不接她电话，还说自己很忙，不要打扰她。
程雪漫气乐了，她放下电话，去修理被撞坏的无人机。
工具不齐全，她研究了半天，决定明天修理铺。
第二天一早，程雪漫推着摩托车走出大门，看到樊凌宇车停在门口。他正躺在椅子上在看手机，看她出来了，立刻坐直，启动车子。
程雪漫压下心里的气，冷漠冷漠，不要看他，把脸瞥向一边，雪地上写了几个字“程雪漫我爱你一万年”。
我呸，幼儿园小孩吗？幼不幼稚？
她转动车把，推着摩托车，无情地从那几个字上面压过去。
她去了镇上维修汽车的店铺，和他们借了电焊工具，把断了的地方焊上。樊凌宇就跟在她身后，别人问他修车吗？他指着程雪漫：“一起的。”
程雪漫走在前面，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中午，程雪漫走进一家面馆，她刚说完要小碗牛肉面，樊凌宇就完付款，“一大一小两碗，老板我付完了。”
程雪漫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转身走出店铺。
樊凌宇追了出来，“不吃了吗？”
她一句话都没说，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将冷战贯彻到底。
樊凌宇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程雪漫这种态度，让他很难受。
车驶出二里地，程雪漫回头，看樊凌宇没跟上来，她觉得做对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受不了离开的。
无人机修好了，她心情很好，拐进一家沙县小吃，吃饱之后，回到家里，在院子里飞无人机玩，然后记录维修过程与重点，记完这些，天已经黑了，她往炉子里添了些煤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