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盟主前夫后——晓山塘【完结】
时间:2024-12-15 14:43:31

  “我遭人算计,九死一生,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钧天阁找你。”叶惊寒坦然道,“谁知却听说,他失忆两月有余,性情大变,已把你逼出家门。”
  “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沈星遥情念已断,听到这番话,心绪丝毫未起波澜,“那后来呢?”
  “我娘过世,我回去安葬了她,这才有空来帮你。”叶惊寒提起叶颂楠时,眼底神色,有一瞬变得复杂,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烈云海胜了段逸朗,打着天下第一的旗号招摇过市,我看不惯,只想给他点教训。谁知这些人的手段,远超我预料――”
  “路上说。”沈星遥出城本是为了赶去救下飞龙寨那帮蠢材,眼见贺尧已被击退,便立刻往水寨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叶惊寒不紧不慢跟上她的脚步。
  “救人。”
  “救什么人?”
  “飞龙寨。”沈星遥道,“虽说他们听信谣言,差点沦为飞龙寨的爪牙,但至少本性不坏,也没伤过人,就这样死在万刀门手里,实在可怜。”
  “可你被人拦住,耽误了这么久,现在赶去可还来得及?”
  “凌无非早就蹲守在那儿,应能抵挡一阵子。”
  听见凌无非的名字,叶惊寒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加快脚步跟上,走在她身旁:“你和他不是已经……”
  “桥归桥,路归路。”沈星遥顿住脚步,偏头望了他一眼,认真说道,“但事分轻重,若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未免太儿戏。”
  叶惊寒闻言,不觉露出微笑,轻轻一摇头。
  沈星遥说完,继续往前走去,却忽然像是想到何事,霍然回头对他问道:“你一回来便去见了他,可还告诉过他什么?”
  “我在吕济安旧居找到一本手记,重要的几页,都已撕下带走。”叶惊寒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那些我都交给了他。万刀门最重要的秘密,他应当都已知道了。”
  沈星遥陡然色变:“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事他还要瞒着我?”
  叶惊寒不觉展颜,故作无奈之状,摇头说道:“看来你不把他当儿戏,他却不这么想。”
  沈星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沉默片刻,继续闷头前行,淡淡丢下一句话:“记忆尽失,心智不全,同他计较……根本毫无意义。”
  远在数里外水寨内的凌无非,还不知自己被人暗里将了一军。此时此刻,他正一把拉住狂躁不满的史大飞,往后狠拽一把。
  史大飞这没轻没重的东西,竟把铁锹当作了刀,直接劈开一人面具,从他脸上铲下一块肉来。鲜血随之喷涌,那人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仍旧挥刀向前,无惧无畏,仿佛机械一般。
  “怎么同她说的……不一样?”凌无非看着眼前那张同贺尧一模一样的脸,与脸颊模糊血肉下露出的森森白骨,诧异睁大双眼。
  “是郝护法!”毕明大喊。
  “哪有什么‘护法’?你们都被骗了。”凌无非将心一横,劈手夺过史大飞手中铁锹,纵力一斩,那“贺尧”拿刀的右臂,立刻便同身子分了家,飞出数尺之外,伤口鲜血喷涌如注,溅得附近的草木一片猩红。
  除了场面实在血腥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断了一臂的“贺尧”飞扑而来,不及近身,便已被他一铁锹削断了头颅,便是大罗金仙,怕也活不成了。
  说来也怪,这厮一倒地,本如常人一般血肉铸就的身体,一转眼便成了焦黑一片,一层层化为黑水,消失不见。
  然而几人身上所溅血污,却并未变色,仍是鲜红的颜色。
  “娘嘞!”史大飞惊叫着跳开。
  凌无非看着一地黑水,眉心倏地蹙紧。在他仅存的记忆里,自己是从未动手杀过人的,这一招下去,掌心竟已浮起薄薄一层冷汗。
  “不必顾及了,动手吧,别碰到尸身,可能有毒。”他来不及惊讶,话音倏地沉了三分。言罢,手中苍凛已然出鞘,剑光如虹,长蛇一般探入蚁丛般的人潮――
  三里之外,重阳木林中,树叶高低层叠。两道身影纵跃翻飞,直奔水寨而去。
  “你说什么?”沈星遥诧异道,“卓然将你迷晕绑去,要逼你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烈云海’资质不够,他想找个更中用的。”叶惊寒道,“适才拦你的那人,伤口里爬出的东西叫做‘心蛹’,心蛹分为母蛹与子蛹,母蛹可寄生于任何一人体内,七日相融,共生一体。分化出的子蛹,子蛹寄生之体,附于他人体内,结丝附壁三月,破茧而出,神识全消,五官形貌异化,与母蛹宿体一模一样,唤作‘蛹人’。”
  “这些蛹人,受母蛹及其宿主操控,可如数复制所见招式,回归母蛹宿体之后,所学尽归母蛹宿主所有。卓然等人,便是利用此法,窃尽天下武学,尽归一人。以此称霸江湖。”
  “荒谬。”沈星遥嗤之以鼻,“不好好习武,却用这种旁门左道。可为何还会有人听从他?”
  “这世上有的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之人。何况想与母蛹共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叶惊寒道,“须得服用他所研制的秘药,方能续命。”
  “可是当年的李温,他……”沈星遥本还有话想问,却发现前方视野豁然开阔,显已到达水寨,便即收回话茬,垫步跃至树顶,拨开繁密的枝叶,向下看去,但见寨内杀气冲天,史大飞等人拿着刀,一个个跟在凌无非身后,时刻盯着漏下的“人”,不时捅上几刀。
  血光、黑水,满地流淌,场面诡异血腥,难以形容。
  凌无非手中苍凛,亦已出了鞘。
  沈星遥满心疑惑:凌无非为何没听他的话?这些面具人又为何与当初在鼎云堂所见的怪物,完全不同?
  “蛹人寿尽,化为黑水。宿主殁,则所有蛹人骨化肉烂,化为黄脓,脓中含有剧毒。”叶惊寒抬足跨至她身旁主枝干开叉处站定,不紧不慢道。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沈星遥眼中失望之色不言而喻,却并未多说什么,飞身跃下,稳稳落于平地。
  凌无非远远瞥见她的身影,欣喜万分:“你来了?”
  然而紧随其后,叶惊寒的出现,又令他立刻板起脸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凌无非一开口便是冲天的火药味。
  “你果然是故意的。”沈星遥神情骤冷。
  “什么故意的?”凌无非听得一头雾水。
  她懒得废话,一腔不满与失望尽赋于刀中,玉尘光转如龙,银芒起落,不到十招,周围便已倒下一大片蛹人。
  黑水气息刺鼻,嗅得人直欲作呕。
  史大飞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凌无非也被她这一身凛冽杀气吓得愣了神。
  “看什么看?拖拖拉拉还不动手,都不想活了吗?”沈星遥骂道。
  叶惊寒唇角飞掠过一抹得意的笑,旋即垫步跃起,落入人群,拔刀横扫而出。
  凌无非捕捉到他眼底笑意,只觉喉中堵着一口气。刚好这时,几名蛹人朝他冲了过来,还没站稳便撞上剑锋,被他一剑抹了脖子,尸身直直倒地,顷刻化为黑水。
  沈星遥接连斩碎数人面具,眼前所见,无一不是贺尧的的脸。只是这些蛹人,大半以上招式尚未成型,像是第一次出来见人似的。唯一那个习得惊风剑的领头人,早在沈星遥赶来之前,便已死于凌无非剑下。
  这三人早在四年前,便已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对上这些初成形的蛹人,几乎一招一个,根本留不下半点套招的间隙。
  加之母蛹宿体身负受伤,子蛹力疲,一个个都失了精气神,即便是还蒙在鼓里的凌无非,也全不受其束缚。
  是以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数十名蛹人便尽已化为黑水。
  史大飞嫌这一身血污裹着难受,当即扯开衣襟,欲将上衫脱去。
  “兄台豪爽。”叶惊寒双手环臂抱刀,目光掠过史大飞,落在沈星遥身上,“只是别忘了,这儿还有女人。”
  已将衣裳拖到一半的史大飞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沈星遥神色如常,径自走到史大飞跟前,问道:“刚才那些人的模样你都看见了,可有你提过的那位‘郝护法’?”
  “那……那也不能每个人都是吧?”史大飞结结巴巴道。
  “他们不是从申州来的。”凌无非走上前道,“你们收留的那位小姑娘,正是因为遇上这些人,才会家破人亡。”
  他见沈星遥面色有异,又见叶惊寒在场,心想定是这厮说了什么,正待开口,却见她转身走开,连忙拔腿追上,穿过高低错落的灌木丛,来到林中。
  沈星遥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故意瞒你,我只是……”
  “这么说你承认了?”沈星遥只觉得这一刻,眼前之人变得十分陌生,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她想不明白,他只是失忆而已,感情可以忘,人情可以断,可为何会变得如此不顾大局?
  沈星遥直视他*双目,神情越发失望:“我原只觉得你是没习惯如今的身份,一时别扭。如今看来,真是无知又无礼,甚至无耻。”
  这话说得极为伤人,凌无非听在耳里,心下醋意与不满更是达到顶点,当即脱口而出:“我无耻?我哪无耻了?就因为没告诉你他还活着,你便说我无耻?他是你什么人,令你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第73章 起看清冰满玉瓶(三)
  凌无非一时气急,没能控制住语调,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言辞不妥,然而不等开口弥补,已结结实实挨了沈星遥一巴掌。
  “凌无非,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沈星遥失望已极,眼里已装不下任何多余的情绪,反倒显露出超脱世外的淡然之色。
  “星遥,我不是……”
  “若非念在你我过去还有七年的情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沈星遥说完,随手将他身子拨到一旁,大步走开。
  她无意与他置辩,只觉再多与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
  本已如止水的心境,平白无故被注入一线浊流,令她恶心不已。释手多时的情分好似在这一刻成了她的罪状,黥面一般烙在她的脸上,令她避之不及,再也无法以寻常心面对,只恨不得立刻把他掐死,或是从此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灌木枝条硬挺,扎透薄衫,刮得皮肉生疼。沈星遥本就心烦,索性横过玉尘刀身,压着肆意生长的灌木枝条狠命往旁一推,震得无数细叶脱离枝头,屑一般簌簌飘坠。
  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巾帕出现在她眼前,托着巾帕的手,五指骨节修长,美中不足,整条食指的血肉,都像是新长出来的,坑坑洼洼,泛着微红。
  沈星遥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过帕子,捏在手里,忽地愣住,看看帕子,又看了看他的手,眼里充满疑惑。
  “新伤,对自己下手太狠,还好筋骨没断。”叶惊寒笑了笑,目光扫过巾帕,落在她的面颊,温柔而从容,“擦擦脸上的血,别让人觉得是你落了下风。”
  沈星遥似有所悟,回头往丛生的灌木林随意瞥了一眼,对他问道:“都听到了?”
  “我记得他从前口才便不错。”叶惊寒坦然笑道,“怕你吃亏。”
  “说不过也可以杀了,眼不见为净。”沈星遥抖开帕子,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知是凌无非跟了来,头也不回便走。
  凌无非也刚好听见了她刚才那句话,一时尴尬不已,不知该追还是不该追。
  史大飞最不会看人眼色,说话行事向来不分场合,分明罗奎拦着,还是带了几个弟兄跟来,欲向沈星遥赔罪。
  沈星遥不等他开口,便冷冷发话:“主意不是我出的,想算账也别来找我。”
  “哎呀,沈女侠你这就误会了……”
  沈星遥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径自便走。史大飞等人见她脸色阴沉得可怕,谁也不敢去拦,纷纷围向刚从外面回来灌木丛里走出来的凌无非,却被他大力拨开。
  “星遥!”他冲着沈星遥的背影,远远喊道,“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方才是我失言,我只是……”
  沈星遥置若罔闻。
  “你要去哪?”他又问了一声。
  “与你无关。”沈星遥漠然道。
  一旁叶惊寒始终环臂站着,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沈星遥的背影淡得已快看不见了,才不紧不慢提刀跟上,转过身的一刹那,唇角飞快晃过一丝得逞的坏笑。
  凌无非眉心一紧:“你站住!”
  叶惊寒悠然回头,朝他望来。
  “你对她说了什么?”凌无非眼中愠色陡生。
  “实话实说。”叶惊寒气定神闲,“凌兄有空找我问罪,倒不如想想自己做过什么。我若真有那本事把你们拆散,也不用等到今天。”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他飞身纵步,穿林踏叶,飞快追上沈星遥,在高大的重阳木林树下,沐着斑斑点点的日光,稳稳落地,步调与她渐渐一致。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这么跟来?”
  “总会有帮上忙的时候。”叶惊寒道。
  “来了也好。有些事我还不太明白。”沈星遥道,“以你的武功,怎会那么轻易落到万刀门的手里?”
  叶惊寒摇头:“这我不知,只记得昏迷了很长一段时日,等醒过来,已在剑南一带山中。”
  “剑南?不是楚州吗?”沈星遥眸中飞快掠过一抹诧异,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恍然道,“我明白了。”
  凌无非上回身中赤角仙之毒昏迷,也是被人运往剑南,分明是同样的手段。难怪楚州总部空空荡荡,原来只是一出空城计。
  “嗯?”
  “没什么,”沈星遥并不想提起那个令她厌恶的名字,便自岔开话头,问道,“那后来呢?”
  “卓然说,心蛹只有寄生于真正的高手体内,才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从前的烈云海,还不足以成为天下第一,一旦败于旁人之手,从前所造之势,都将功亏一篑。他需要一个高手。他也认为,我会需要他。”
  “简直荒谬。”
  “我也这么想。”叶惊寒闻言一笑,“所以我走了。他怕我泄露秘密,便让烈云海拦住我。”
  “可你这么长时间没有现身,一定受了伤。”沈星遥疑惑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以一敌百,我的道行,似乎还差了点。而且,”叶惊寒说着顿了一顿,展颜笑道,“那个烈云海,得卓然培养多年,比你方才所见蛹人,强上百倍。我好不容易杀了他,负伤逃走,想及子蛹宿体死状,便想去吕济安那儿寻找线索,谁知却被钟离奚摆了一道。”
  “烈云海死了?”沈星遥闻言一愣,继而恍然,“是钟离奚救了你,又因为从你口中得知钧天阁现如今的情形,故意设下阻碍,而后……”
  “大致如此叶惊寒略一颔首。
  “你方才说‘宿主殁,则所有蛹人骨化肉烂,化为黄脓,脓中含有剧毒。’”沈星遥若有所思,“所以,是你先杀了烈云海本尊,那些在鼎云堂里围困住段逸朗的蛹人才会腐朽。如此一来便都说得通了,万刀门广开门路,四处招揽门人,恐怕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宿主。那个贺尧,应当是在烈云海死后,第二个被他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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